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学,贺席总算是离开了一朵常年下雨的积雨云,走进了另一片天空。
大学,流动性很强,贺席喜欢这样的感觉,没有一个人会固定地坐在你的前面后面左边还是右边,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坐在你旁边的人是谁。大家的生活丰富多彩,没有人过分关心周围的人过去做了什么,未来又想做些什么。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疏离,这让贺席觉得很安心。他自如地安排自己的一天,自如地去打工,自如地图书馆学习。
贺席在z市读的高中,也在z市读的大学。
高中里上z大的当然不仅仅只有贺席一个。不过上了大学,似乎大家也觉得自己迈过了“成人”的那道坎,懂得那么一点礼义廉耻是非善恶来,反应过来自己高中做的事有那么点不合时宜。
只是不合时宜而已,大家都那么做。
谁知道呢?也没有人无聊地在大学散播过去的那些传言。
只一个意外,汪霖和贺席在同一个学院,渐渐和贺席竟成了好朋友。
不久,贺席俊俏的脸又引起了轰动,有人在校园墙捞捞。
-坐标一教前森林咖啡,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吧台这个帅哥的全部信息
-好像我们班的同学
-报!似乎是商学院的
-17级的商学院创新班的,学的大数 金融,叫贺席
-大家情报怎么这么快,码住了
-好像周四和周末会来这家咖啡打工
-感谢楼上的姐妹,我携未来男朋友感谢
-啊啊啊啊怎么这么多人知道了,还想藏一藏我们学院的男神,军训的时候一排看过去就他最靓
-楼上不道德啊,帅哥是珍贵资源,藏着掖着算什么
-资源共享信息共享啊,提名一个北苑咖啡的白朔,学艺术的
-感谢感谢
……
贺席对此一无所知,还兢兢业业地在打工。最近咖啡厅的人多了起来,好像很多人冲他来的,来这点一杯咖啡就和小姐妹叽叽喳喳地坐一个下午。
贺席觉得自己好像那个动物园里的大熊猫,总被许多人参观。所幸,那些关注,那些讨论,都是善意的,带着羞涩的、刚刚萌芽的少女心思。
起初贺席还很不习惯,但是老板很开心,贺席也很开薪。
很快,他就习惯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不能习惯的呢?
贺席好像渐渐把高中那些遗憾和痛苦忘记了,他加入校篮球队,和队友们在赛场上挥洒汗水,他和汪霖一起,像一个正常的大学男生那样,在劳累的一天后出去搓一顿。
唐嘉熙像一块痂,和那个创口一起,融在了高三那年的夏天,上面覆盖了一层光洁的粉嫩的新皮肤,只是偶尔,还隐隐作痛。
当然不乏男生女生向贺席表白,他隐晦地、平和地、不动声色地传达着一个意思——他不想和什么人在一起。
至今没有人成功过,没有人走进过贺席的心里。校园墙上的帖子越来越长,楼越来越高,大家越挫越勇,总是期望自己成为那个特别的人。
但是谁忍受得了一次次的拒绝呢?有的是前仆后继,但鲜少屡败屡战。
直到……
那天太阳很大,贺席打完一小节,用护腕擦去脸颊旁边的汗水,但是很快另外一滴汗水又从发丝滴下来。
篮球场上很嘈杂,喊他名字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哄闹声里。他慢慢地向休息区走去。对方球队的后卫也在那里,美院篮球队并没有大家口中的那样容易对付,至少这个后卫很难。
贺席走到休息区的时候,有个人正好从观众席第一排跳下来,背对着他落在前方,对方手里冰凉的矿泉水瓶正冒着丝丝白烟。
他穿着一条牛仔裤,腰很细,腿又长又直,后脑的头发有点凌乱。
贺席觉得更渴了,想越过面前这个人去拿一瓶水。
“老孟,加油啊。”
贺席微微侧过身,正想蹲下去拿简易冷柜里的水。可是,猝不及防地,对方转过身来抬起头看他,他的动作随之被打断。
贺席看清了他的脸,眼睛很大,睫毛很长,鼻梁高而挺,很漂亮,刘海不乖顺地翘起来。贺席也看清了他眼睛里的怔愣,两秒后下午的阳光像是碎在了他的眼里,迸发出一些细细的,碎碎的,亮晶晶的光芒。
“给你。”
他看到对方把递到后卫面前的水掉了个方向,转向了他。
贺席愣了两秒,随即好像被他眼里的光眩晕了似的,接过了对方手里的水。
水很冰。但贺席还是觉得热。
商学院毫无悬念地赢了美院。
贺席知道了那个男生叫余喜。
余喜追着贺席问:“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贺席拒绝了,他还要去咖啡厅打工。
贺席没有想到,那之后的每一天,余喜都追在他身后,给他送花写情书,等他下课,去咖啡厅看他打工。
“我在追求你啊。我很喜欢你。”余喜笑着说道。
“你喜欢我什么?”
“你好看。”
贺席有点苦恼,他很久没被一个人这样锲而不舍地追求过了,况且追他的人还是个男生。
篮球场上的初见的震撼已经在留在了那天,余喜异常频繁的出现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打扰,他想远离他,这个叽叽喳喳好像永远用不完热情的男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余喜有点让他想起了高中那个女生,想起了那种侵略感很强的直白地想介入另一个人生活的打扰。
余喜也很漂亮,余喜也很有钱,余喜也有很多朋友。
贺席也拒绝过余喜。
“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好吗?”贺席拧着眉递过去一沓的情书,“不要再给我送花和写这些了。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余喜垂眸接过,沉默了好几秒。
那几秒贺席内心闪过很多东西。余喜垂眼的样子像蔫了的花,余喜拿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余喜……
他害怕自己又回到高中那样的处境。
贺席看着余喜弯曲的睫毛,静静地等了几秒。
余喜的睫毛颤了颤,半晌抬起眼皮看他:“好吧。”他牵起一边的唇角,眼睛润润地说:“这段时间给你造成困扰了吗?对不起。”
余喜走了。
之后好几天,余喜都没有来。是听进去他的话了吗。
贺席松了口气,但同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
贺席照常去校篮训练,他惊讶地发现余喜竟然加入了校篮,训练时跑了三圈之后余喜就气喘吁吁地坐在旁边。
贺席路过的时候,余喜正仰头喝下一口水,看到贺席,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脸上还带着薄薄的汗。
贺席移开了视线,继续专心地训练。
余喜又频繁地出现在贺席的生活中,这一次,他换了一种方式。总是很不经意地,很巧妙地,很出乎意料地和贺席偶遇。
余喜加入了校篮队,怎么样么,他是想提升自己,为下次院赛做好准备。
余喜在一教的门口遇到贺席,怎么了,又不是只有他在一教上课。
余喜在学校食堂偶遇贺席,哎呀食堂又不是他家开的,学校这么小遇到也很正常。
这一切,贺席都看在眼里,余喜以为自己很精明么。贺席知道余喜从来不喜欢吃学校食堂,也很不喜欢运动,美院很多课都是在综合艺术大楼上的。
并不会天天在一教偶遇他。
贺席的心里生出些许别样的东西,他有点想笑,又觉得余喜很可爱。
有次贺席拦住他,在他说那句话之前抢先道:“好巧啊,又见面了。”
余喜见贺席抢了自己的台词,不好意思地笑笑:“真巧……”
“你还在追我么?”贺席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问。
“是啊。你看出来了。”余喜弯起眼睛,“我做的很明显吗?”
“很明显。”贺席看着余喜摸了摸鼻尖。
“你不怕被别人说吗?”
“什么?”余喜张大眼睛愣住了。
“追求一个男生。”
余喜却好像很奇怪,收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地说:“说吧。我只是喜欢一个男生,又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呢。”余喜的眼神很纯净的,在里面贺席可以看到自己渺小的懦弱的影子。
这下轮到贺席怔住了。
这是一个健康的、温暖的、很多人爱的灵魂,贺席笃定。
他被余喜的眼神烫了,烫开了心里故意蒙上的那一层膜,原来伤口并没有愈合啊。
只是他假装没看到。
余喜继续创造着偶遇,他们偶尔也能吃上一两顿饭,一起去图书馆静静地坐一个下午。
余喜很满足。
贺席开始审视自己。
余喜很俊俏,很有才华,美院有很多人喜欢他。余喜家很富足,他的家应该会比唐嘉熙家更大,贺席没有进过唐嘉熙的家,只知道那是市中心一套精致的复式公寓。他想象余喜应该会住在一个带花园和喷泉的小院子里,从院门口走到家门口需要三分钟。余喜的爸爸妈妈一定漂亮又有涵养,一定不会像贺茂一样一张口就是谁的妈谁的大爷。余喜的朋友一定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给贺席一种跟谁都能相处地很好的感觉。
贺席觉得他是个小太阳。贺席审视来审视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一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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