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在前台站定，秦哥头也不抬。
“还没营业。”
李学常说：“我。”
秦哥抬头一看：“来挺早。”
“嗯。”李学常扫码买了一把游戏币，“人呢？”
“后面小屋里，秦冲看着呢。”
“行。”
李学常揣好游戏币，往后屋走，秦哥跟着他。
“怎么个情况，分手分出仇了？”
“不算，为别的事。”
“他那脸你打的？”
“要我打的，我还会让你把他拎这来？”
“倒也是。”秦哥想了想，“那是谁替你打的？不然你不能掺合。”
李学常一笑。
“我男朋友打的。”
“哦你男……啊？”秦哥眼睛一瞪，“你又谈了？还谈个男的？”
“嗯。”李学常说，“我应该定型了。”
秦哥骂了一声。
李学常瞥着他道：“反正你没机会。”
秦哥说：“我知道，我他妈喜欢女的！”
李学常笑了一声，进了后屋。一见到他，秦冲就尴尬地站起来。
“常哥。”
李学常微微点头。
秦冲如今已经过了初中的傻逼劲，每次见到李学常都尴尬。
更尴尬的是下意识跟着一块站起来，脸还肿着的赵全。
他昨晚果然没敢回家，又嫌丢脸没去朋友那，窝在网吧。
几家娱乐场所的老板都是认识的，李学常让秦哥帮着找找赵全在哪，他过去就把人提溜过来了。
赵全喝了不少酒，秦哥一扯他就走，在游戏厅睡了一晚。
李学常扯过旁边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对赵全一抬下巴。
“你也坐。”
赵全皱了下眉，看起来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嘴老实坐了。
屋里弥漫着一股酒气，李学常使唤秦冲：“窗户打开，你出去。”
秦冲应了一声，老实地去了。
赵全这时候才说：“那个，我昨天……我就是一时上头，瞎勾八说话，我……对不起。你要是不高兴，打我两拳，骂我两句。”
类似的话俩人谈恋爱的时候赵全也总说，还握着李学常的拳头往自己身上招呼，每回都把李学常恶心笑了。一笑，再一闹，当时烦心的事也就过去了，但问题从未得到解决。
他和赵全之间就这么攒着一个又一个问题，从不面对，更不去解决。
也没什么好解决的。
毕竟他们之间的根本矛盾其实是：赵全百分之九十九喜欢男人，而李学常是个百分百的男人。
李学常把自己想乐了。
赵全也跟俩人还谈着那会一样，特自然地说：“笑了就是不生我气了吧？”
李学常说：“是不在意。”
赵全表情一僵。
李学常慢慢道：“今天咱俩也把话唠开吧，你之前帮我说话，力挺我，鼓励我做up主，做直播，这些直到今天我也感激你。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也根本没弯，只是假装我是女的，跟我过家家。”
赵全看着想辩解两句，但李学常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从前的事都算了，往后的事……也算了。你昨天说的话我不和你计较，王逸动手打你的事，你也别计较了，你说呢？”
赵全的脸色顺便变得很难看。
“你是为了王逸才来跟我这做说客的吧？”
李学常也不否认。
“是，不是为着他，我也不想跟你这么偷摸地见面，咱俩的关系这样不合适。”
“我要不同意算了呢？”
李学常问：“那我就不得不跟你计较了，你要试试吗？”
赵全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李学常也没话跟他说了，起身道：“行了，我让秦哥把你弄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两句。你也别入戏太深了，分手都多长时间了，您后知后觉搁这吃醋呢？”
赵全百口莫辩。
他不喜欢男的吗？他自己也觉得。私下里他也看过俩男的那种片，关注过其他同性情侣博主，但都看了就恶心。
可李学常不一样啊，李学常是个穿裙子的男人，李学常扮女人的时候更是比所有女人都女人，赵全认为自己喜欢李学常是理所当然。
可李学常毕竟是个男人，赵全总是若有似无地忽略这一点，忽略久了，他就开始看不惯李学常，李学常岔腿坐着，他都得走过去提醒，让他把腿并上。
李学常大概是真对他有好感的，这种傻逼要求也听。
还有那天……
赵全想起昏暗的小旅馆里，他看到素白的身体从轻薄的裙子中挣出来，流畅的肌肉线条，显眼的男性特征，一下冻凉了他的热血。
“学常！”赵全喊住就要推门走的李学常，“你跟王逸……你俩来真的？”
李学常侧过脸，微微点头。
赵全发了狠地问：“那你怎么保证他不是跟我一样……”
李学常想起昨晚上王逸的表现，不禁笑了。
“我俩昨天刚谈。”他慢慢地说，“一个晚上的进度，比我跟你一年都快。”
赵全听明白了，失魂落魄的跟褪了色似的。
李学常推门出去的时候，伴随着门轴的嘎吱声，隐约听见赵全道：“祝你幸福。”
搁这演偶像剧呢？
李学常笑笑走了，把兜里游戏币拍前台桌子上了。
秦哥咬着烟瞅他：“不玩啊？”
“不玩了，回学校。”
“见对象？”
“啊，哪天也领来给你见见。”
秦哥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我真是操了，你怎么就不是女的呢？”
李学常叩着桌子笑他：“就你这做派，是女的我也看不上你。”
秦哥叹了口气。
“行吧，我给你退钱，转你微信。”
“不用，也没多少，请你店里今天第一个客人玩。”李学常说，“我走了，里头那个等他自己走就完了，不用怎么着。生意兴隆啊。”
“还跟我说上场面话了……”
李学常推门走了。
他走了十分钟，赵全也磨磨蹭蹭出来了。
他跟秦哥一直不对付，还让李学常好阵子没往秦哥这来，这会自然也没脸看秦哥，垂眉耷拉眼的。
秦哥也不怎么乐意招待他，没喊他快滚就不错了。
但赵全要走的时候，秦哥还是哼了一句：“早就知道你俩长不了。”
赵全顿了好几秒，握着门把手紧了又紧。他当初烦秦哥，一方面是吃醋，一方面就是因为秦哥总唱衰，说他跟李学常长不了。
赵全烦躁地瞪了秦哥一眼，摔门走了。
-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逸高兴得走路都飘。
林礼酸溜溜地问他：“你昨晚去哪了？”
王逸笑得露出一排牙：“学长家。”
林礼快酸成一瓶山西老陈醋了。
“学长凌晨发那个视频，最后是你吧？”
王逸没有否认，但稍微收敛了笑容，以免刺激到林礼脆弱无比的少男心。
但没有什么用，林礼还是被刺痛了。他捂着心口，夸张地摇晃着坐到旁边，“砰”一声趴下去了。
“我的心好痛。”林礼气若游丝地说，“太痛了，感觉不会再爱了。”
王逸给林礼递了本练习册。
“那正好封心锁爱，好好学习。”
林礼摇摇头：“学不来。你留给罗屹然吧。”
王逸往罗屹然的位置看了一眼。
普通班下课的时候，屋里就是留人，也要么玩手机的要么睡觉的。
王逸来了以后，他成了班里唯一一个下课会看书的，现在又多了罗屹然一个。
罗屹然学得还挺认真，不是那种摆样子学的。
“数学啊？”王逸问，“为了那个保研的姐姐？”
林礼沉重点头。
“你最近都没怎么留意他吧，他已经疯魔了，他不仅自己埋头学，还去问老师题呢。峰子被他吓得啊，差点要给他送医院去。”
“没那么夸张吧？”
林礼叹气，沉重地拍了拍王逸的肩膀。
“好学生啊，根本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突然看书是件多吓人的事。我和你说……”
桌子被使劲敲了一下，何永安拧着眉，满脸嫌恶地站着。
“滚开。”
两个月了，王逸第一次知道自己旁边坐着的是何永安。
本来坐了人家的位置这事可大可小，一般除非洁癖没人计较。
但何永安本来就看林礼不顺眼，现在更是看脏东西似的看着林礼，林礼的逆反心理瞬间就上来了。
林礼大爷一样往后一摆：“老子就是不起了，怎么着？”
何永安骂了一声，看着想要动手又怕脏了手的样子。
林礼更大爷了：“哎何永安，嫌老子娘是吧，我敢问一句，哪个人不是娘生的，对你娘我恶意这么大？”
“你他妈的说什么？！”
何永安抬脚就踹，林礼比他动作更快，跳起来的同时弄倒了何永安的桌子。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睡觉的，惊吓了学习的，惊动了跟何永安一块回来的。
眨眼的功夫何永安就跟林礼扭打在一起。
“哎何！怎么个事？”
何永安揪着林礼的领子轮拳头，暴喝道：“他骂我妈！”
这四个字一出，何永安几个朋友的脸色就不对了。
王逸想上去拦一手，被罗屹然从后面揪住了。
“你别管。”罗屹然说，“他俩不对付有日子了，打一架比憋着强。”
“但何永安下手是不是也太重了？”
罗屹然都听笑了：“昨谁在高三楼门口把赵全打成猪头啊？”
俩人边打边骂，从教室后头打到教室前头，从下课打到上课。
陈军使劲砸了一下门。
“干什么呢！要打滚去操场打，桌子打坏了谁赔，啊？”
何永安的朋友这时候才去把何永安扯开了。
林礼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使劲拍着衣服上的灰。
“今天谁值日？这地擦干净了吗？”
有人应了声：“别挨了打瞎找茬啊！”
“嘁！”
林礼臭着脸回座，何永安也不遑多让，摔摔打打地把桌椅扶正坐下了。
陈军又骂了全班两分钟，等所有嗡嗡的议论声都消失了，才转过身去写板书。
王逸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议论声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大家都拿出了手机。从手指敲击屏幕的速度来看，刚才的事估计已经传到校外去了。
不愧是三中，
王逸也摸出手机，在慰问室友和跟男朋友分享新闻之间，有点羞涩地选择了先慰问室友。
好怪啊。
王逸骂自个。
跟男朋友说话不该堂堂正正吗，怎么发个消息还要扭捏？都没面对面，在害羞个球啊？
王逸猛地点开跟李学常的对话框，光标闪烁，又不知道怎么说。
翻一翻上面的聊天记录，都是些很随意的东西，拿不准的题，食堂又做猪食，游戏战绩，对课堂的抱怨……
但现在，要认真地聊天。
不是跟一个关系好的同学，一个朋友，而是男朋友。
男朋友啊……
王逸开始敲字。
“刚你粉丝和何永安打起来了”
太平淡，删。
“我靠刚你粉丝跟何永安打起来了”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删。
“跟你说个事，刚你粉丝……”
这语气什么鬼？
“刚我班有人打架了，你猜谁和谁打的”
这个好像行？还有互动性。
王逸把自己逗乐了。
谈个恋爱，把人整得说都不会话了。
秦哥：心好痛，明明我不是gay，但是我心好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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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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