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九月,道路两旁的枝叶都已泛黄,空气中夹着一丝凉意,已不似七八月份,出个门便浑身粘腻不适,这样的好天气,才适合出门。
银烁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紧皱着眉头,好似有什么烦心事。一旁还跟着个青年,满脸堆笑地跟在她身旁,生怕她一个不高兴,自己就要遭罪了。
走着走着,只觉身旁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进入一条空街,安安静静的,有些诡异。银烁环视一周,太安静了,就像从一个闹市进入了考堂。街上通常都是热热闹闹的,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
银烁往前走了走,身旁的青年紧紧跟着。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一处宅院,牌匾上写着李府二字,门前蹲着两个威严的石狮,这李府可真大,一条街都只是在人家门前。不过此时门外挂满了白布,怕是府上在办丧事。
银烁叹了口气,青年立马警觉起来,“老大要不歇歇?我看那边有个茶馆。”见她点了点头,青年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没办法,自己被打怕了。银烁心情不好,就喜欢和人比试,青年想着自己也是一方大妖,怎么就打不过面前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呢。
回想七天前,银烁不知和谁打了一架,受了伤,昏迷了七天,今日才刚醒。醒来就一脸不高兴,这才被夫人催着出来散散心。散心好啊,总比自己挨打强。老大明明是个妖,竟然有一对灵师父母。他搞不懂,也懒得思考,反正跟着老大挺威风的,这几年早就跟习惯了。
刚回到上一条街,热闹的气息便无孔不入,和刚才简直是两个世界。二人进了茶馆,说书人正兴致勃勃地讲故事,底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身后有人故意压低声音交谈。银烁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原来今日李府这丧事是为府上二公子办的,七天前这李二公子不知为何跑到郊外,被发现的时候就没了气息。这李二公子可是李家的宝贝,在京城做官的李大小姐都已经连夜赶回来了。
这些人啊说到李二公子倒没什么情绪,只是感慨下世事无常。说到李大小姐倒是兴致颇高,当今皇后极力推行女子亦可入朝为官,但女子为官依旧难于男子,但这李大小姐可是做到了,还颇得皇后信赖,可见她的才识过人,两相比较,李二只算是个纨绔子弟。
银烁听的认真,她平日和父母住在郊外,对城内的人事都不熟悉,偶尔来这也就是吃吃喝喝,要么就是来抓个作乱的小妖。况且有一对灵师父母,生活很难平静下来,还是郊外省心些,打架更放心。
青年见银烁听的认真,脑中突然闪过什么,脸色一白,一咬牙道“老大,李二公子好像是你砸死的。”银烁手一抖,茶水洒了半身,严肃道“怎么回事?”
青年哭丧着脸,想起七日前的情形。那日老大出门,傍晚还没回来,夫人有些担心,就让他去看看。等他找到老大的时候,她躺在一个少年身上,气息虚弱,而身下青年早已没了生息。他急着将老大带了回去,老大一直昏迷,他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可刚才那些人一说,他就知道了是他们家老大把李二公子砸死的。那人锦衣华服,必不是寻常人家。
“我们去李府看看。”
二人隐了身形,进入李府,李府当真是有钱,处处透着财气。正堂中间停放着一口木棺,堂内只有仆从守着,棺中躺着一个少年,十五六岁左右。
银烁走近木棺,盯着李二的尸身。心道真是奇怪,这李二都死了七天了,怎么皮肤还是白里透红,丝毫不见死气。这么看着,逐渐拉近与李二的距离。
“老大。”青年见自己老大都快贴人家脸上了,再看一眼李二的面容,那日傍晚没来得及看清,这么一看,不愧是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小少爷,这脸他见了都有些心动,给人一种浓丽又不阴柔的感觉,鼻头有一颗红痣,又为这张脸添了几分颜色。
但老大再喜欢,也要尊重死者啊,要有妖德。银烁看赤羽那一脸痛心不可思议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想歪了。给他一记白眼。虽然这脸不错,但她还没那么缺德,只是这个李二身上有她星辰之力的气息。
银烁今日不快的原因就是她醒来之后发现体内的星辰之力少了一半,虽说少了这一半,她也不弱,但这也很让她烦心,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弱了,都会不爽吧。
但李二身上有她的力量,是不是取出来就好了。正当银烁想办法时,一行人闯了进来。
“都别拦着我,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送我孙儿一程。”一花白头发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朝着棺木走来,左侧扶着她的是一个红着眼睛的美貌妇人,李二公子与她有七分相像,当是李夫人,右侧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与李二也有几分相像,不过看着更为冷毅,此刻也是泪流不止。
几人拦着,却也没止住老夫人趴在棺上。世上痛心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闹腾腾的一个人,一天没了身影,耳边只有沉寂,那人在世的身影越来越淡,可却嵌在了心里,如何让人不痛苦。
李大小姐轻轻顺着老夫人的背,一边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一边又想多看弟弟几眼。“都怪我,若不是那日我来信教训了他几句,他也不会负气出走。”
老夫人本来俯着身想多看几眼孙子,一听这话,立马站起身来,红着眼睛拍了拍李霁雪的手,“雪丫头,不怪你,那日我们也训斥了他,本就是他先有错,怪不得谁,只能说浮儿命不好。”说着又要哭,身前的人急忙扶住她。本来老夫人就已经卧床几日了,自从那日二少爷的尸身抬了回来,老夫人就一病不起。
今日下葬,老夫人强撑着起来,就是想送孙儿最后一程。想到这是最后一面,老夫人下意识地摸了摸李二的脸,“等等,浮儿还活着,还活着。”老夫人眼中都添了些光彩,看着媳妇儿和孙女。
二人一看老夫人这副模样,又难过起来,当是老夫人悲伤过了头。老夫人见没人相信她,就抓着李霁雪和李夫人的手往李霁浮脸上放。二人触到那抹温热时,顿了一下,随即被惊喜替代。
银烁和赤羽在一旁站着,眼见几人从悲伤到喜悦,“老大,那李二真的还活着吗?不是被你砸死了?人死还能复生啊?”
“还活着。”刚才银烁发现她的星辰之力已经融入李霁浮体内,相必这七日他一直在吸收这股力量,也因此保住了性命。可是自己怎么把力量取回来呢。
银烁话音一落,就见李霁浮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浮儿!”老夫人惊喜地拉着他的手,“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雪儿,你快去告诉你爹,让他遣散宾客。”
李霁雪从喜悦中冷静下来,去帮助李老爷处理剩下的事情,毕竟宾客都来了,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需要好好处理,给来宾一个交代。这种事交给她来办,所有人都放心。
“吵死了,祖母,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我爹惹你生气了,我现在就去教训他。”李霁浮以为自己刚睡了一觉,准备起床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棺材里。
李二少爷气得脸都红了,“谁把老子放棺材里了……”
话还没说完,被李夫人打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刚醒就胡说,还不快出来。”
李二摸了摸后脑勺,心里想着娘也不收着点力气,果然只有姐姐是亲生的。
撇着嘴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还故意弄的很大声。
“来人,把这些都撤下去。”浮儿既然没事,这些东西看着也败心情,李夫人赶紧招呼下人把这些都撤掉,又让人去喊了府医。
不到一刻钟,有关白事的东西就都撤下去了,不得不说这李府办事还挺麻利。
府医给李儿把了脉,确认少爷身体无碍。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生怕刚才只是黄粱一梦。老夫人这会儿也高兴,“今日二公子病愈,合该高兴高兴,每人赏五两银子。”
下人哪管二公子是诈尸还是病愈,老老实实做事,得银子才是真。
“这李老夫人可真是大气,这李府上上下下几百个仆从,每人五两,这得多少钱啊!不愧是洛城首富,估计在本朝也排得上前几。”赤羽满眼羡慕。
李霁浮这会儿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七日前的事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被训斥了几句,自己气不过就跑了出去,然后醒来就是在棺材里了。
不过李二少爷也是个心大的,他觉得自己现在活的好好的,也不去想自己死而复生这件怪事。谁知道呢,兴许是自己有福气。
见银烁直勾勾地盯着李二,赤羽想了想,难不成老大看上了这个小少爷,小少爷确实长得好看,还细皮嫩肉的,摸着应该…赤羽甩了甩头,自己在乱想些什么?
“老大?”赤羽悄咪咪喊着,一时拿不准主意。
其实老大喜欢也行,把这个小少爷掳走就好了,他还有处山洞呢,就算夫人也发现不了。
“走吧。”
赤羽刚想好,就听见老大兴致缺缺地喊他离开,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老大才不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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