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灯火初明。
江司宁只开了盏桌上的台灯,只身隐匿在黑暗中,眼睛始终停留在电子时钟的屏幕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时间一秒一秒闪过。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如扇骨般映在眼睑下,目光垂垂,却看不出倦意,他单手撑着下颌,平静地抵抗着独属于他的孤独与寂寞。
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匆匆闪过,时间来到“19:16:10”。
江司宁看着屏幕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站起身扭了扭早已酸痛的脖颈,走进办公室内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白炽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江司宁换上一套藏蓝色西服,样式简单,布料却平滑垂顺,富有光泽。他摘下无框金丝眼镜,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浮现出十五六岁第一次穿上西服的样子,清俊温和。剪裁精良的西服紧贴着他的身形,肩线平直如尺,腰线收束得恰到好处,衬得整个人成熟了几分。
细细想来,当年他所见到的少年,现在早已出落成人了吧,他还能记得自己吗?一时间恍了神,思绪被带回到他第一次见袁铮的时候。
那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他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京北最好的高中,进了学校的重点班。江老爷子觉得脸上有光彩,心里倍儿高兴,才愿意把他外孙子带出来,让江司宁去见见世面。
那是江司宁第一次参加京圈名流的聚会。准确来说,是去参加袁家小少爷生日宴。
那也是他第一次穿西服打领结,同样的藏蓝色西服,全身不戴任何装饰,却依然掩盖不住自然散发的温润气质。
“一会儿进去别乱走动,别乱讲话,万事须谨慎有礼,可别丢了江家的脸面。”江老爷子——江有恭,嘱咐道。
“我明白了,爷爷。”江司宁乖巧点点头答应道,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刚下车,眼前的景象便让他大受震撼。
山明水秀,青砖黛瓦硬生生闯入他的眼帘,让他避之不及,暮落霞光洒在清澈明亮的池塘里,如黄金落地闪烁着点点星光,走过一道道连廊,绮丽的光影也随之变换,仿佛身临画卷中一般,耳畔清澈的流水声伴随着花香鸟语,让他有种走入课本里所讲的“世外桃源”的感觉。
“纸醉金迷”,这是他脑海里一秒蹦出的一个词,后来想想,或许他不该那么形容。
江有恭走在前,江司宁紧跟其后,一前一后步入宴会大厅,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会客室。
“哈哈哈老江啊,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才能把你盼来。”袁家老爷子——袁建新,一把拥过老战友,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眼盈盈。
“老袁,哪里是你盼我,分明是我在等你啊,前几年你这刚分了一块地,全然不顾老战友的情分,到保定种地去了。哎呀你啊……”江有恭说不上是埋怨,只不过是退休之后,各有所求,谁也留不住谁。
“好好好,我没理不跟你争辩了,你大外孙带来了吗?”袁老爷子歪头一看,站在江有恭身后的少年,身姿挺拔,样貌俊朗,眉眼弯弯,嘴角带笑。
江司宁微微颔首,恭敬地介绍起自己,“袁爷爷好,我是江司宁。”
“司宁,司宁,哈哈哈好名字。你长得……真的很像你母亲。”袁建新念叨了两句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笑容脑海里闪过他已故的母亲——江颖。
江司宁、江有恭均是一愣,他长得像他母亲?在这之前,倒真没有人这样说过,他母亲长什么样来着,时间太久了他都快记不清了。
九年,她离开人世,已经九年了。
江司宁礼貌地回道:“谢谢,谢谢。”
“好了,阿宁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玩会儿吧。”江有恭见状连忙支开江司宁,生怕袁建新再聊起什么,关于江司宁的母亲的任何事,他都不想再听到,也不想再和任何人谈起。
“嗯,袁爷爷我先失陪了。”江司宁恭敬地退了出去。
江司宁独自在宴会厅转了转,他所看到的、听到的、接触到的任何人事物,都让他更加确信自己不属于这里,或许他本就不该来。江有恭把这次带他来参加生日宴作为奖励,而在江司宁看来,更像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时时刻刻都有被凌迟的可能,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言谈举止不能出任何差错。
江司宁默默走到一旁,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隐匿起来,在这里没有他认识的人,想必也没有人认识他。
“哟!这不江司宁嘛,江大少爷终于舍得出阁了?”带头的少年调侃道,身后跟着两位与他齐高的少年,三人看起来应该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江司宁皱了皱眉,挤出笑容礼貌地问:“你们好,请问你是?”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记住了,我叫陈嘉俊。”两手交叉在胸前,语气傲慢道。
“你好,陈嘉俊,我是江司宁。”江司宁再一次正式介绍了自己。
“行了行了,别装模作样了,谁不知道你啊。”
江司宁,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品学兼优,样貌出众,举止有礼。
陈嘉俊把手搭在江司宁肩上,装作两人很熟络的样子,弹了弹他的西服扣子,戏谑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带的什么表。”
江司宁把脸往一旁凑了凑,依然面带微笑,“我没戴手表。”脸色白了几分,心里很是不安,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了事。
“哈哈哈什么?!你没戴表,来来来举起手我看看。”
江司宁顺着他的意思,把手举起,露出手腕,果然是白光光的一片。
“江老爷子就这么对你的?连表都不舍得给你配一个,我妈果然说的没错,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吧?江司宁。”
江司宁早知道他们不是来打招呼,分明是来找他事的,他机械的转起脑子,正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脱身。
关于他的身世,在京城圈里早已不是秘密,寄人篱下的日子好不好过,没人比他更清楚,而他能做的只能是一味地往上爬,让他的身份对得起他所站的位置,得到江有恭的认可,不让去世的母亲失望。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呢?”稚嫩清冽的说话声从几人身后传来,对面两人自觉站到一旁,留出一条小道,一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朝他们走来,他身着矜贵的西服,胸口别着钻石胸针,浑身散发着贵气与不羁。
“哟袁小公子,刚吃完奶啊。”陈嘉俊依旧吊儿郎当道。
“陈嘉俊!你把你的臭手从他身上拿下来!”袁铮两手插兜,深邃的眉眼眯起来,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脸色也气鼓鼓的挤作一团。
陈嘉俊“呵”了一声,没好气地把手放了下来,推了下江司宁的后背,两人拉开些距离。
袁铮一把拽过江司宁,指着陈嘉俊的鼻子道:“我警告你,他,是爷爷特意请来的上宾,你对他不客气,就是在惹我不高兴,我会让你们家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江司宁走出宴会厅。
身后远远地传来陈嘉俊的抱怨声。
袁铮牵住江司宁的手,走了好一段路,来到他的秘密基地。
袁铮拍了拍池边的一块巨石示意他坐下,江司宁低头一看巨石表面留有雨水冲刷过的痕迹,或是昆虫爬过留下的脚印,纠结半晌还是没有坐下,他不敢把珍贵的西服弄脏了,也怕没办法儿和江有恭解释。
袁铮见他不坐,也站起身,跳到巨石上站好,这样两人看起来就差不多高了。他平视着江司宁,下巴微微扬起,慵懒肆意道:“你就是江司宁?”
江司宁被他“小大人”的一面逗得噗嗤一笑,但没笑出声,只是咧开嘴角,笑眼弯弯的看着他,“嗯是,我是江司宁,你叫什么呀?”
“我叫袁铮,我的名字你可要记好了。”
“袁铮,好我记住了。快下来吧,站那么高容易摔跟头。”
袁铮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好像在思考江司宁的话,傲娇地伸出手。江司宁撑起他的胳膊,把他稳稳的放到地上。两人相触之际,一股木棉花的暖香闯入袁铮鼻腔,他轻轻嗅了嗅,好熟悉的气味,很好闻,很温暖,很安心。
袁铮摸了摸发热的小脸,埋下头小声道:“你、你低一点,我够不到你……”
江司宁没听清他说什么,于是蹲下身,抬头仰视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袁铮用手蹭了蹭鼻尖,傲娇地撅起小嘴,“我爷爷说,你学习很好。”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以后学习一定会比你还要好,而且,我要考上你在的学校,把你比下去。”
江司宁笑着回道:“嗯嗯那很好啊,你爷爷一定会很高兴。但是考上我的学校可没有那么容易哦。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期待在我的学校见到你。”
“当然了,我一定会考上你们学校的。”
这样,我才能离你更近一点。
开文大吉[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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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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