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墙边睡了会儿,醒来后,脸上的伤已经凝固,一摸全是黑沉沉的血痂。
沈然喉咙干得发疼,竺珏那家伙,折腾了他这么久,结果一杯水都没舍得给他喝。
睡了一觉身上的疼不轻反重,沈然虚弱得不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能站稳。
“鬼岭有安全的地方吗?”
系统:“严格来说没有。相较好点的是鬼岭外围,外围魔修少,修为低。”
“往哪边走?”
“东南方。”
“没魔修的路有吗?”
“没有。”
沈然深吸口气。
出了巷子,直挺的背耸了下去,原本纤瘦如竹的身子佝偻畏缩。加上满脸血迹,全身臭泥,完全是个丑陋残缺的脏乞丐。
外面街道来回交错,低矮的房子并靠着蔓延出去,三三两两颈侧蔓延暗红魔纹的魔修慢悠悠游逛。
沈然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按着系统给的路线从逼仄的街巷穿过。
鬼岭里本就一堆作恶多端的魔修,如今全关在鬼岭不准出去作恶,可想而知有多暴戾。
看沈然就跟看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垃圾,来往的魔修见他脏兮兮的,面露不满,奈何沈然太过埋汰,他们避了开懒得过多搭理他。
心神高悬绷紧,沈然半秒不敢停,每走一步都会撕扯伤口,似在油锅里煎炸,寸寸皮肤裂了开。
好疼。
好累。
他好像到了地狱,经历着十恶不赦的酷刑。
“再过两条街就安全点了,宿主加油!”
系统的声音忽远忽近,沈然踉跄了几步。
“宿主!”
及时用左手撑住树干,沈然用力甩了甩发晕的头。
“我们休息一下?”
“不用了。”早点离开早点安全。
缓了两息,等眩晕勉强过了又开始往前走。
拐角有三个结伴的魔修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从对面过来,口里吐着污言秽语。
远远闻见冲鼻的酒味,沈然皱紧眉,更低地埋下头,走到离三人最远的另一边。
“小杂种的味道还不错,浑身没几两肉全长屁股上了。”中间膀大腰圆的魔修咂嘴回味。
“你这夯货几百年没尝过肉啊?让你收着点,直接给人弄死,老子还没玩够!”
“哎呀,哥俩吵什么?女的不好找男的满大街都是,等会儿去外面再找一个。”最左边的魔修劝道。
三人摇晃着从沈然身边走过,靠沈然这边的魔修跟狗一样嗅来嗅去。
“什么玩意臭烘烘的?”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沈然。
“气息倒挺干净的,谁带进来玩烂丢掉的?”
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目光赤/裸裸黏在背后,沈然稳住呼吸,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要脸没脸手都断了条,眼瞎才能看上这丑玩意,走吧。”左边的魔修嫌恶道。
沈然感觉到打量的视线还在对他上下扫视,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啧。”
他听见右边的魔修说出不堪入耳的话:“腰真他娘的细,一只手都掐得过来!这后面比前面那个还要翘,手感肯定不差。”
浑身陡然一阵恶寒,沈然扼住翻腾的呕吐感。
“脸烂成这样,臭死了,你也下得去嘴?”
“老子当年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憋了这么久,爽都没爽够,这次我先来!”
“过来了!宿主!他们过来了!”
“金丹前期,金丹前期,金丹中期!三个金丹,宿主我们怎么办?”系统急得滋啦乱响。
沈然垂在身侧的左手不受控的颤抖,他还是低估了魔修下限。
“给我恢复收男主为徒前的记忆。”
“好的宿主!”
解封的记忆如潮水奔涌,七年,每时每刻一点一滴,一丝不差地顷刻侵占大脑,本就虚弱的沈然跌倒在地。
“怎么就趴下了?”
“你们看这**的贱养!”
三个魔修摇摇晃晃围住沈然。
右边的魔修俯身掐住沈然下巴,看见血肉翻飞的脸,凝着蜈蚣般的黑痂还隐隐渗出血丝,嫌弃地想要甩手。
不过……
他扫过修长起伏的身躯。
目光落了回来。
五官轮廓还有周身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双眼若有所思一眯,初时只觉得丑陋,细细观摩越发得惊艳。
指腹擦过完好的皮肤,触感柔软顺滑。
“脸上全是自己弄的新伤。”魔修笑道:“下这么重的手,很担心让人发现?”
“我看看。”
“看什么看!直接上就完事。”
说完急不可耐去扒沈然的衣服。
远在千里之外的竹屋内,竺珏看着魔修脏手往沈然身上摸去,笑出了眼泪。
堂堂衡月剑尊被几个他最瞧不起的下贱魔修侮辱,真惨。
就是不知道他的好师尊该怎么摆脱,别人或许会为了苟活委身于这几个魔修,衡月不会,这人骨子清高得很。
他饶有兴致凑近,把沈然神情全收入眼底。
还在出神呢,是在想法子吗?
“各位爷。”沈然从记忆中挣脱出来,抓住下巴上的手,露出讨好的笑容:“大白天的在这里不合适,我们去里面吧。”
双目弯如明月、温润柔软,看的三个魔修均是一酥,拽住沈然左手,拖着人往昏暗的角落走去。
竺珏往后微仰,衡月在说谎,他说谎时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捻动。
哦,右手已经没了。
衡月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睁大,认真地看着被骗的人,若不仔细很难发现。
不管爱恨,他们之间的岁月太多,多到一句话、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看着衡月被拽进漆黑的暗巷里,竺珏周遭的灵气快速起伏。
许多刻在骨子里的画面浮上。
裹了糖霜的记忆是世间最致命的毒药。
七岁多的他还没从满家被屠的阴影中出来,躲躲藏藏好一段时间。不少人为了灵物追杀他,他根本不敢睡觉,不论白晚一闭眼全是刀光剑影漫天血色。
拜入衡月门下的第一日,他练剑练到双手磨烂,精疲力竭地躺上床。
他必须睡觉,他要养好身体,保留所有精力。
竺珏安慰自己已经安全了,不用再提心吊胆,可以好好修炼早日习得本领,只有强大了才能为家人报仇!
于是他闭上眼,想要强制自己入睡。
“跑!”
“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少爷,快逃,别管我们!”
……
父母染血的面容、族人的惨叫、婴孩的啼哭,清晰地涌入耳中,竺珏猛地惊醒,惊惧地坐在床上濒死般急促呼吸。
衡月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月光浸染白衣,如神明降临黑暗。
新师尊瓷白的五指握着一卷竹简,指腹摩挲着竹片,走到竺珏面前,眼梢微扬,看着这双被泪水润湿的眼睛,没问他的狼狈。
“剑修需立心立身、养德养性,先修己身方能修剑。”
“徒弟,你觉得呢?”
小孩愣愣的,好像没想明白剑尊怎么来了这里。
竹简不轻不重落在他脑袋上。
“回神。”衡月垂眼:“入我门下不必圣人贤心,但需行得正坐得端。白日为师已整理许多课业,睡不着来习功课,随我念。”
“心为法本,心尊心使,”
竺珏晃了晃神,立马跟着念:“心为法本,心尊心使,”
“中心恶念,即言即行,”
“中心恶念,即言即行,”
“罪苦自追,车轹于辙。”
“罪苦自追,车轹于辙。”
……
生怕师尊不开心,师尊念一句,竺珏立马跟着念一句。
珠光流转,乳白光芒通明,窗外虫鸣喧嚣,不觉间夜深露重,眼前的血雾覆上了白纱,脑中惨叫随之淡了去。
不知何时被子再次拉到胸口。
念经的嗓音清越空明,仿佛来自雪山幽谷间。
神思不由得飘远、游荡,再慢慢垂落。
罪苦自追。
罪苦自追。
他们竺家从未做恶事,上到家主下到随从,大到除祸乱城镇的恶妖,小到施粥震灾。那些屠杀了他们全家的人会有报应和痛苦吗?
悲伤席卷重来,眼见即将吞噬他。
那道从天上来的好听声音说:“会。”
会吗?
会的。
一定会的。
娘说过,善恶无报,乾坤有私。
疲惫盖过悲伤,睡意铺天盖地而来。
这是自离家后,他睡过的第一个安稳觉,对新师尊的陌生和惶恐消失得干干净净。
后来每每回忆这晚,想起师尊细微的动作,竺珏只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白日里正值宗门招收弟子收尾,身为宗内门面的唯一剑尊,师尊没有空闲整理课业,分明是见他惶恐不安特意来陪他的。
单手捂住脸,指骨颤抖内蜷,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抵住额骨。
“衡月!衡月,师尊?……衡月。”
指尖刺透皮肉,划过骨头。
不够,不够,还不够!
双指插入眼中,挖掘翻搅,碎肉裹着血流淌。
疼痛是最好的镇定剂,过了十几息,竺珏清醒过来。
他慢悠悠抽出手指,磅礴的灵气快速愈合伤口,空洞的眼眶里蠕动着新肉。
竺珏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的血,恢复那副温润俊雅的模样。
再看阵法内的沈然咬开湿掉的布条露出血肉模糊的左手:“爷别急,小的自己来。”
见沈然缓缓坐下,三个魔修相互使了个眼色,发出沈然莫名的猥琐笑声:“小子调/教得不错。”
带血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抵着墙角。
以灵气为引,感天地之变化,借神鬼恶煞之力撼山川百岳。——是谓符箓。
沈然在来到修真界后,他先掌握衡月本身的实力,其余时间学了不少五花八门的玩意,绘符正是其中之一。
“磨磨唧唧的。”
其中一个等不及的魔修解裤腰带。
沈然不慌不忙,许久没绘符,还是用左手难免有些生疏。
“伺候好老子等会儿保证你舒服。”
血色符纹繁复玄妙,藏在暗处很难发现,手指停在最后一笔。
头发被拽住,沈然被迫抬头:“三位爷一起?”
“哟?哈哈哈哈哈!好啊。”
在剩下两人凑过来时,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沈然猛地往旁滚开。
符箓瞬间激活,微弱的灵气游鱼在符纹河流中畅流,首尾相连威力顷刻爆发。
轰!
整面墙轰然炸裂,裤子脱了一半的魔修首当其冲。
伴随着惨烈的叫声,碎末血肉纷飞,有什么东西爆了开。
沈然借用记忆的心法,源源不断吸纳少得可怜的灵气,这次符纹落在身上。
刚才那个叫土破符。
原本是三阶符箓,沈然灵气不够,没有符纸做依托,威力只剩一阶,对于金丹魔修只能干扰。
这次的符纹温和了许多,有了第一次,左手速度快了不少,只用两秒御风符成形,灵气托着身子往前。
“臭杂碎!今天老子生剥你的皮!”
金丹的速度极快。
魔气重重击打在沈然后背,整个人飞出去几丈远,落地前沈然只来得及侧身,以免砸到断臂。
咳。
沈然重重吐出一口血,五脏六腑都碎了,继承他现代基因的身体弱到不堪一击,要不是系统悄悄护住他,他直接死在这里。
“给我折磨他!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面跟上来的魔修面部扭曲,捂着血淋淋的下半身。
沈然擦掉嘴角的血,目光在魔修胯间转了好几圈。
本就疼得要死不活的魔修气炸了,一个金丹竟然栽到修为都没有的杂碎手里,最重要的命根子还让炸伤了!
他指着沈然目眦尽裂:“一根根抽出这个贱东西的骨头!”
沈然突然扬起唇角,笑声带着血从喉咙里溢出来。
“你在笑什么?!”
一道灵气击中胸口,沈然清晰听见他胸骨碎裂的声音,他咽下血:“怕是不能如你们愿了。”
“好啊!老子倒看你有什么本事!”
滔天魔气凝成尖锐枯爪。
沈然看向天:“小畜生,不想我死立马滚过来!”
爪尖悬在眼前,出手的魔修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化成一滩血水。
“大哥!”
金丹真人,不到一息,连反抗都做不到就死得渣都不剩。其他两个还想报仇,下一秒同样化成血水。
高度绷紧的弦松了下来,沈然浑身力气一卸,破烂不堪的身子砸回地面
眼前眩晕加重,每次呼吸都用尽了全力。
沈然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意识在浑噩中缓慢消散,就这样睡吧,思绪越来越混沌,恍惚中他听见了母亲父亲还有哥哥的哭声。
“小然。”
“小然。”
“小然。”
沈然惊然睁眼,悠然踱步而来脚步声从远而近传入耳中。
如云法袍似水流动,单膝下屈,本与地上沈然天壤之别的皎皎白袍便染了血污。
沈然眨了下眼,眼中全是血看不清来人,但不用看也知道能来这里的只有竺珏。
“师尊喊徒儿,徒儿便来了,师尊怎得还不开心?”
沈然不想说话。
“衡月,你在害怕。”温凉指腹落在布满疤痕的脸上,竺珏轻轻地顺着伤痕描摹:“若徒儿没记错,鬼岭中应有不少见过衡月剑尊真容的魔修。你说,若我将师尊的容貌恢复,他们又知你修为尽废。”
竺珏想到什么十分有趣的场景,语气异常兴奋,对自己昔日敬畏的师尊说出最下流的话:“世人皆知衡月剑尊不仅天资绝顶,容貌更是惊艳众人,想来势必无数人趋之若鹜试图一尝滋味。”
沈然弯起唇角:“你可以试试。”
才挖烂眼球的手指猛地用力,沈然脸颊一痛,才愈合不久的伤疤再次渗出血来。
“衡月剑尊能屈能伸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不过你终究是我师尊。”竺珏在耳边低语,带着说不出的蛊惑:“如果你想,兴许求求徒儿,恢复往日荣光不在话下。”
唇没再能张开,沈然染血的手指往内动了动。
竺珏扬眉,明白了衡月的意思。
竺珏倾身附耳,他很想听听心高气傲的衡月剑尊被他看不起、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徒弟百般羞辱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靠的越来越近。
近到竺珏听见微不可闻的呼吸,沈然抬头,憋足一口的血喷溅而出,在竺珏猝不及防中吐了他满脸的血。
看的不舒服尽快退出,XP文,能写完就是胜利。
攻受感情双向,就和文案上的世界关系进展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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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鬼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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