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好像地下的困兽缓缓睁开眼睛，它近乎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发出舒服的喟叹，然后嘶吼着呼唤着他的子民，让丧尸的攻击更加疯狂。
若月恍惚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这实际上是因为佟寻羽身上的鲜血。
对佟寻羽来说，现在的场面反而变得易于控制了，毕竟冲进来的丧尸更少有把注意力投向其他幸存者的，都直挺挺地向着鲜血甜味的源头冲来。
“昨天晚上从工厂回来的时候，我的腿划破了，是可以正常愈合的。”若月艰难地和几个幸存者一起修复被撕碎的大片帘子，“对了，你们队长说，现在剩下的幸存者数量已经减半，所有幸存者转移到两个体育场地。正义姐和箜篌应该快要来了。”
“箜篌过来？”佟寻羽忙于应对比例越来越高的特殊变异体，来不及分出太多精力细想。
箜篌，射击成绩在他们那个年级的无人能敌的榜首，在开始使用火力反击之后，为什么不占据高位进行射击，反而要和他们一起呆在体育场馆内？
这时正义姐已经护着幸存者们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他们那边剩余的幸存者数目更少，几乎掉到了三分之一。
所有幸存者在行动上都是可以听从指挥，不因为恐惧乱了手脚的。但他们的脸上都是猜忌与惊恐，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一秒钟变成丧尸，不知道自己身边亲友的脖子会不会被自己咬断。
箜篌站远几步，随手收好手中的军刀，那刀刃上残存着一丝鲜红的血。他举枪，对将要冲进队伍的丧尸进行扫射。
听到佟寻羽的问话，他不禁淡淡一笑，那笑中透露着些许的无奈：“我很快就走，再等一下。”
佟寻羽没有回头。他当然没有看见箜篌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否则就可以意识到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为什么特殊变异体的数目会突然增加这么多？”正义姐碰上了一只表皮厚如犀牛的特殊变异体，就连子弹都要费很大劲才能对它造成有效伤害。
她的指尖忽地多出了一道微弱的冷光，轻盈地在特殊变异体胸前划过，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在表面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刀锋离开特殊变异体的皮肉之后，几乎还是干净的。
那是一把极小的刀，利用分子排列技术造成，最薄的地方甚至只有几个分子的厚度。无论特殊变异体的表皮多厚多结实，在这刀锋下也只是一块脆弱的豆腐！
但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毕竟这把刀太小太短，大大缩短了正义姐与特殊变异体的之间的距离，收刀的时候就差点被一巴掌狠狠扇上胳膊。再加上造成的伤口大小也非常有限，除非能准确地割在脖子上，不会对特殊变异体造成多大伤害。
她不得不退远暂避，同时迅速挥刀解决旁边几个普通的丧尸：“工具人，你最早碰见它们，有什么应对经验吗？”
“你先解决其他。”
佟寻羽比正义姐高出十几厘米，对于正义姐来说，高度过高攻击起来非常不顺手的位置，对他来说，冒点风险还是有可能攻击到的，反正机会不止一次，如果失败了，及时躲开还可以重来。
但他现在却无法为队友解难，因为他身边的特殊变异体实在太多了。
特殊变异体似乎拥有更加敏锐的嗅觉，除了那只皮厚的被正义姐一时吸引住了以外，其他的都向他蜂拥而来。如果有几只解决的时间花得稍多了一点，他身边的特殊变异体就立马飙升到两位数。
把最后一名幸存者安全地接入体育场馆，若月望了一眼几乎被特殊变异体淹没的佟寻羽，向正义姐伸出了手，漂亮的浅栗色眸子目光微微闪动，“你的那把刀，可以先借我一下吗？”
若月和佟寻羽身高相近。
“你？小心啊！”正义姐匆匆把刀放在青年那只被细心保养的、光滑细腻没有一个老茧的手上。
军事技术大学所造的刀果然不同凡响，仿佛只是随意地将手挥向特殊变异体的脖子，若月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特殊变异体甚至也没有反应过来，成败已定。
薄得可以透出光来的刀刃上没有留下任何污渍，但几星难看的紫黑还是溅上了若月的袖口。
不知是否意识到自己迈出了怎样一步的若月，没有再多花哪怕一秒钟犹豫，转身投入了战局。
从最初在博物馆里用玩笑一般的心态来遏制心中的厌恶与恐惧，再到后来被往事击倒选择跟在佟寻羽旁边做一些辅助工作……若月曾经如此希望自己可以正视过去，勇敢地用过去习得的技能来守护，而不仅仅是逃避。
他原本以为这很难，比爬上世界之巅的珠穆朗玛峰更难，比下到世界最下方的马里亚纳海沟更难。从那个自童年时代就不断萦绕的黑色噩梦中真正醒来，远远比离开那个带给他噩梦的人难得多。
但是这其实一点都不难，只需要一个理由足矣。
当初，就可以为了不破坏佟寻羽维修无人机时优美的操作而举刀。
现在，面对连救援队都难以克服的危机，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再也无法与家人团聚的幸存者们，他怎么会……无法操控手中的武器？
那些属于过去的、萦绕在他梦中的、隐秘的恐惧，怎能比得上现在与他创造美好记忆的、近在咫尺的、依旧活着的人的生命？
勉强抓到几秒钟喘息的机会，正义姐带点担心地又看向若月的位置，毕竟对方怎么说也只是一个身形并不魁梧的普通民众，之前在博物馆里的合作也展现不出对方完整的水平。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若月很强！
单凭一己之力解决了半数普通丧尸，同时还替佟寻羽半路截下来了几只特殊变异体，高强度的作战中，若月脸上竟然还没有显出太多的疲态，呼吸节奏依旧很有规律，只是频率略有加快。
他的身法判断不出师从出处，仿佛杂糅了很多种风格迥异的格斗术，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是灵活多变、诡异难测，不说智商无线趋近于零的丧尸搞不清楚他的攻击意图，正义姐乍看几秒钟也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不考虑高新武器……那么她一时间还判断不出来若月和佟寻羽究竟哪个战斗能力更强。
但是这并没有让二名救援队成员轻松多少，因为丧尸数目实在是太多了。运动场上爆发的枪响就是最明显的信号标，将原本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丧尸纷纷吸引过来。
场馆外边箜篌的枪响变得遥远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停了。
几道不重的擦伤不会渗出多少鲜血，而且止血的速度也很快。哪怕大雨天空气湿度很高，也无法阻止不多的血液渐渐变干。原本就只有新鲜的血液才能极大地吸引丧尸的注意，再加上混乱中目标实在太多，佟寻羽已经无法继续将特殊变异体牵制在自己身边了。
普通丧尸可以轻松解决，但很多特殊变异体无法用子弹造成有效伤害，需要近身耗费很多精力才能成功击杀。一旦特殊变异体散开，三人绝对不可能护住所有幸存者。
佟寻羽矮身一窜，两个轮廓莫名相似的大块头撞在了一起。纠缠了几招才发现对方是同种生物，但这时它们已经被不知某种球类运动的网缠住了。
空隙间击杀几只高度不及腰的孩童相貌的特殊变异体，顺便勾住地上的长杆子扫开一大片筐被碰到后乱滚的球。这时他才终于回过头来应付这两个曾经十分棘手的大家伙，现在他们把自己绑得非常完美，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轻松解决。
丧尸的数目缓缓攀升，涌进来的特殊变异体比例也波动上升，但佟寻羽身边的特殊变异体却越来越少了，就连挤过来的普通丧尸数目也没有增加。
他应对特殊变异体的动作一丝不苟，前后作战行为环环相扣，挑不出任何瑕疵，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想好了后边的许多个步骤，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剧本，认认真真制定下了每一条作战方案。
但现在真正需要思考的，已经不是解决面前特殊变异体的问题了。
他不需要担心自己面前的特殊变异体太多会无暇应对，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劲敌，唯一会让局势一边倒的是这些特殊变异体不再将他作为劲敌。
战斗之余，脑海中飞速计算的，是他身上越来越淡薄的血腥味，究竟还可以牵制丧尸多久？而完成他下一步计划的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
另外战斗中的二人都注意到了丧尸越来越不明显的分流现象，猜得到是因为佟寻羽身上的血腥气已经不足以吸引特殊变异体了。
佟寻羽一直在刻意弄出一些声响，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声音确实可以小小地惊动一下丧尸，但是这点小小的扰动不会让他们着了魔一样的疯狂跟着。真正能够吸引丧尸，让它们牢牢跟着不走开的，除了新鲜的人类，唯有血液。
“别乱来，等工具人下一步动作！”正义姐一抬头，就看见若月手中一把干净的刀，几乎已经贴到了自己的手臂，想也不想直接喊道。
若月手腕微微一抖，收刀的同时踹翻一只丧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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