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醒来,在她床沿说了一会儿话,周舒便再也没见到林月夏了。他仿佛一下子就又消失了。
这让周舒难免失落,见到他的时候,哪怕知道自己和他不可能,甚至某方面有利益冲突,可是他这个人,给予自己的那种安然那种贴心,仿佛是河流一般,在四周汤汤地流着。他一走,就把那河流带走了。她有时候睡梦中好像又能感觉到那河流的流动,属于他的气息仿佛环绕着她,他似乎就在她身边,就那样定定看着她,沉静中莫名有几分可怜巴巴,看得她心里一酸,几乎淌泪水,可是当她醒过来,便知道自己又在梦里发花痴了。这种时候她得发了好一阵呆才回过神来。她动了动身子,身上已经没大碍,只是肩上伤还在,动手臂会有些疼。她低头看,药已经换过了,新的绷带稳稳扎着,绑得又整齐又合适。
这时门一响,冯伯进来了。
周舒抚着肩上绷带:“冯伯给我换了药吗?真是太感谢了。”可能因为药力,她这两天睡着了比醒着的时间长,加上她这个人睡觉极熟,而且这院子里只有他俩,她便只能这么揣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冯伯欲言又止间,仿佛对她翻了个大白眼。
“三爷日常忙极了,是没有那么多功夫跟姑娘待在一处的。”冯叔将早餐放下,莫名其妙地像是开解又像是警告地道。
周舒哦了一声:“我也只是暂时待一阵子,不会过多打搅三爷的生活。”坐起身子来,拆开包早餐的荷叶包,里面正是她爱吃的生煎和馄炖,忍不住食指大动,就开吃了。
冯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大摇其头,他在心里对比过金六娘和观音,两个女孩都是出身底层中的底层,长相身材也是一样的干瘪寡淡豆芽菜,不穿女装看不出是女人那种,但是观音比起金六娘要聪明稳妥许多。看现在,已经是个有模有样的准如夫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林月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那个林月夏,他的心没有乱。
可是自金六娘死而复生,林月夏眼见着失了冷静,他不顾京城现在的危险,夜里都会来这里待一阵子,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就是给金六娘换药,然后就看着她,什么都不干,甚至连叫醒她的勇气仿佛都没有,以至于这个女孩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虽然不希望他俩真的有什么,但是觉得林月夏做到这样,未免卑微可怜,令他气闷。看着眼前这个缺心眼的女子在这里吃得如此香,他只能大摇其头。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林月夏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过是个当差的,能怎么办。
这么想来,冯伯清了清嗓子:“姑娘,今日一早我就去林府听了回话,如果金姑娘的手没有大碍的话,今儿个就换了装束跟我去林府吧。”
周舒一听到林府两个字,就想起自己又要见到林月夏了,不由得脸一红,但是像是林府那种地方,应该戒备颇为森严,自己来去不知道是否方便。”
冯伯看周舒不知又在转什么念头,提醒道:“三爷托我照顾姑娘,有些话老头儿我也不得不说,我们三爷不是一般人,希望姑娘珍惜他对你的好意,不要给他添太多无谓的麻烦。”
周舒也不是个全不知道好歹的人,冯叔有多不喜欢自己,对林月夏有多护短,她已经全部get到了,但她也不是个在乎别人对自己印象的人,反正她有属于自己的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不想争辩什么,就囫囵点了个头,继续用左手往嘴里塞包子。
谁知看她连半点据理力争打算都没有,分明是不以为意的一副样子,冯叔又像是被噎着了,他叹了口气,心想这真是孽缘啊,道:“这次为了保护姑娘,姑娘就委屈一下,扮成我的外甥,进去林府先见见管家和夫人,按照惯例,夫人会命管家观察姑娘两日,你就可以搬去宿川居了,但是务必不要让人知道你女子的身份,待入了宿川居,三爷一定会对你多有关照的,这之前,千万记得不要出纰漏。”
周舒听到这里,不由一愣,看来林月夏在家里也要守规矩啊,不是说什么就算什么。她以前看书,好像那种富贵人家确实规矩挺多的。但是想到要去到林月夏的家里,见到他的家人,这种感觉还蛮奇怪的。
“夫人……是林三爷的母亲吗?”
冯伯大致把林府的情况说了,周舒听得颇为认真,心里把冯伯的话翻译了一下,这么说来,林月夏也挺不容易的,年纪轻轻没了妈,大哥也早早就死了,爹跟有没有都差不多,继母和自己差不多大,继母还要管家,这关系够错综复杂的。
她记得像这种古代男人就算没有结婚,可能也有通房丫头如夫人之类的配置,不知林月夏有没有,不过她再一想,这和自己有啥关系呢,现在,这些事情对她来说都不如一件事重要。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回姜婶子那里,之前要去找金三娘,她害怕是别人下的套,为了安全,她的符咒藏身姜婶子家的阁楼屋顶里,现在既然要换地方,她得把它拿回来。
周舒把想法告诉了冯伯,然而冯伯防她如防贼,并不同意,而是催着她吃完换衣服,练习一下男孩穿衣服的方式走路的步态什么的,然后跟着他去林府。
周舒知道冯伯是个高手,而且很讨厌自己,经过几番口头过招,她都败下阵来,索性就一如既往地怂了,只想着去了林家再想办法。
冯伯按着林月夏指示,带着周舒去了林府,七拐八弯去了个三进的院子,周舒觉得这里古朴而气派,当是客厅之类,谁知道居然是林管家的住所,冯伯先将送的礼物递给林管家,就寒暄起来。
周舒觉得这里颇为新鲜,四下打量。这里到处干干净净的,青花瓷瓶子里插着栀子花,有种老派人家的清雅,林管家看着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眼熟,想了半天,才发现,这小子长得颇有几分像观音。
周舒本就是穿越来的,举手抬足就不似这个年代的女孩那般拘谨,加上她前后颇为一致的身材,胸前又刻意缠过了,看上去就是个清秀少年无异。
林管家看着她赞许点点头:“看上去倒是个伶俐的,看这个长相,也当是有三爷眼缘的,老冯你放心,夫人那里我刚刚已经让云芝姑娘递过话了,只要明日里见了夫人,夫人满意,就可以进宿川居伺候了。”
冯伯连忙赔笑:“那就好那就好,有劳林管家了,这孩子在家里一直娇生惯养的,还望管家大人代为教养,该教就教,该打就打,不必手软。”
周舒:……
林管家问了周舒名字,又问了他是否识字之类的,就安排她先去下人房了。
冯伯见事情颇为顺利,便告辞,转身去了观音院子,却见小胡子一个人在院子里抓石子儿玩。
小胡子看到他,颇为开心地喊了一声干爹。
因着将来还指望这个干女儿给自己养老送终,冯伯待她也很是亲热,父女俩叙了话,冯伯便问:“观音姑娘呢?”
小胡子皱皱眉头:“干爹来之前,姑娘刚走一会儿,说是要去找三爷。”
冯伯:“找三爷什么事?”在他看来,观音从来都是等待林月夏召唤,从不多事。
小胡子摇头:“不是很清楚,但是感觉她好像不太对。”
“怎么不对?”冯伯问道。
小胡子没说话。观音嘴紧,向来不会对她多说什么,而且她自己也不是个说嘴之人。只是在她看来,观音最近十分焦虑,夜里似乎也没睡着。
冯伯见小胡子不说话,便笑道:“干爹都不信任吗?”
小胡子道:“主要是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反正三爷半个月没来了。昨儿个姑娘晚上去过宿川居,端午说爷在房里休息,不让她见。”
冯伯摇头:“作孽啊。”
“干爹做什么这么说?”
冯伯不语。
观音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舒服了。她不能再假装没有怀孕了。最近她也看出来了,府里二爷是摆设,夫人也隐身很久,林月夏也根本不过来。她想了很久,想着林月夏怕不是为了防止得罪恭王府的人,打算把自己扔了。
这事儿决不能就这么发生,她要去找林月夏,把事情说清楚,她谁也不告诉,就去见他一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再说。
这么想来,她就一个人去了宿川居,却吃了闭门羹,但是她是个有毅力的人,一次见不到就见两次,晚上见不到,就早点去见,别想就这么摆脱自己。见不到他的人,她难免气鼓鼓,脑子里却回荡着和他算得上美好的日子,心里一阵莫名的悲哀涌起,眼睛都湿润了,莫名觉得自己可怜。
到了宿川居,却还是被端午拦下来了,端午对她倒也客气:“哟,姑娘又亲自过来了,今天也是不巧,爷回来了就直接去了夫人那里。”
“夫人那里,为的什么事?”
端午挠挠头:“好像挺重要的,爷才回来换了衣服,就走了。要不姑娘在这儿等等。”
观音想了想,如果林月夏不想要这个孩子,周氏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态度?
毕竟,周氏是林府的主母,多点人丁怎么对她来说都有好处。
这么想来,她起了念头,要不,今日里就趁着这个时候去夫人那里,当着他们的面儿把话说开。可是如果林月夏和周氏是一伙儿的呢?
观音绞着手里的帕子,不管了,先不自我暴露,去探探虚实也好。
这么想着,她谢过端午,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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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河水汤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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