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将夜色浸染得朦胧而温柔。
谢予靠坐在图书馆冰冷的墙根下，几乎要与这片阴影融为一体。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最终停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
月光勾勒着来人的轮廓，为他镀上了一层清辉。
晏离就站在那里，微垂着眼看他，神色平静，眼底却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
夜风轻轻拂动他微卷的黑发，这一刻，谢予恍惚间又看见了记忆中那个惊鸿一瞥，如同来自遥远童话的“小王子”。
只是这一次，他的“小王子”没有转身消失在回廊深处，而是穿越了现实的纷扰与隔阂，主动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来了。”谢予的声音有些沙哑。
晏离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只是静静地看了谢予片刻，然后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肩膀与他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嗯。”很轻的一个音节，落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他们没有立刻谈论那场混乱的斗殴，没有提及谢浅夏，甚至没有说起那个刚刚被发送出去的、沉甸甸的“约定”。
今晚的月色太好，好到让人不忍心用激烈的情绪去打破这片难得的宁静。
“江屿，”最终还是晏离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平和。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我的很多事，就像照镜子，有些话可以和他说的很痛快。”
他在解释赛车场和江屿在一起的事。
谢予沉默地听着，月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过了一会儿，晏离转过头，目光落在谢予脸上，带着探究：
“你呢？上次为什么来这里？就是在时光小筑，你来的格外快的那次。”
谢予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
“我想看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看看你曾经生活过、挣扎过的地方。看看……是什么样的过去，塑造了现在的你。”
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土壤，孕育了晏离骨子里的骄傲与疏离，以及那份他曾经无法理解，近乎残忍的冷静。
他也想触摸那段他永远无法参与的岁月，试图去理解那个在他母亲出现之前，更早、也更纯粹的晏离。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断断续续地聊着。
话题时而跳跃，时而深入，关于过去，关于理解，关于那些横亘在彼此之间、却又在此刻被月光悄然柔化的隔阂与心结。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只有平静的叙述和偶尔的沉默。
有些话语，在月光下似乎更容易说出口；有些心结，在夜风的吹拂下，似乎也松动了些许。
这晚，他们说了很多，也似乎……听懂了很多。
直到东方既白，晨曦微露，那轮明月渐渐隐去，新的一天悄然来临。
…………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沉默地伴随着他们回到那间格外安静的公寓。
关上门，将外界彻底隔绝。
谢予打开客厅的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黑暗。
他看向晏离，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去洗个澡吧，热水能放松一下。”
晏离没反对，径直走向浴室。谢予犹豫了一瞬，也跟了进去。
浴室空间不算宽敞，当两个成年男性置身其中，距离感瞬间被打破。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氤氲的水汽很快弥漫开来，模糊了镜面，也柔和了彼此的轮廓。
他们没有过多交谈，只有水流冲击地面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响。
谢予挤了些沐浴露，在手心搓出泡沫，然后动作有些生涩地轻轻抹在晏离的后背上。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而紧实，脊椎的线条清晰可见。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晏离背对着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站在水流下，任由谢予动作。
水珠顺着他被打湿的黑发，沿着优美的颈部线条，滑过清瘦的脊背，最终没入更深处。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潮湿的空气里缓缓流淌。
洗完澡，谢予拿来干净的毛巾，先递给晏离。待晏离擦干身体，换上宽松的居家服走出来，谢予才快速冲了个澡。
当谢予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看到晏离正坐在床沿，微湿的发梢还在滴水，水珠悄无声息地晕湿了他肩头的布料。
“坐下。”谢予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吹风机，低声说。
晏离抬眼看了看他，依言坐到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吹风机发出低沉的嗡鸣，谢予的手指穿过晏离微卷湿润的发丝，热风在他的指间流淌。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小心翼翼地梳理着，生怕扯痛对方。
镜子里，映出晏离微微阖着眼的脸，神情是少见的放松。
谢予专注地看着镜中的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如何在那片黑色的森林中穿行。
这一刻，没有针锋相对，没有猜忌试探，只有吹风机的暖风，和指尖在发间轻柔的抚触。
头发吹到半干时，谢予关掉了吹风机。
突如其来的寂静中，他双手轻轻放在晏离的肩上，俯下身，将自己的侧脸贴近晏离那头变得蓬松干燥的黑发，像一只终于寻回珍宝的兽，在确认着失而复得的气息。
“晏离……”他低声唤道，声音埋在发丝里，有些闷，“我们……试试吧。”
他说的，正是那个“约定”。
晏离没有动，也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许久，他才极轻地应了一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好。”
晏离抬眼，见谢予仍立在身后，便抬手轻拍身旁床沿。
谢予微怔，随即会意，顺从地转身坐下，将后背朝向晏离。
晏离起身，取过尚存余温的吹风机，另寻插座接通电源。
他立于谢予身后，重新启动开关。低沉的嗡鸣声再度响起时，谢予缓缓阖上双眼。
晏离垂眸凝视着掌间微卷的发丝，神情专注。
他的目光掠过谢予微湿的后颈。
这个平日如猎豹般敏锐警觉的人，此刻在自己手下呈现出罕见的温顺姿态。
一丝奇异的满足感，宛若春日溪流，悄无声息地漫过心间。
晏离没有说话，谢予也沉默着。
晏宝是真的温柔[撒花]，还给谢予吹吹头发（礼尚往来是礼貌[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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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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