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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宽大的落地窗外行人熙熙攘攘,霓虹灯光点亮夜色,一切都显得靡丽又热闹,仿佛萧瑟秋风吹不进这座繁华的商圈。

餐厅里乐声悠扬,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了气氛,静谧地笼在一个一个铺着雪白织花桌布的小桌上。

桌上多是情侣在耳鬓厮磨。

秦一将目光从落地窗外收回来,看对面黑发柔顺的女孩。“你好,我是秦一,章老师介绍我来的。”

女孩抿唇笑笑,放下茶杯:“我知道你。我叫余秋亭,你好。”

秦一点点头。

这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刚巧一曲小提琴停了,空气如若凝滞了一般,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秦一抓住桌沿,犹豫着要不要随便找个话题,可忽然,落地窗外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他视线。秦一瞳孔缩了缩。

余秋亭在这时开口:“我知道你是被章老师勉强来的,我也一样,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老实说此时此刻秦一全部注意力都被在餐厅前东张西望的连雨吸引走了,但毕竟余秋亭在和他说话,出于礼貌他也不能不理,他只得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桌前。

也许连雨只是路过,根本就不是来找他的。

“秦先生你当然也很优秀”,余秋亭笑眯眯,“不过我嘛,更喜欢年轻点的孩子。”

秦一忍不住看向窗外。

猝不及防对上视线,连雨眼睛一亮,一边挥着手一边向餐厅跑来,年轻的体魄像是夜色里蛰伏的壮年期猎豹。

“最好是有个性一点。”

在一众下班后穿着正装来逛街的中年社畜中,连雨一头红发随风扬起,像是簇耀眼的火焰,耳间黑曜石闪烁如星。

“再特立独行一点。”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连雨已跑得很近了,只差最后几步就能推门进来。在这样的距离下,秦一因此看到连雨袖口上别的红袖章,文明劝导员。

可文明劝导人手上提着两瓶勇闯天涯,隔着玻璃都能听到酒瓶哐当哐当撞在一起的声音,这场景简直就像某种行为艺术。

“要是看起来不太聪明就更好了。”

余秋亭最后一句说完,秦一猛地拍桌而起。“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会还有点事,不好意思。”

说完,秦一抓起外套冲出去。

余秋亭弯弯眉眼,她慢悠悠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看窗外两个帅哥拉扯。秦一简直受惊的兔子般拉着连雨就跑,活像是身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追。

片刻后,她提包起身离开。

“小亭!”远处,大眼睛女孩蹦蹦跳跳地向她跑来,自然而然挽住她手臂。张怡指尖点着下颌思考一会:“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个有点熟悉的人,但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是谁了。”

余秋亭也不打断张怡的自言自语,只神色温柔地看。

“当当当!”张怡很快不再纠结,她唰地一下扯开自己外套,露出里面的茉莉清茶套装:“看我买的新衣服,是不是很好玩?我还给你买了一套茉莉蜜茶呢!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啊对了,能不能把你弟借我用用,让他帮我去踢个足球?”

——

一口气走出了八百米,秦一才终于放开了连雨。他抿抿唇,垂下视线:“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秃头那傻///逼,分不清群聊和私聊,把地址发群里了。——这是李向羽的原话。

连雨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转述了。他摸摸鼻梁:“听你师弟说你被拉来相亲了,你不太情愿,我就来了。”

“你不想我相亲吗?”

秦一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贴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秦一抬手,指尖轻触连雨额头,因为刚才跑得太急,连雨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在夜晚的霓虹灯下显得亮晶晶的。

秦一抽出张纸巾,轻轻替连雨擦去汗水。纸巾自带的茶香味轻拂过连雨鼻头,他听见秦一问:“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连雨眨眨眼。“因为,我希望你和我爸幸福。”

秦一擦拭的手蓦地一停。

感受到气氛一瞬间细微的变化,连雨用手指搓搓裤缝。是他说错话了吗?

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声炸开,连雨心脏猛地哆嗦一下,他飞快掏出手机,手忙脚乱按下接听键。

秦一后退一步,看着他。

“你人呢?我找不到路了!”电话那边传来周非含糊不清的呜呜哭声:“用完我就丢,你跑哪去了你个渣男?”

连雨:?

总觉得这话有点歧义,但毕竟是醉汉的胡话也没有什么深究的必要,眼下最要紧的是防止周非这个醉汉四处乱跑一个不小心横死街头。

“你还在那吗?”连雨反应飞快,他一边问一边点开打车软件叫了辆车:“你在原地等我不要乱跑,我马上过去,十分钟就到。”

商圈的好处就是车应得很快,眼看还有2分钟车就要到了,连雨挂了电话,抬脚就要往路边走。

“你之前一直都和他在一起吗?”秦一突然开口,声音很冷,像是夹着雪粒的寒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连雨脚步一顿。现在?问这个?

“你和他喝酒去了?他就是你现在的男朋友?你丢下男朋友来找我,就没想过你男朋友会有意见吗?”

“他不是——”连雨本想否认。

等等。

如果现在承认了周非是他男朋友的话,不就正好可以向秦一证明他已经金盆洗手,绝对不会再做背叛秦一的渣攻了吗?之前秦一问他那么多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之类的问题,不就是怕他还盯着自己吗?那这样一来秦一应该就可以放心了吧。

兄弟,只能牺牲一下你了。

“是的,他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连雨心一横,露出个幸福的笑:“怎么样,很可爱吧?”

见秦一盯着他不说话,连雨心里一时间也有些没底,所幸车已经到了路边,滴滴地冲他按了两下喇叭。

连雨匆匆告了别,只是他弯腰钻进车里,刚想抬手去抓门把,车门却忽然被人拉住。

秦一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报出了连雨的手机尾号。

连雨张张嘴。

像是知道连雨想问什么,秦一也不转头,只留给连雨一个冰冷的侧脸:“怎么,我想去见见你男朋友不可以吗?还是说,我的身份不配见他?”

“不不不不存在”,连雨摆手摆出残影,“只是他有点……”

“雨哥!”

下了车,连雨还没来得及付款,周非就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脖颈鬼哭狼嚎:“你怎么能把我丢在这,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绑架了呜呜呜。所有人都走光了,我好害怕啊呜呜呜。”

周非整个人树懒一样挂在连雨身上,坠得连雨一个踉跄,才勉强扶住他。

连雨冲秦一尴尬一笑:“他比较依赖我。”

秦一唇角肌肉动了一下,大概是想笑吧,大概。

“这是谁啊”,终于注意到连雨边上还跟着一个人,周非眯着眼凑上去:“感觉有点眼熟呢——唔唔唔!”

连雨捂着周非的嘴把人拉走,骗小孩一般哄着:“好啦好啦,我送你回家。”

就刚刚那几秒中的时间里他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要是让周非认出了眼前的人是秦一,那场面可就真不一定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我不要回家!我还没玩够!”周非跺跺脚,让人莫名想起小屁孩耍赖皮。

周非忽然猛地一蹦挣开连雨的掌控。

如果说人在喝醉了之后就会做真实的自己,那周非的原型一定是只乱窜的猴。

“喂!周非!”

两个没醉的人被迫跟着一个醉汉跑起来。

连雨怀疑周非根本没醉,不然怎么会那么丝滑地爬上两人高的围墙一溜烟窜进废弃公园。

连雨看着围墙上贴着偌大几个“禁止入内”的红字咬咬牙,在心里给周非的小纸人恶狠狠戳了几针之后,一鼓作气爬上围墙顶。

秦一站在墙下,昏暗中有些看不清表情。

“抓住我的手!”

连雨向秦一伸出手。

秦一一愣,仰头看向他,月光落在黑亮的眸子里,如若一汪澄明的池水。秦一只是这么望着他,没说话也没伸手。

连雨只以为秦一在犹豫,他深吸口气,将身形俯得更低些:“相信我,我会抓紧你的。”

秦一终于向他伸出手,连雨坚定地握住那只细瘦的手,使劲向上一提。秦一很快坐上围墙顶部,只是力道终究不好把握,不知是不是连雨使劲使过了头,两人骤然失了平衡,竟从围墙顶部滚落下去。

危机中,连雨将秦一抱紧。

他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两人弹了一下,而后停了下来。

一张废旧的床垫接住了他们。

秦一的脑袋正窝在他颈侧,温热的呼吸煨热了他的皮肤,连雨感觉自己脖颈上脉搏跳得飞快。

“快来陪我玩捉迷藏!”周非嗷呜一声蹦到床垫上。

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脸,连雨吓得将怀里人一丢,猛地坐起身:“捉什么迷藏,太晚了,赶紧回去吧。”

周非皱起脸。

连雨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设。顶着秦一审视的目光,他忍着恶心夹起嗓子:“好啊,那我们玩一次就回去,好不好,小……非?”

连雨念得咬牙切齿。

秦一的目光简直要把他侧脸盯出个洞来。

“给你们三十秒!”周非兴冲冲转过身,面朝着墙,“快点藏起来吧。”

“三十秒!?”

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连雨愣了一下,而后飞快扯起秦一的手跑起来。

废弃公园的中央是一座滑梯,表面上凝着泥水和铁锈,在冰冷的月光显得莫名有些瘆人。

可现在连雨脑袋里只想着赶紧藏起来让周非那混小子玩过瘾了再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所以他想也没想就拉着秦一弯腰钻进滑梯最下面。

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小,地面生满了杂草,不过姑且够他们两个成年男人坐直身体以一个算不上舒服的姿势呆上一会。

“凑活一下,等周非玩够了我们就走。”连雨探出眼睛观察墙边的周非,数字在空荡的公园里回荡,像是某些午夜怪谈里会出现的元素。“他喝得实在有点多,害你也被折腾了这么久,我替他向你道歉。”

回答连雨的只有身后急促的喘息声。

连雨愣了愣,而后飞快回过身:“秦一?”

滑梯下空间低矮狭窄,月光不太能照得进来,仅剩一线月光如游丝般飘落在秦一苍白的脸上。秦一蜷起身体,两手攥成拳头却仍止不住颤抖,他大口喘着气,眼眶通红。

“你怎么了?”

连雨再愚钝也能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没见过,却在书里看到过类似的描写,秦一这个状态像是ptsd发作了。

他飞快抱住秦一,秦一的身体冷地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尸体。连雨将两人的胸膛紧贴,他听到秦一快到反常的心跳。他将胳膊收得更紧些,手掌抚着秦一哆嗦个不停的背部:“别怕,我在这,不会有人伤害你,我在这呢。”

秦一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迟钝地抬手,回抱住连雨。

“不要再丢下我了。”

秦一将脑袋深埋进连雨颈窝,深深一吸,后背的起伏慢慢平稳下来。

看秦一状态逐渐好转,连雨终于松了口气,他拍拍秦一的背,顺着秦一的话安抚:“放心,不会再——”

再?

连雨眨眨眼,忽然觉得脑袋有点宕机。

这时一束刺眼的电光射进来:“什么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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