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从伦敦回来之后，我像是刻意遗忘了那个怪异的展，也刻意忽略了贺席那些读起来就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文字。
我想，忏悔是可以的，但是把忏悔展示在人前，成为一个精致的展览，那就没有必要，还显得有些矫情。
贺席不会是看了什么追妻火葬场文学，学那些霸道总裁当众示爱忏悔什么的求原谅吧，然后这个人性格又太过内敛办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所以才搞了这样一出。
说实话，心情复杂是有的，但是这种事情跟在大庭广众之下朗读自己的日记有什么区别。虽然那日记不是我写的，但是我却是那日记里的主角。
“想什么呢你，这么出神。”我妈坐在对面正织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没什么。”我侧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将抱枕压在身下。
“哎，你没事帮我去贴个窗花，看着你翻来翻去的，眼睛都是花的。”织完一圈，她拿那根木质的织针敲了下我的头。
“遵命，胡女士。”我又翻个身，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起来。
“不过今天下午你可得跟我去医院了。”
回国后，我琢磨着带我妈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这不是前段时间摔着了，还有贺席他父亲的事让我有点后怕。这两年我又在国外，想着还是趁节前带她去医院瞅瞅。
我也好安心。却没想到我妈以各种理由拖了好几天，我知道她也是怕查出点什么让我担心。
“现在放心了吧。”胡女士将一大叠报告塞到我怀里，“你妈我健康着呢，绝对比你这个天天熬夜的小子活得长久。”
“是是是，胡女士身体倍棒，医生不还说贫血来着么，多补点铁吧。”我整理着那一沓检查报告，也放下心来。
“哎，行了吧。我们回去了。”
从体检科出来后，我们又在电梯里偶遇了唐嘉熙。他还是穿着一身病号服，但是身体看上去比上一次更差了，已经完全撑不起那套条纹套装。袖口和胸口处空空荡荡的。
他从十层进来，如果我没记错，十层是肿瘤科。
半年过去了，他还在医院住着，脸颊迅速地瘦削下去，乍一眼看我压根没认出他。
还是他看到我先撑起一个笑对我点了点头：“余总好。阿姨好。”
胡女士不动声色地挽住了我的手，没有理会唐嘉熙。我轻轻拍了下她手背示意我没事。
经过半年，我已经能够应对唐嘉熙的时候面不改色，况且现在对着一个这样病歪歪的人我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唐总监的病怎么样了？”
“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唐嘉熙笑笑，脸色苍白，神色很淡。
“抱歉。”我的心情复杂。我不算是一个心硬的人，否则也不会对余乐心有恻隐。
唐嘉熙虽然伤害过我，但是他生病这事也是真，错的是贺席，如果贺席分寸感明确，唐嘉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底线。
“余总，我能跟你聊聊吗？”
“聊什么？”我自觉我跟他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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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我妈先回去了，走之前她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对她无声说了句没事。
唐嘉熙带我来到医院的后花园，那里有一些住院病人在散心。
“哎，小唐，又去老地方啊？”有一个大爷迎面走过来，那身体看起来比我都硬朗，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
唐嘉熙看起来跟他们挺熟的，带着我穿过一层层灌木和走廊来到靠着医院围墙的一个亭子旁边。
他示意我坐下，“我一个人常来这里，这边能看到医院对面的学校里学生上放学的样子。”
我朝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道他到底要与我说些什么，但还是跟着来了。
“你知道吗？那是我的高中。”
我挑眉，我知道他言下之意，那也是贺席的高中。
“唐总监，要是聊青春的话，那我先回去了，毕竟我没有什么能和你聊的。”
“余总，别叫我唐总监了，早都离职了。我现在这样，也做不了什么。你陪我坐会吧。”
很奇怪，我和他明明是情敌，却坐在这里一起看着放假后空无一人的高中大门。
半晌，唐嘉熙缓缓开口：“余总，你和贺席还好吗？”
他还有脸问出来，我卷起一边唇：“拜唐先生所赐，我们现在离婚了。”
他倒真的笑了，笑容挂在那瘦削的脸上显得很怪异。
“离了啊，”他眼神晦暗，“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是啊，这不是向你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么，我和贺席离婚，你再上位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
“贺席这个人就是这样。他高中的时候也这样，单纯的可爱。他缺爱吧，稍微给他一点爱，他就上赶着跟过来。”
我听着这话很不舒服，贺席将他当成白月光，但是唐嘉熙心里却是这样想贺席的吗。
“我确实想让他和我重新在一起。”唐嘉熙撩了一下落在颊边的头发，“可能是报应吧。”
“他这个人重情又缺爱，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跟家里闹翻了，连以后结婚在一起一辈子的事情都想好了。”
“跟他谈恋爱刚开始还是挺好玩的，可是我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一辈子，人虽然很真诚，但他那个性子，在一起久了就没意思。”
“跟他在一起很无聊吧？不会送礼物，不会说爱，不会准备惊喜。”
我沉默着，看他一个人坐在那自言自语，他好像并不需要我跟他交流，只是希望有个人听他说说话。
贺席确实如他所说，但是这不是他这样轻视贺席的爱的理由。
“大概是报应。我当初用来骗他的话，现在却像预言一样应验在自己身上。”
“你说他是不是傻，都说人死了。他还想找到国外来。”
“还每年整个衣冠冢一样的东西怀念。”唐嘉熙扬起一边嘴角，眼神有些邪性，“该死啊，我怎么就真得了这个病呢？你说这是不上天给我的报应？”
“你说给我听有什么用，你要忏悔也该在他面前。”
“我不后悔，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是我。”唐嘉熙扬起脸，硕大的眼球挂在眼眶里，在瘦削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诡异。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不理解，这一切完全都可以解释为唐嘉熙的罪有应得。
而我跟他们俩之间的那些往事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我现在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与贺席现在的关系也不是能把这些说与他听的。
“没什么。”他自嘲笑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我也没几天好活的了，希望余总不要像我一样。”
“唐先生，我跟你不一样。”
和贺席在一起再到和他分开，所有的一切都由爱开始，也由失望结束。我问心无愧，谁来问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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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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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检查·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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