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喜欢我，对吗？”
连雨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他今天一整日的心绪不宁，是因为他喜欢。这不是原主身体里残存的感觉，而是他自己。他喜欢上了秦一。
可他不该这样。
连雨后退一步，慢慢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望向秦一的眼睛。隔一幢矮墙，路灯的光落在秦一墨色的眼眸中，宛若一整片璀璨的星河。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那星河摇颤起来。
秦一追上连雨的躲闪的视线，话语间染上些急迫：“你说啊！”
“答案如何，重要吗？”连雨在夜色中勾起个自嘲的笑，他语气轻松，耳垂上的黑曜石却如同泪滴般闪烁：“这一个吻，是赌注，也只是赌注。小妈，我们两清了。”
连雨转身离开。
集市中人群热闹，路两边的小摊前多围着排队的人们，多是结伴出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个好不好吃、最近又遇到了些什么事。连雨从熙攘的人群间穿过，忽然有些恍然。他是为了秦一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现在……连雨落在身侧的指尖蜷了蜷。
像是察觉到他心中想法，吐吐冷不丁冒出来：[任务还没有完成，不可以离开哦。]
说完，吐吐静静地悬了一会，可好半天也没等到连雨的回答，吐吐歪歪脑袋，继续说下去。[而且，现在主角受对你的怨气提升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你永远都没法离开这个世界了哦。]
“那就这样吧。”连雨不再听吐吐说下去。
围墙下。
秦一捏紧身侧的拳，他垂着头，牙齿咬得很紧。小妈，小妈个鬼，明明好感值都升高那么多了，还要口是心非地说什么两清。秦一知道连雨是个道德感足够高的人，因为顾及着两人的身份才会这么说，可想要推开他？想都不要想。
秦一松开拳，看掌心刻下的掐痕。
忽而墙外响起声什么东西被踢倒的声音，秦一飞快抬头，两人对上视线的瞬间，对面那道慌乱的人影抬腿就跑。
围墙下堆着些碎砖，秦一随手掂起一块向男人砸去。砖石正中背心，男人哀嚎一声，摔倒在地。秦一不紧不慢矮下身形，膝盖抵着男人腰椎，视线落在男人掌中紧抓的手机上，屏幕仍亮着，俨然停在相册界面。
正是那个吻后，连雨俯身揽住他腰的时候，交颈缠绵，这几乎是个比吻更亲密的姿态。
拍得还挺有氛围的。
“放开我！”被他压在膝下的男人惊恐地挣扎着，显然是没想到看着瘦弱的秦一竟然如此有劲。
秦一轻笑一声：“别害怕啊，让你拍这张照片的人出了多少钱，我双倍买下来。”
男人停了挣扎，迟疑地扭着脖子看他：“真的？”
“当然。”秦一将男人手腕一拧，痛呼声中，他从男人瘫软下来的手掌中拿起手机，饶有趣味地把玩：“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是谁让你拍的。”
“这……”男人有些犹豫。
亮起的屏幕中忽然一条消息亮起，秦一收敛了表情，眯眯眼。他忽然站起身，将手机丢回男人手里：“滚。”
“你不买了吗？”男人试探着问，又很快被秦一冷冰冰的一眼吓得屁滚尿流。
望着男人仓惶逃离的背影，秦一忽而笑出声来。
想把事情闹大？那就闹，闹得越大越好。
——
那之后连雨没再与秦一说过什么话，直到现在，两人回到公司，距离那个吻已经过去整整36个小时了，已经足够连雨慢慢消化掉那时候感觉，再将之抛诸脑后。
两人一同下了电梯，连雨要去综合办公室，而秦一要去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两人同行的路并不长，分岔路口。连雨忽而开口：“秦科长。”
秦一脚步一停，看向他。
连雨躲开视线，躬躬腰：“谢谢您的指导，这两天您辛苦了。”
就这样？秦一扯起唇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他点点头，而后飞快转过身不再管身后的连雨。走到办公室门前，他被人拦住了。楚天的秘书，明显是早就在这等着他了。
“秦先生”，秘书冲他微微颔首：“楚董请您走一趟。”
一走进办公室，连雨就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氛。和报道那天所有人都在明晃晃讨论他不同，今天整个办公室气压都很低，若有若无的打量从电脑桌后探出来，又在被连雨查到后缩回去。
就像是……都在等着什么爆发。
连雨在周非身边坐下，周非一瞬间打起精神，朝他挥挥手，声音却压得很低：“雨哥，你回来啦。”
就连周非都很奇怪。
连雨皱皱眉，刚想问些什么，却见周非飞快低下头，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手机，不知道在手机键盘上戳着些什么。
连雨头皮一麻，忽然感觉自己手心开始出汗。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口袋里手机震动一下。
[飞啊飞：雨哥，那个，原来你身世那么精彩啊]
[飞啊飞：我还一直说你和秦老师复合什么的，真不好意思，我要是知道你和秦老师的关系的话绝对不会说那些话的！]
[飞啊飞：还有网上说的那些东西你别往心里去，肯定又是万合义瞎编的，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周非说得委婉，可越是不明不白越是让连雨毛骨悚然。
“到底在说什么？”连雨茫然地看向周非，纵使他刻意控制了音量，也挡不住一众视线向他投来。
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周非瞪大了眼睛：“难道……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连雨摇摇头，下一秒，周非的手机便戳到他面前。那张照片立时闯入连雨眼中，他猛地站起身，肩膀起伏剧烈。
“雨哥！？”
连雨冲上47楼，那是楚天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在原主的记忆里，小时候楚天曾带他来过这座大楼的顶端，但后来随着原主渐渐长大，楚天尊重原主隐瞒身份的意愿，也鲜少以楚天的身份出现在原主的社交生活里。所以除了知情的圈内人，没有人会把原主和楚天的养子联系在一起。
所以那张照片无异于一颗原子弹炸开，同时炸出了两个惊天大瓜：一、身处讨论中心的实习生是公司董事长家的小公子；二、小公子的绯闻对象是他后妈。
大瓜自然又延伸出了一系列讨论，但说来说去无非又是三点：批判连雨的任性，辱骂秦一的不忠，以及可怜楚天这位被养子戴了绿帽子的深情霸总。
连雨步履匆匆，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秘书并不拦他，反而自觉为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爸。”连雨没法控制自己的语速和呼吸：“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的秦一。”
楚天坐在宽大的实木桌后，银丝镜框后眼眸深邃，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场舆论？”
“报警抓我，和我解除领养关系，然后再发布声明。”
“然后呢？由你一个人揽下所有过错，我和秦一全身而退，这就是你的计划？”
连雨垂下视线：“本来就是我的错。”
楚天嗤笑出声，像是被连雨气笑了：“好，你的错。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强迫秦一？见色起意？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因为”，连雨顿了顿，无意识捏紧拳。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可他忽然什么都不在乎了，说就说了，说了又能怎样。反正他很快就要和这一切告别了。
“我喜欢他。”连雨抬起头。
和他料想的反应不同，楚天叹了口气，看向门外：“你赢了。”
连雨意识到什么般猛然回过头。
秦一从门后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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