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也几乎是跑回家的。
员工公寓老旧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急促地喘息,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书房里薄盏摩挲银链的样子,还有那句低语,反复在脑海里盘旋。那眼神里的柔和,与实验室里的压迫感截然不同,像迷雾一样让她更加困惑。
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了一些。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脸颊和迷茫的眼神,心头那团乱麻似乎缠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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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学,秋风渐起,带来了明显的凉意。
竹也翻出了秋季校服。上身是深蓝色的运动外套,拉链可以一直拉到下巴下方。下面是同色系的宽松休闲长裤。
这套衣服臃肿了些,但在这个季节穿上,倒也不会显得突兀。最重要的是,它能提供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她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领口,才松了口气。
回到学校,一切如常。没有薄盏的短信,也没有在走廊、教室的“偶遇”。他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竹也乐得清闲。
她把所有心神都投入到学习里。上课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移动,记下每一个知识点。下课铃一响,她就摊开错题本,拿出红蓝黑三色笔,将上周薄盏讲过的难题思路重新梳理,归纳题型,总结易错点。午休和自习课,她不停地刷题,草稿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
数学卷子上越来越多的红勾,带来一种踏实感,也让她在薄盏带来的混乱漩涡中,抓住了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课间,夏晓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哎,小竹子,听说了没?那个高一的小学妹,就之前写薄盏同人文**坛的那个,帖子被删了!”
竹也握着笔的手一顿,没抬头,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一道三角函数变换。
“论坛管理员说是江驰让删的。”夏晓压低声音,眨着眼,“江驰!薄盏的铁哥们!你说,是不是薄盏授意的?啧啧,小学妹一片芳心,碎了一地啊。”
薄盏。
这个名字猝不及防地闯入耳朵。竹也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她抿了抿唇,飞快地用修正带涂掉那道痕,声音没什么起伏:“哦。”
夏晓没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自顾自地八卦:“诶,你说,薄盏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连小学妹那种妖艳美女类型都入不了他的眼?论坛贴子都给删干净了,半点机会都不给。”
竹也终于抬起头,看向夏晓。琥珀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不知道。”她回答得干脆利落,然后重新低下头,笔尖重新落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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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食堂,人声鼎沸。
竹也和夏晓端着餐盘,找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夏晓还在叽叽喳喳讲着班里新传的八卦轶事。竹也安静地吃着饭,小心地避开餐盘里唯一一份可能混着姜丝的炒菜。
食堂入口处传来一阵微妙的骚动。原本喧闹的声音低了下去,许多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竹也握着筷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那股清冽的苦柠雪松香,即使在食堂油腻的饭菜气味里,也仿佛拥有穿透力,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薄盏走了进来。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端着餐盘,步伐从容。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他似乎没注意到周围的视线,目光扫过打菜窗口,径直走向排队较短的队伍。
夏晓的声音瞬间压低,凑近竹也,用气音飞快地说:“我去,说曹操曹操到!”她偷瞄着薄盏的方向,“他居然也来食堂了?稀奇啊,平时不都……”
竹也低着头,假装专注于挑拣餐盘里的葱花,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能感觉到薄盏的存在,吸引着整个食堂的注意力。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薄盏打好菜,端着餐盘,目光掠过人群,似乎在寻找座位。他的视线在竹也她们这桌停留了不到半秒,极其自然地移开,最终落在离她们不远、靠近落地窗的一个空位。
他走过去,放下餐盘,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随意,仿佛真的只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吃饭。
他坐下后,周围才渐渐重新响起压低的说话声。
夏晓也不敢再大声八卦薄盏了,她转了转眼珠,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竹也,转移话题:“小竹子,别光吃啊,问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竹也夹菜的动作顿住。她愣了一下,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某些画面。
她猛地回神,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没想过。”她的声音有点干涩。
夏晓撇撇嘴:“没劲。”
竹也重新低下头,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食不知味。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斜前方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薄盏没有一直看过来,也没有丝毫要过来“招惹”的意思,但他存在本身,就足以让她坐立难安。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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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二节课是政治。上课铃响过三分钟,理科实验班的教室里薄盏的座位依然空着。
竹也握着笔,看着窗外扭回来,指尖无意识地在课本边缘滑动。
逃课了吗?会去哪里?
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当天晚上,夏晓就一脸兴奋地给她发消息。
【夏晓】:[链接]快看快看!江驰朋友圈!薄盏今天下午去赛车场了!
【夏晓】:[图片][图片]
竹也点开图片。
第一张是远景。暮色渐沉的赛车场,空旷的赛道蜿蜒曲折。一道鲜艳流畅的车影正压过一个急速弯道,车身倾斜,轮胎擦着地面,划出完美的弧线,带起细微的烟尘。速度感透过照片扑面而来。
第二张是近景。薄盏靠在亮黄色的赛车旁,刚摘下头盔。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几缕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角。他穿着贴身的深色赛车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手臂的线条在紧缚的布料下清晰可见。
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正仰头喝着,下颌线绷紧,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有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脖颈滑落下来,消失在赛车服的领口。
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边,却掩不住他眼神里那股锐利和一种与周遭人群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他的速度。
照片里,江驰就站在旁边,正咧嘴笑着冲镜头比了个“V”。
夏晓还在发消息:
「江驰说薄盏今天状态贼猛!刷新了个人圈速记录!还说薄盏心情好像不太好?不过江驰问他的时候,薄盏又笑了?啧,搞不懂这些少爷。不过薄盏穿赛车服是真帅啊!跟在学校里完全两个人!」
竹也盯着那两张照片,手指悬在屏幕上,久久没有回复。
照片里的薄盏,眼神锐利,姿态孤高清傲,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力量感,与学校里那个散漫的学神、实验室里那个带来窒息压迫感的人、甚至阳光书房里向她解释银链来源的人,都截然不同。
引擎的轰鸣似乎穿透了屏幕,那个在赛道上风驰电掣的少年,像一颗遥远而耀眼的星辰,带着一种天生就该在聚光灯下的疏离感,无声地提醒着她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感堵在心口。
她默默锁上手机屏幕,将那些照片和夏晓的感叹隔绝在外。目光重新投向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只看眼前密密麻麻的习题。那些公式和符号构筑的世界,才是她唯一能掌控、也唯一需要掌控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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