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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展浊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了朗浔搬东西。

朗浔还以为他们带回了吃的,丢下手里的衣物就跑出去。

但展浊没有立刻回到他的屋子,而是带着手下进了蓑笠酒馆。酒馆立刻关起门歇业,拉紧了门窗。

他们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不仅没带回肥料,甚至还弄丢了展澈。

晦暗的酒馆因气氛压抑而变得更加阴沉,几个精壮的亲信身上也都是械斗的痕迹。有的伤口很重,一路跋涉回来纱布已经被鲜血湿透了。

老板拿出了医药箱,为他们清理伤口之余,让酒保出去再找些消炎止痛药回来。

展浊黑着一张脸,他的胳膊也有个裂口,左腹部还有枪伤。好在只是弹片嵌进去,没打到关键的部位。他用衣服简单地卷了一下,而后咬开一瓶烧喉,直接喝干了拍下。

“怎么回事?”老板一边忙碌一边问这群要不就闷着喝酒,要不就沉默着烟雾缭绕的战士们。

黑市物资短缺已经很久了,本以为这次肥料行动多少能带回些补给,虽然不多,但至少能熬过这段。否则给丢出来的壳越来越多,之前堆着的几具壳甚至连烧掉的油都不敢浪费。那黑烟熏了彻夜,再去翻动时还剩下皮肉。

“我们被埋伏了。” 一个战士说。

这战士是展浊的左膀右臂,若不是他跑得快,他差点给炸掉一条腿。而他能逃脱也不是自己的功劳,还是展澈眼疾手快把他扑倒。结果他出来了,展澈却卷进了硝烟里。

他说理论上信息不会有差,他们去的时候也看到了粮食车,标识清清楚楚,那就是拿来送粮食的集装箱。

然而当他们拉了铁栅逼着车辆停下,那些司机连抵抗都不抵抗,立刻弃车逃跑,全部钻进了丛林里。那会他们就觉着奇怪了,但还是打开了集装箱。

但里面没有吃穿用度,反而有一个个笼子装着一群群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漂亮细嫩,又因为太年轻而不像是用以交换的债奴。

肥料战士们刚把笼子的锁打开,这群年轻男女就四散逃离。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丛林里就往他们的方向扫射。

他们到处躲闪,而那车辆却一个接一个爆炸。以至于他们的队伍全部被冲散,所有人方向都看不清楚,只能随便找个远离炮弹的方向逃离。

“有人知道我们要经过那里。” 战士说,“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们一网打尽。”

这样的包围圈只要加足火力,他们一个也跑不出去。可那些追击没有跟来,甚至像是特地放跑他们一样,仅仅炸毁了那几个集装箱,便连子弹也不再跟着射击。

他们是在丛林里花了几天摸索,才又聚在了一起。

但少了一个人,那便是展浊之前收留的,甚至认做弟弟的展澈。

他们又回到了车队的地方搜寻,但车队已被付之一炬。剩下几个焦黑的铁皮,以及被雨水冲刷得肮脏不堪的灰烬。

“集装箱里的人?”老板听罢,细细地回想着,而后疑惑地道——“你指的是从沃水换来的劳动力吗?”

战士说不像啊,而且沃水的货不走这条线,我们也一直避开,从来就没碰到过。

老板看向展浊,但展浊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吸烟,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老板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再多问,只是认真地为伤员们处理。

等到酒保拿了消炎和止痛药回来,展浊才说话。

“你去和硼砂打个招呼,让他把储备粮拿出来,”展浊对着一个黝黑的手下说,“要是他不答应就告诉我,我去找他。”

接着他又对另一个精瘦的男人说,“你立刻出发,除了巡岗和粮油,到剩下的几个平民区的集市看看,哪里有货往哪里赊。”

然后他招来那个酒保,拉过他肩膀在他的耳畔低语几句,酒保应下又溜出酒馆。

而后他看向了老板,“我要借用朗浔几天,你的活稍微让他推一下。”

然而这话一出,老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左右看看,弓着腰凑到展浊跟前,压低了音量——“朗浔……朗浔被挑去做贴身奴了。”

“什么?!”展浊惊诧。

不仅是他,周围的肥料战士也引起了一片喧哗,有人立刻拍了桌子,说硼砂是越来越过分了,我们的人也敢动。

“不、不是硼砂,”老板赶紧纠正,“是……刚来的那个队长。”

展浊一听,似乎猜到了什么,立刻让手下不要讨论,所有人按他安排的去做。等到酒馆里剩下他和老板时,他才示意老板开口。

老板也不知道太多,他只见过硕涵一次,“不像是硼砂的人,好像也不买硼砂的帐。”

“什么来路?”展浊问。初来乍到不买硼砂帐的人多了,但到底一个接一个都被驯服。

“不清楚,我已经派人查了。”老板犹豫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硕涵有些特别,不仅在于他从巡岗区明升暗降地调到苦沟,还因为他在巡岗区那么久,居然什么水花都没有。

巡岗区是武装,那里的巡岗队长很出名,你随便说个名字,那平民和债奴们基本都听说过。

而这个硕涵不仅是平民们没听过,债奴们也没听过。甚至打听到了一些岗屑,居然很多也不知道他。

偶尔有听闻的,就是他好像和肥膏们不对付,所以把他搞来苦沟区吃吃苦磨练磨练,让他的性子不那么尖锐。

本来老板也觉着,每个人性格不同,那指不定这硕涵就特别低调,然而另一个消息贩子传回的讯息却让他有了不同的看法——“有人说,丛林人见过他。”

丛林人?

老板来劲了,他说我听到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想法。巡岗区的队长都是什么人啊,都是那群富商政要的亲戚,人可金贵得很。你看那些调来我们苦沟的,哪个不是装模作样干不了多久就撤,哪会让他们出沟啊。

但这个硕涵应该出过沟。

“你觉着他是之前出沟立了功,所以才能在巡岗区做队长?”展浊问。

“不,”老板笑了,他也忍不住拿了一瓶酒握在手里,“凭我猜测,他是基本不在巡岗区的巡岗队长。”

档案是在巡岗区,说他是巡岗区队长也没错。但这类人的人从来不在巡岗区,而是活动在丛林里,进行吞噬与收编孱弱政权的活动,为涸岭补充着劳动力。

而他们有个通俗的称号——债奴贩子。

“债奴贩子?”墨淳听到阿舒带回来的消息,也非常诧异。

债奴贩子非常狠毒与恶劣,一般退伍之后会直接安置,不会再让他们参与各区的管理,以免因战争培养出的残忍脾性让这群人摧毁各区的环境。

把一个债奴贩子放到苦沟区做队长,要不是真打算把苦沟铲平,要不就是想把这队长也一起铲平了。

阿舒说对,他在去苦沟前,还真的是短暂地当过巡岗管理,“但是这类人脾性哪里管得住,很快就和肥膏们起了冲突,也刚好给了肥膏们贬谪他的理由。”

哦,那看来是后者了。他是肥膏们的弃子,不管他找不找得到实验体,都是一个结局。找不到,那就是他玩忽职守。找到了,敲定苦沟偷窃罪行。肥膏不会让他把培育基完整交出来的,到时候稍微动些手段让实验体被破坏,那他也难逃牵连。

“一箭打了几个鸟。”阿舒说。

墨淳说我和你讲过了你得多读书,你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

阿舒是是是地应着,摸了摸自己口袋没拿烟,只能又摸了摸墨淳的口袋,从烟盒里拔出根烟咬着,“您要是觉着这人能商量,我就想办法把他接出来。我也好久没和展浊硼砂叙叙旧了,你说我们师徒几人相见,我请在哪里好。”

墨淳说你请在角斗场吧。就算你和他们不打起来,他们俩也能打起来。

阿舒笑出一口烟牙,说也行,打完一架再喝,开胃啊。

墨淳拿过了阿舒给的档案,仍然是把硕涵官方编撰的或真或假的资料认真阅读。老实说硕涵的履历还是挺漂亮,从训练学校出来后直接进的兵营,培养成绩也是出类拔萃,而之后做岗屑也没有什么过错,唯一的错,可能就是他出身平民。

涸岭的等级制度坚不可摧。即便他再优秀,也不可能做个真正的巡岗区队长。而让他有个巡岗队长名号,还握着有兵力当债奴贩子就已经是对他再好不过的安排。

但档案里没有他获取债奴的信息,也不知道他曾经去过哪里。

“估计他认不清这点,”阿舒说,“我以前也认不清,我们几个,唯一认得清的可能就是硼砂了。”

话音刚落,阿舒还想追忆下往昔,却听着有人在敲门。

墨淳唤了句进来,书房门推开的刹那,两人瞠目结舌,而房里刹那鸦雀无声。

只见展澈光裸着上身,手里拿着一把刀,身上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污渍,目光炯炯地看着墨淳。

阿舒立刻拔枪挡在墨淳跟前,但他还没吼出“放下刀”,便见着帮佣慌慌张张地追上来,一把抱住了展澈的胳膊,不住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让他问问二位想吃什么,我不知道他操着刀就上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她跳起来打了展澈一下,说赶紧道歉,赶紧和先生们道歉——而后连拖带拽连哄带骗地把展澈拉走。

墨淳的目光回到了档案,说你查清楚了就过来带带他,否则要再跟着那俩学家务,指不定真把我宰了吃了。

阿舒把枪插回腰间,拍着胸脯保证,“他和我学那可跟对人了,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墨淳叹气,“那什么,我还给他请了个文化老师,他学文化的时候,你也多听一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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