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的光阴总如指间流沙,转眼已在江南盘桓十日。这日清晨,齐朝倚在客栈雕花窗前,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银花。窗外卖杏花的吆喝声渐渐远去,她数着巷子里陆续亮起的灯笼,忽然惊觉——竟已逛遍了城中所有值得一观的景致。
"再待下去怕是要闲出毛病来。"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刀。床上传来窸窣响动,云离正抱着锦被在床榻上翻滚,雪白的狐尾尖从被褥缝隙里支棱出来,蔫蔫地耷拉着——这几日玩得尽兴,到底还是累着了。
"下午便回临清山可好?"齐朝隔着屏风问道,听见里面传来声模糊的呜咽,像是幼兽撒娇般的鼻音。她不由莞尔,想起那夜怎么也听不够的响动。
归程的马车里,云离睡得东倒西歪,发间簪着的茉莉花蹭落在齐朝肩头。车帘外暮色四合,山道旁的夜合欢次第绽放,幽香混着某人发梢的皂角气息,竟让齐朝生出几分恍惚的暖意。
回到临清山时新月已上柳梢。云离迷迷瞪瞪地沐浴完,裹着松香色的寝衣就往床榻上栽。齐朝替她掖好被角,那狐狸却突然抓住她手腕,半梦半醒地嘟囔:"不许...丢下我一个人…"话音未落,呼吸已变得绵长。齐朝望着她随呼吸轻轻颤动的睫毛,纵使万般不舍,却是写了张字条便匆匆离去。
沿着青石路前行,路旁鬼火蓝荧荧地映着石刻的彼岸花,远处齐府的黑瓦上,蹲着只通体乌黑的冥鸦,正用喙梳理翅膀下泛着青光的羽毛。
府中空无一人。齐朝指尖抚过厅堂冰凉的茶盏,盏底还沉着半片未化开的茶叶——师父果然又去寻冥王下棋了。
冥王殿前的石阶上洒满星砂,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声响。齐朝在殿外就听见棋子落盘的脆响,还有自家师父熟悉的咋呼声:"这步不算!方才烛火晃了眼!"
掀开帷帐,只见白玉棋盘两侧,冥王执黑子气定神闲,而对面的齐妄脸上已画了七八道墨痕,活像被顽童涂鸦的镇墓兽。最妙的是额间那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墨汁将干未干,随她皱眉的动作滑稽地扭曲着。
"连成。"
抬眼看见齐朝,齐妄举着棋子的手僵在半空,黑白分明的棋子与她花猫似的脸形成鲜明对比。那棋子将落未落之际,齐朝瞥见棋盘局势——自家师父的白子早已被黑子围成个哭丧脸的形状。
"师父。"
她适时轻唤,看着齐妄如蒙大赦般扔下棋子,结果动作太大碰翻了茶盏,泼出的茶水正好冲散了那个滑稽的"哭脸"。
"何事?"齐妄强作威严地挺直腰背,殊不知脸颊上一道墨痕正缓缓滑到下颚。
齐朝忍笑忍得肩头发颤,声音却四平八稳:"您传信说有事相商。"
话音未落,齐妄突然拍案而起,脸上墨迹跟着抖了三抖:"差点忘了正事!"
待收拾完狼藉的棋局,齐妄抹了把脸,结果把原本就花的妆容揉得更像打翻的墨池。她盯着齐朝看了半晌,突然叹气:"你可知自己身世?"
殿外鬼火倏地一暗。齐朝看见师父眼中映出自己骤然绷紧的身影,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真实:"徒儿不知。"
"不应该啊..."齐妄挠头的手停在半空,"那狐狸竟没告诉你?"
"云离?"齐朝心头突地一跳,眼前浮现出那双总含着狡黠笑意的狐狸眼。可记忆中那人从未提及...
"你父亲,是狼族千年一诞的玄狼。"齐妄的声音低沉,变得严肃
"玄狼本该是狼族至尊。但正因狼妖天性善妒,如此,他被同族视为异类。"
冥王随她的抬手一挥,殿内鬼火凝聚成画面:幼小的黑狼独自蜷缩在冰窟中,其他狼崽在远处嬉戏,却无一只敢靠近他。
"他的牺牲还要牵扯到狐族:因为人间帝王贪图狐族可延年益寿的法术,便联合狼族围剿他们,可那昏君不知道,所谓长生不过是狐族用命换来的幻术。"
齐朝闻言猛然惊觉,怪不得云离每次用完幻术便要修养很久,原是以生命为引,驱动法术生效。
叙述没有因她的思考而停下,画面变幻,显出冲天火光中,狼群撕咬着白狐的景象。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成年后的玄狼化作人形,手持双刀挡在两只幼狐前。其中一只赤狐耳朵缺了一角,正是年幼的云轻;另一只则紧紧抱着姐姐尾巴的,赫然是云离。
"你父亲本可袖手旁观。"齐妄指向画面中狼族首领,"那是他亲兄长,许诺若他参战就承认其族裔身份。"画面里玄狼摇头,刀锋转向了同族。
冥王突然开口:"玄狼一切残暴的缺处,实则是狼族编造的谎言。"她指尖轻点,显出玄狼浑身浴血却眼神清明的模样,"他为护那对狐族姐妹,一人斩杀了七十八头恶狼。"
齐朝突然按住心口——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动用全力时,左眼总会浮现血色。那不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而是血脉深处的记忆在苏醒。
"你母亲赶到时,你父亲已经..."齐妄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爆哭]感谢能坚持看到这里的宝宝们,我会继续磨炼我的文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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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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