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周舒桐没少抓着江晚秋问那些过往的事,江晚秋要么避而不答,要么转移话题,要么佯装恼怒。
车上就好得多了,她偏头看窗外,看车流、看路灯、听风声,装着没听见,过了会儿,周舒桐再追问,她就闭着眼装睡。
周舒桐就不说话了,直到车子开到小区车库,江晚秋自然而然的“醒”。
江晚秋下了车,周舒桐却没动,她放下来半截车窗,垂着眸说,“我今晚还有局,晚上你自己吃吧,我还得过去。”
周舒桐的语气其实挺低落,带着忽略不掉的失望。
江晚秋听着,心里也不大好受,她舔了舔唇,有点欲言又止,“那...你路上小心。”
周舒桐点着头应,没看江晚秋,低头扣弄方向盘上的花纹。
片刻,她长出了口气,自嘲的笑,隐隐有些压抑不住的哭腔,感慨了句。
“江医生,往你心里走,真的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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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舒桐的车开走了,江晚秋站在原地出神,片刻后,她上了电梯。
电梯在一楼停,江晚秋出去了才发现这里是大厅,她回头,电梯已经上去了,江晚秋索性去超市里买点吃的。
她习惯性在冷冻区停,挑冰柜里的速冻水饺。
看了看,江晚秋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嘴巴有点被养叼了,居然觉得速冻水饺的味道没什么胃口。
放回去,江晚秋在超市转了一圈,最后只买了点梨子回去。
冰箱里还有些青菜,江晚秋随便煮了煮,干脆当沙拉吃。
吃完了,吸尘,换床单,打扫卫生,洗澡,吹发。
忙活完,才八点多一点,江晚秋在床头靠着看书。
不是医学类的书,一本古代建筑图解,挺厚一本,文图兼并,看着并不费力。
江晚秋的闲杂书其实挺杂,天文地理、风水八卦、化学物理,她看眼缘,一般来说买了的就看,因为和本专业没关系,看了不用往脑子里记,看看就当拓展,对她来说很放松。
今晚难得清闲,但她有点看不进去,翻开的书页上是各式的屏风,然后江晚秋脑子里都是周舒桐那句话。
“江医生,往你心里走,真的好难啊!”
她好委屈,因为自己每次的回避。
周舒桐觉得回避意味着不信任,但事实上,这件事和信任与否毫无关系,只是在江晚秋长期的生活里,经验把倾诉和诉苦变成了一件很艰难、很可笑、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依靠自己太久,会渐渐丧失这项技能,会让示弱也变得尴尬和难堪。
其实江晚秋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心好曲折,而周舒桐并不明白,对她这样心思曲折的人来说,闭嘴比倾诉简单,做,比说简单。
所以江晚秋总是能很理解电视剧里那些,死活不肯解释的女主或男主。
让他们放弃自己熟悉的“做”,去“说”,就和逼着不会游泳的人下水、逼着恐高的人蹦极一样残忍。
他们潜意识会觉得,自己会在这个陌生的领域里变得笨拙、变得狼狈、会丢掉尊严、会成为一个笑话。
江晚秋叹了口气。
江晚秋记不清这是今晚的第几次叹气。
她深知自己的毛病,但没被直接的爱滋养出来的心不够敞亮,后期矫正又过于艰难,这毛病就让人既痛恨又无奈,她极力抗争,最后失败,就只能归咎于人性的弱点又不是人力可以抗衡。
她在走神,又拿起手机看时间。
九点半了,她几次点开周舒桐的头像,想直接了当的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然而那句话也是种只是停留在输入框。
江晚秋有点坐不住,起来去客厅喝了杯水,然后拿着书和薄毯,窝在客厅沙发。
十、十点半、十一点。
十一点多的时候,她终于听见电梯停在了这一层,紧接着脚步声沉重又混乱地在楼道里响。
她喝醉了。
江晚秋放下书,过去开门,看见周舒桐脚步虚浮地靠着楼道的墙,扒着对面门上的把手,在输密码。
密码输错了两次,江晚秋过去,帮她按了密码,周舒桐仰头看她。
“你还没睡啊!”
周舒桐大着舌头,她站不直,目光也是涣散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家门,说,“我今晚...不洗了,你放心,我回对面,没味。”
她说完就顺着墙壁往下滑,跪坐在地上,喘了口气,看见门被推开了,翻了个身就想直接往里爬。
哪怕是在自己家,这么爬回去也实在是狼狈,江晚秋半跪她跟前,把周舒桐两条手臂放在肩上搭好,抱着人,送到了沙发上。
她平定了下呼吸,看着周舒桐脸上的妆,然后回去隔壁拿周舒桐洗漱的瓶瓶罐罐。
走的时候,周舒桐是靠在沙发角落里,要睡觉的架势。
等回来的时候,周舒桐翻了个身,脑袋趴在沙发扶手上,眼巴巴看着门的方向。
看见江晚秋出现,那双眼睛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明亮。
瞬间的变化看得人心惊又心软,好像周舒桐一喝醉,就成了某种小动物。
小动物的视线紧跟着江晚秋的身影。
“闭眼。”
江晚秋坐她旁边,手里拿着卸妆油,“我要给你卸妆了。”
周舒桐乖乖闭眼,但手抓着江晚秋的手腕,嘴巴也没停,她问,“江医生,是不是只有我很惨,你才会愿意可怜我?”
“平时我问你什么,你都不想搭理我,我就是...很不服气!”
“你妈这样对你,云川这么辜负你,唐伏雪,她就是对你有利可图!可你都能忍,可你对我,怎么就总是忽冷忽热的呢?我每次都感觉你离我忽远又忽近,每次感觉好像离你很近了,但下一秒,你就要生气。”
江晚秋的卸妆进行的不顺利,她才把卸妆油涂开,周舒桐扒着她的手就越来越紧,她还在抱怨。
“你对所有人脾气都好好,但你怎么总生我的气呢?我就好怕你会不理我,你还瞒着我好多,感觉我从来走不进你心里。”
“江医生,我和朋友去喝酒,朋友们会打趣我,是不是追你失败了,但是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做什么,才能让你的朋友想到我,你心里好多人,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发出短促的哭腔,手臂去挡眉眼,然后把揉开的妆蹭了一整个手臂。
江晚秋的理智在逐一辩驳,感性却在步步退让,她叹了口气,抓过周舒桐的手臂,喷了点水,去擦上面化开的妆。
她不知道在劝谁,说:“她这么不好,那你放弃她好了,她这个人,真的很别扭的。”
“放弃?”周舒桐睁开眼,努力去辨别江晚秋的脸,她好像没认出来,然后目光变得凶狠,“你让我放弃,然后想抢走她?啊?”
江晚秋被她抓的很痛,“嘶”了一声,眉心微蹙,“又不是什么宝贝,放心吧,没人跟你抢!”
江晚秋心道,也就你这么上赶着往她身上扑!谁会跟你抢啊?
江晚秋把卸妆棉丢掉,去拿洗脸巾,刚起来就被周舒桐抓住,她的目光变得惊慌,“你要走了?你别走,我,我难受。”
江晚秋被她的反复弄得哭笑不得,俯身掰正她的脸,“你是真醉还是装醉,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舒桐已经听不见了,抱着她的手,来来回回嘟囔她难受。
江晚秋叹了口气,又蹲下去,“你哪儿不舒服啊,想吐?”
周舒桐点点头又摇摇头,江晚秋觉得她醉得狠了,“那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喝,你先松手。”
周舒桐睁开一条眼缝看她,“你不走?”
“我不走。”
得了江晚秋的保证,她这才松手,目光跟随着她,看她去煮水,又去卫生间弄了张洗脸巾给她擦脸。
水还没开,江晚秋在周舒通脸上糊水乳,指尖在她眼周涂精华,周舒桐闭上眼,鼻尖在江晚秋手心里蹭。
“好香。”
周舒桐的目光有一瞬变得湿润柔软,然后她低头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立马干哕了一声。
她捂着胸口喘气,慢慢想起来什么。
“我今天臭烘烘的,不能和你睡了,是吧?”
她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江晚秋说是,她马上就要哭。
江晚秋犹豫了下,“那你愿意洗澡吗?”
周舒桐没回,而是扒着沙发的靠背站起来。
站起来也有点晃,她踉跄了两步,抓着江晚秋的手去卧室。
“你干嘛呀?”
“先去,先去拿浴袍和睡衣。”
///
衣柜里,周舒桐先拿出一条睡衣,抓着布料深吸了口气,然后递给江晚秋,让她帮她拿。
江晚秋抖开一看,依旧是薄薄的吊带款,还是自己之前借给周舒桐穿的那件!
江晚秋的衣服都已经换成秋冬款了,这种夏季的,她什么时候拿过来的江晚秋也没印象,只是看得直皱眉,“你没有长袖的吗?”
周舒桐半个身子都探进衣柜里,在巴拉她的浴袍,传出的声音闷声闷气,“不要,这个好看!”
“天冷了,穿这个会冷的。”
周舒桐就不说话,江晚秋想到了什么,问她,“我那有长袖的,给你拿一套,你穿吗?”
周舒桐显得有些意动,从衣柜里转过头,盯着她,“你的?”
江晚秋点点头,周舒桐就慢慢勾过了江晚秋手里那条睡裙。
江晚秋以为她要放进去了,结果她只是往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塞,“那我里面穿这个,外面穿长袖。”
江晚秋生生被她气笑了,裙裤双穿?这是什么混搭风格!
但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明天还得上班,她也没多跟一个醉鬼纠缠,帮她找出了浴袍,送她去卫生间。
“你帮我洗!”
“...好吧。”
反正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的。
热气熏蒸里,周舒桐泡在浴缸,脑袋伸出边缘,江晚秋帮她洗头。
江晚秋让她闭眼,她不肯,潋滟着水光,直勾勾盯着江晚秋,说,“现在你眼睛里就只有我一个了。”
江晚秋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捏了一下。
有点酸,有点涩,拉扯的很紧、很胀。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很快冲好了头上的泡沫,用浴帽包起来。
她去拿干毛巾擦手,刚摊开,周舒桐就从水里站起来,往她身上扑。
江晚秋身上的衣服打了个半湿,看起来比周舒桐狼狈,江晚秋哄着人去穿浴袍,周舒桐完全听不见,呜呜噎噎在她耳边。
“你都不信我喜欢你!你就是看不起我比你小!”
“我信我信!”江晚秋够到浴袍,去拉周舒桐的手臂,“乖了,把手给我。”
周舒桐把另一只手给她,哭腔更重,“你不信!”
“好吧,我不信。”江晚秋重新找到了袖口,把胳膊塞进去,“另一只手呢?”
“你果然不信!”周舒桐双手捂脸,但好在手臂已经套上了,江晚秋把人拉洗手池那里靠着,然后低头系她的腰带,劝她。
“真的,她真不是个好人,对你忽冷忽热,还不信你,要不,别喜欢她了吧?”
“不行!”
周舒桐往下滑,江晚秋赶忙扶着她的腰,两个人忽然就离得很近。
周舒桐的领口大敞着,沐浴之后的热气伴着沐浴露的玫瑰香,又香又艳,浓郁地往人脸上扑。
江晚秋抱着她的腰,柔香就撞了个满怀。
周舒桐张了张嘴,好像是忘了要说什么,再开口时,就是紧盯着江晚秋近在咫尺的眼睛,眸光变得幽暗。
“你身边好多人,你要对那么多人好,我看不见你对我多好,看不见你对我多特殊。”
“你能不能给我个理由,能让我心里平衡一点?”
“我平衡了,我还能追,我一点不怕辛苦的,真的!”
那只手握着周舒桐腰,江晚秋觉得掌心发烫,然后周舒桐的浴帽散掉了,松松散散的头发垂下来,落在手背,带着点冰凉。
两重天。
周舒桐很快的亲了亲她的唇,然后手掌抚上她的脸,拇指贴在她唇上。
江晚秋有点纵着她,问她,“你想要什么理由?”
周舒桐很快的说,“云川。”
“那是我的工作。”
周舒桐往前靠,拇指探进去,在撬江晚秋紧闭的牙关。
“那唐伏雪呢?”
“她是朋友。”
舌尖偶尔碰着指尖,湿润又温热,江晚秋牙齿有点用力,周舒桐乖乖退出来,江晚秋才接着道,“当初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很多事情她并不知情,以后不要诬陷她。”
“知道了。”周舒桐一字一顿,语调黏糊糊的,把指尖的湿润涂在江晚秋唇上,“那你妈呢?”
“...我欠她的。”
周舒桐呼吸有点急促,带着肩膀上下起伏,她追问,“怎么欠她?”
江晚秋并不想回,说,“...这是秘密。”
周舒桐没第一次被拒绝时的失望,她的思绪总是一段一段的,时而有逻辑,时而没有,她这会儿有点没分寸的咬江晚秋的唇,眼睛亮晶晶地看江晚秋。
“我也有一个秘密!”
///
周舒桐的秘密在衣帽间。
上次江晚秋帮她收拾了一多半,还有两箱衣服洗了,没来得及挂,江晚秋让周舒桐自己挂之后,就没再看过了——周舒桐这人,根本就不可能保持整洁超过半天。
江晚秋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就没过来看过。
这次周舒桐把她拉到了衣帽间的最里间。
最里间的隔间里显得很...杂碎。
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挂的满满当当。
江晚秋最先看见两条很长的鱼尾裙,礼服款,银色碎钻的,和一条淡粉色蕾丝绣甄珠的。
周舒桐的目光热切,催促她往下翻,然后江晚秋就翻到了好几条条深V大露背,裙摆又很短的吊带短裙、女仆装、兔女郎、三点式的泳衣...
最后面,是一拃多厚的包臀裙,各色各式各款,还各自配着衬衫。
短裙下面,放了木板,做了隔断,隔断下面摆着几双鞋子,看着是江晚秋的尺码,然后隔断上面,挂着一小排的黑丝袜、一小排的各种皮革带,大约是和衬衫扣一样的功效...
江晚秋忽然想起来,周舒桐说她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她在追自己的事儿,原本还只是牙根有点痒,这下面色都一寸寸变得难看。
周舒桐还挺美,凑过来,从后面抱江晚秋,很真诚的说,“这都是我的秘密,都是给你买的。”
江晚秋没回头,语气有点重,说,“秘密既然是秘密,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的好!任何人!”
周舒桐很想当然的乐,说,“你不是别人!”
她去拿那件,穿上跟没穿也没差的轻纱款蕾丝裙,送江晚秋跟前,“好看吗?你去试试?”
江晚秋开始怀疑周舒桐是在装醉了,她眯着眼睛看眼前的醉鬼,跟她打商量,“你喝醉了,现在穿,明天醒了就不记得了,以后再穿吧。”
周舒桐倒是很好说话,觉得有道理,就拉江晚秋去旁边的橱柜。
这边的柜子都带着小抽屉,装不下什么很大的东西,江晚秋看了一眼就带上了警惕,打心底里不是很想来分享周舒桐的秘密。
但周舒桐显得执着,她把抽屉拉开,露出里面的宝石戒指和项链,想往江晚秋身上挂。
江晚秋面色这才好了些——还好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但她也不想大晚上的陪她在这玩换装小游戏,把手往回缩。
“好了,秘密分享一个就够了,睡觉吧?”
这话好像提醒了周舒桐,她更加兴奋的拉着江晚秋回她卧室,蹲在床和衣柜之间,去拉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放着几个毛茸茸的兽类发箍,她找到了个纯白色的猫耳,把江晚秋拉到身边,陪她一起蹲下。
两人膝盖挨着膝盖,周舒桐把发箍往江晚秋头上戴。
“猫猫。”
她亲江晚秋的脸,脸颊贴着脸颊,在她肩膀上蹭,被推开之后还在笑,直直跪在地上,像是大号的金毛,笑得有点傻,又伸手去揉江晚秋头顶上的耳朵。
耳朵上还挂着两颗铃铛,金光闪闪的,一揉就响,叮叮当当的。
“漂亮猫猫!”
江晚秋眨眨眼,有点懵,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有点想笑。
今晚的别扭、紧张、酸软和胀满,好像在瞬间都消散掉了,她的眉眼和肌肉都松弛下来,靠着床边,喟叹了一声。
叮叮当当。
江晚秋扭头去柜子里翻找,然后找到一个黑白灰三色的,毛茸茸又很大的兽耳。
也不知道是狗还是狐狸,又或者是狼。
江晚秋把那个兽耳也戴周舒桐头上。
“狗狗。”
叮叮当当。
她握着周舒桐的肩膀,在周舒桐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语气带点宠,很暖的音色。
“醉鬼狗狗。”
周舒桐:钟爱包臀裙
秋秋:尽弄些拿不出手的事丢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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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漂亮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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