叶文禹低着头,仿佛在专心致志研究咖啡拉花,实则竖起耳朵专心聆听斜对面那两人的交谈。
因为隔得有些远,他不太能听清。
只能听见岳浔似乎提高声音说了点什么,随后场面迅速安静了下来。
是自爆身份了吗?
迟烽反应怎么样?
他越想越紧张,干脆捧着咖啡杯站起身,慢吞吞装作不经意挪到更近的空位。
刚放下杯子,他就看见迟烽若有所觉,抬头瞥了一眼。
叶文禹:!
难道被发现了?
所幸那道目光一闪而过,迟烽面色如常重新望向坐在对面的岳浔。
这回,叶文禹总算能清晰听见他俩对话。
“你、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这是岳浔的声音。不知为何,本该得意洋洋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有点抖。
“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一声轻笑。
“我还知道一些更有趣的事,想听听看吗?”
“……”
“从一年前输比赛那天起,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事前商讨好的战术,韩国队全都了如指掌、甚至提前做好布局应对?反而是根据局势临时下的决定,他们一个都没猜中。”
“……你、你问我有什么用!我又没上场!”
“是啊,你没上场。但你现在的四个队友可是全参加了那场比赛,需要我帮忙回忆一下他们局内的奇怪举动吗?比如老陈。光是报错技能这样的低级错误他就犯了七遍,他可是比你还早入行的老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急,还有。”
迟烽不紧不慢,接连抛出重磅炸弹。
“比赛结束以后,老陈立马就给他弟弟全款买了套别墅。虽然亚军的奖金也不少,但那可是首都的别墅……嗯,我想价格应该不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出得起的吧。”
“那也不关我事,是老陈自己——”
“当然,还有你。”
迟烽从容不迫地打断他。
“向教练毛遂自荐的前一天,你新开了一张银行卡,并收到一笔国外匿名用户的大额转账。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有一百万?”
“……”
迟烽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双臂环胸,气定神闲地向椅背靠去。
“在哪找的这么一份挣钱的兼职,能不能带带我呀?小岳。”
这个称呼像是唤醒了岳浔,他猛地抬头,像是抓救命稻草一般慌张伸手。
“你!你不能把这事捅出去,看在我们曾经聊得那么开心的份上……求你了!”
叶文禹听得暗自心惊。
系统给的剧本他有看过,虽然觉得时谟输比赛很可怜,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还有隐情。
打假赛——就算岳浔当时没上场,但根据刚才迟烽给的证据,他也千真万确参与其中了。
“我、我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是那几个老队友找上我,问我想不想首发,他们有办法。我答应了,打完总决赛才知道他们说的办法是这个!”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信我!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我还可以公开在微博向你道歉!”
“时谟!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在游戏里好了这么久,你能不能——”
“不能。”
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就像法官敲下判决的法槌。
岳浔像只泄气的皮球,彻底没了闹腾的力气,怔怔望着对方。
“……为什么?”
迟烽好整以暇地歪了歪脑袋。
“因为,跟我‘好了这么久’的人不是你。”
岳浔心里一沉,嘴硬道。
“什么意思?不是我还能是谁?”
时谟虽然拒绝了,但原因不是骗感情。
这事也许还能有转机。
小岳饼这个账号的实名认证就是岳浔,哪怕时谟猜到有蹊跷,他也可以把人带去网吧,光明正大当着时谟的面登录账号。
岳浔大脑飞速运转,青年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良久,那人眼中划过一丝怜悯,施舍似的给出答案。
“装得再怎么像,你们也绝不可能成为同一个人。”
他起身拎起那束花,随手抛向岳浔。
岳浔手忙脚乱地接住,一支黄色康乃馨滑出包装,落在身边。
——如此明媚艳丽的颜色,花语却是失望与欺骗。
“假赛的证据我已经发给媒体,相信他们一定很乐意报道这个大新闻。你们很快就要出名了,提前恭喜各位,未来的大明星。”
扔下最后一句话,青年毫不留恋地转身。
岳浔浑身血液骤冷。
他在座位上像木头一样呆了几秒,猛然起身,跌跌撞撞追去:“等等!时谟,你给我站住!时谟!”
“时谟?那个电竞选手?”
“就是他吧,看眉眼很像。”
“后边那个是谁啊,看脸有点熟悉。”
“好像是前队友吧,叫岳什么来着……”
“岳浔?他来找时谟干什么,刚才好像还聊什么媒体?”
“啧啧,有好戏看了。”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迟烽目不斜视,丝毫不顾身后岳浔的叫喊,泰然自若跨步向前。
然而,他去的方向并不是咖啡馆门口——
叶文禹睁大杏眼,瞳孔映出愈发靠近的身影;身躯不自觉越缩越后,直至退无可退。
直到迟烽在桌前停下,他才认命地接受现实,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时同学……”
难道向岳浔复仇还不够,还要拉上岳尘?
还是说突发恶疾,打算在这里把他一刀捅死?这可是现代法治社会——
好吧,就算是现代,曲宁不也照样被迟烽送去天堂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竟完全忘了还有逃跑这一选项。
而迟烽也像是早就料定不会走似的,勾起唇角,双眼定定凝望他。
两人对视几秒,他忽然俯身逼近。
嘴唇贴近耳畔,温热吐息扫过耳廓,带笑的轻声低语宛如一道惊雷:
“我为你奉上的这出戏,看得还满意吗?”
“——继明。”
……
…………
………………。
叶文禹完全僵住了。
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
身上所藏的最大秘密被猝然揭穿,他瞳孔骤缩,喉咙像被扼住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而同一刹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未知级别警告!未知级别警告!系统核心……程序……崩……邉?扈溽?句?城?蛻?遐?蝮擾?梧??蝨?蟠?蝮丈??”
电子音从最初的冰冷机械陡然变调,扭曲成无法理解的乱码。刺耳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冲击耳膜,像是生锈的齿轮强行运转。
眼前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咖啡馆温暖的灯光化作粘稠的液体,宛如融化的颜料般顺着视野往下淌。
墙壁上的装饰假花仿佛活过来一般蠕动、抽搐着,分解为无数放大的密集像素点。
周围所有一切不断崩解、复又重组,立体的世界逐渐化为无数抽象的黑白线条——
最终,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全部的意识。
.
“!”
叶文禹猛地从床上坐起。
睡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被冷汗浸透,湿漉漉贴在背后。他一手紧紧攥着衣领大口大口喘息,直到瞥见窗外熟悉的风景,狂跳的心脏才逐渐恢复平稳。
他……回来了。
回到了熟悉的现实世界、名为“叶文禹”的躯壳中。
叶文禹擦了把冷汗,紧紧抿住双唇,摸过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五点。
是因为上个世界没能正常结束,才比以前更早醒吗?以往都会睡到八、九点左右的。
想起在那个世界最后看到的情景,叶文禹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三维世界坍塌为二维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直面不可名状的恐惧,哪怕是评价再高的恐怖电影也无法比拟。
……也不知道跟“迟烽发现继明跟岳尘是同一个人”这个坏消息相比,哪个更吓人。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默默消沉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勉强振作精神。
没关系!至少最后一层马甲还摇摇欲坠穿在身上。
迟烽应该,也许,可能——
还不知道“岳尘”等于叶文禹。不然他当时也就不喊继明,而是直接喊叶文禹了。
还能苟。
叶文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像只仓鼠一样鼓起脸颊,轻轻舒了一口气。
混乱的心神逐渐平复。他下床把窗推开,一阵带着清新凉意的晨雾扑面而来。
天色将亮未亮,远处的居民楼在一片蔚蓝中显得万分虚幻。有几扇窗户亮着灯,几乎要与天际的金色黎明融为一体。
反正也睡不着了,画画吧。
他洗了把脸,重新回到电脑桌前。一边等待开机,一边习惯性点开微信看有没有未回复的消息。
这一看,还真收到几条。
发信人是他的编辑,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半,也就是叶文禹被拖去另一个世界之后。
【编辑:老师!我昨天搬来A市,今天刚安顿下来,咱们以后就是同城了。】
【编辑:我女朋友、哦就是小桃,她想给我搞个接风宴,到处逛逛玩玩。老师您也一起来吧!】
过了几分钟。
【编辑:女朋友把我骂了,对不起啊老师,我不是故意给您塞狗粮[笑哭] 您可以多喊点人!我们不介意的,人多热闹。】
【编辑:对了,我听说您现在是跟别人合租对吧,要不喊上您室友一块来?】
【编辑:等您回复!】
叶文禹握着手机,一时有些茫然无错。
他的编辑跟他的助理,打算约他出去玩?
还要带上迟烽?
感谢阅读
搜了好久各种花语,这个应该没用错吧(在奇怪的地方很执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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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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