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三年,距离京城数千里之外的临州发生了一件孩童失踪案,引起轩然大波。
数年来,已有十余人惨遭毒手,却始终未捉到凶手,直至今夕才发现一丝马脚。
又是一年的上元佳节,通判家的后门里偷偷摸摸溜出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梳着两只俏丽的辫子,头上的花并不鲜艳,可以说有些旧了。她身着一身绛紫色的袄裙,看起来不富贵,但胜在保暖,还不易脏。
小姑娘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侧着墙面走,生怕有人看见。
凭着记忆走了好久,她有些累了,不想走了,可是自己都已经偷溜出来,回去肯定也要挨罚,况且这儿离清云街已经不远。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时辰快要到了,咬咬牙,还是向前走去。
路边的刘叔忽然叫住了她,“小颜儿,你是要去看盛会吗?怎么一个人啊?”
刘叔还在收拾他的馄饨铺子,动作丝毫不见停。
陆朝颜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白雾升腾到空中,许久才不见。
“没有,刘叔,我这就要回去了。”
说完,陆朝颜就往左侧跑去。
刘叔有些纳闷,通判府不是在右边吗?她怎么往另一边去了。
“老伯,来碗馄饨。”
“好勒。”
刘叔又开始忙活起了手中事。
陆朝颜穿过几条巷子,终于来到了清云街。街上果真热闹非凡,盛会确实盛大,人潮涌动,满城花灯,竞相耀眼。
她不知道为何爹爹不带她出来,明明去岁的时候就已经答应她了。
爹爹不见人影,阿娘也回家省亲,哥哥拜师学武,祖父忙于书院,祖母管理内宅,都不得空,没有人陪她。今年的日子过得比往年漫长许多。
陆朝颜摇晃着脑袋,头上的花灯明明很好看,她却觉得有些没意思。
忽然,周边的人都往一处走,陆朝颜也随着他们往前挤。
“花灯船来了!”
倏然,人群中响起一阵嘈杂人声。
陆朝颜抬眸朝上看去,那是一艘极大的船,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船上的人戴着面具。
这难道就是三年一届的‘挑缘福’,陆朝颜掰掰手指头,数了数,今年正好又过了三年。传言花灯船会每三年会挑选出临州三个有福的孩童,被祭司大人带去青莲山上祈福,听说这些被挑选去祈福的孩子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呢。
陆朝颜隐隐有些心动,踮起脚尖,以期望花灯船上的人可以注意到她。
幸运的是,她中选了。
但同时也是不幸的,登上花灯船的那刻,周边人群忽然一阵涌动,她被挤入水中,耳边好似还听到了爹爹的声音。她想,爹爹还在官衙里呢,怎么会出现呢?
巨大的潮水侵袭着她,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她游来。那时她想,这应该就是仙女姐姐吧!
————
昭元十四年,又是一年春。
碧空如洗,风清云净。艳阳高照,寒气渐散,洒在身上愈发暖和。
几队人马向北而行,使得本就不宽阔的官道愈发紧窄。
车乘的窗子旁,一个身着水蓝色的百褶如意月裙的女子靠在车壁上,口中喃喃自语,额上还冒出冷汗来。
“小姐,你怎么了?”青郁与碧染突如其来的声音喊醒了她。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陆朝颜神色有些恍惚。
梦中,她又回到了昭元三年的夜里,又一次见到了瑾姐姐,可是这次她没有救她,她的身边也没有跟着孟然叔。在掉进水里的那刻,她看见他们衣裳透着鲜红,跪在地上,神情痛苦,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他们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拉开车帘,抚摸了下一旁的包裹,确认里面的东西还在。然后开始趴在窗沿上,开始仔细打量着窗外的景色。
透过窗子,依稀可见,在其身旁,还有两个碧色衣裳的小丫鬟,随侍左右。
一个丫鬟拿出一旁的膳盒,取出里面的点心,说道:“小姐,快来尝尝,这是李叔在刚经过的县城里买的吃食。”
陆朝颜遂转过身来,看向小几上已经摆放好的点心,是她最喜欢的梨花酥。
忽的她想起那人来,也不知她如今如何了,是否已至京都。
她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现在正是梨花开放的季节,做出的糕点口感很好,别有一番滋味,比平常吃到的更加新鲜。
她眯了眯眼,笑道:“别光顾着我呀。这么多糕点,你们也吃些,不然坏了可就浪费了。”
青郁与碧染对视一眼,抬头看向身旁人。
眼前的女子盈盈润润,五官周正,此时笑起来杏眸弯弯,双颊旁的梨窝时隐时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于是他们也不推脱,欣喜地应了一声是。
“十几日过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京都?”
陆朝颜有些神情恹恹,忍不住嘟囔一句。
青郁也知小姐这些日子里并不好受,马车颠簸,小姐从上京第三日起便开始晕车,一路上不是靠窗打盹,就是趴着窗沿观赏外景,吃食都未用多少。
“小姐,快了。前头大老爷说明日便可到了。”
“小姐现在可是难受?要不要奴婢去叫李叔先停一会?”碧染见状,一脸惆怅。小姐如今脸色略显苍白,可没有当初还未离家时的好气色,原本圆润的小脸看着都小了一圈。
“不用担心,我无碍。只是在想些别的事罢了。此次上京,可能就要成婚了。”
“小姐,原是在忧心婚事?听闻楚家的郎君皆是不凡,尤其是楚世子,在临州都能听闻他的名头呢。”
“那又如何?碧染,你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小姐也不差,这些日子写的话本子都卖的供不应求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小姐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能娶到我们小姐,是他们的福气。不说楚世子,就是皇亲国戚,那也是配的上的。”青郁鼓着腮帮子不客气地说道。
但转念一想,“此行,如若小姐真要在楚家里择一人成婚,那我希望小姐还是能够嫁给楚世子吧。谁不知楚世子年纪轻轻现就已是朝中四品大官,又与当今陛下是甥舅关系,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小姐嫁了他,此后便就是世子夫人了。”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开始打趣你家小姐啦!
还有,小心‘祸从口出’。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灭自己威风’,我能有什么威风?有些话我们自己私底下说说,是没什么事的,但可不能往外传,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稍加利用,指不定有祸事缠身。”陆朝颜语重心长地告诫两个侍女。
可不是她怂,凭她多年看话本子与写话本子的经验,这些事都不是凭空捏造的。
两个侍女也面露担忧,牢牢将小姐的话记下。
陆朝颜瞧着她们低沉的面色,悄悄将手放到她们的腰上。
“哈...哈哈!”
“小姐,小姐,我知道错…错啦,你快放手。哈哈,碧染,快帮帮我。”
“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你就自求多福吧!”
欢快的笑声不断传到前方的马车上,一位着靛青色衣袄的老夫人正闭目养神,看向一旁墨绿裙装的妇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颜儿都多大人了,真是的,好好的怎又和丫鬟玩闹起来了。”
声音随风飘荡在山间。
一番玩闹过后,陆朝颜有些倦了,趴在窗沿上,看着远处的景色不知不觉又入了迷。
青郁与碧染静静地坐于一旁。
这次上京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之一便是阿爹政绩出色,被擢为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任职也从临州到了京城。虽说只是从五品,但阿爹自上任便在临州,已经待了好些年。三年前本该擢升,奈何祖父去了,阿爹为其守孝,上书拒了任命。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的婚事。听闻祖父当年还是一个教书学生时,曾救过当时在临州外任知县的楚老爷子一命。楚老在祖父的照料下转危为安,不仅与其成了知己好友,还定下一门娃娃亲,希望两家能够结秦晋之好。
后来,楚老爷子外任到期,回京当官,而祖父终日忙于书院之事,他们之间虽相隔千里,但依旧会靠着书信维持联系,相讨见解。再后来,祖父去世了,楚老夫妇也于前年离开,小辈们与楚家亦无甚紧要关联,便渐渐与楚家少了往来。
本来这纸婚约是要放在阿爹那一辈人身上的,但不知为何不得而终。于是乎,这桩婚事就落在了孙辈上。
此次进京,爹娘也是希望两家能够打个商量,相看一下,若可,便应了这婚事,若不可,也退了这桩婚,自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官道虽较为平整,但长时间行驶还是显得有些颠簸。
陆大老爷陆晏从马上翻身而下,轻轻敲了敲马车壁,“母亲,夫人,到驿站了。”
说罢,还未等他行至后方的马车,陆朝颜已经带着两个侍女从马车内钻出来了。
驿站的人不少,大多都是进京上任的官员及其家眷,还有一部分走南闯北的富豪商人。
安置好住处之后,陆朝颜并未直接回房。而是选择在驿站周围四处走走,一整日待在马车上,虽青郁和碧染一直在旁侍候,但她还是感觉有些眩晕呕吐。
散行一刻钟左右,她感觉身体已无不适,正想往回走去。
迎面便碰上慌慌张张的青郁。
“小姐,你先前让我们保管好的那枚玉佩不见了。”青郁一脸心急。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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