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降月升,栖息在樱桃树上的鸟雀似受到惊吓一般,扑棱着翅膀全都飞走了。
小院中第一次点了这样多的灯,亮如白昼。
萧家人都被面目凶狠的军汉用长刀压着跪在地上。
屋内,萧摇光躺在榻上,双眸紧闭。
秦铮坐在她身边,眼瞳漆黑如墨,冷冷逼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照实说来,今夜本王为她做主。”
狄惠跪在地上流着泪道:“就是四娘子酒席上污蔑我们娘子的那件事,那年娘子才十二岁,每日里不是去怀珠堂上课,就是回来用膳睡觉,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忽一日就被大娘子叫到郎主书房去了,娘子到了书房,就看见小大娘子、四娘子和卢姬都跪在那里哭,大娘子就说我们娘子和授课的画师私相授受,有什么花笺情诗为证,还有人证,我们娘子完全被蒙在鼓里,就被郎主亲自动手打了一顿,骂我们娘子是贱种,辱没门楣,喊打喊杀,踹了娘子心窝子,娘子吐了好多血,差一点就死了,养了两三年才好了,奴婢一直以为娘子这个毛病好了的……”
说到这里,狄惠趴在地上哭道:“和画师有私情的当真不是我们娘子,求殿下明鉴。”
“我自会明鉴。还有吗?都说出来。”
狄惠把心一横,咬牙接着道:“有。林林总总数不清,可还有一件要娘子命的。那是娘子八岁时发生的,是寒冬腊月,在怀珠堂上课的时候,我们娘子困了,在桌上趴着睡觉。四娘子嫉妒我们娘子肤白,夹了一块烧红的炭假装玩耍往娘子脸上仍。
幸亏福满瞧见了,趴到娘子身上把娘子护住了,她自己后背上被烫了一个碗大的疤,您可以让姜傅姆去福满背上验证。娘子那时还不是现在这样的,为了福满就把事情告诉了大娘子,四娘子却颠倒黑白,说我们娘子嫉妒她穿了贵重的狐裘,是我们娘子先夹火炭要烧她的狐裘,她才以牙还牙的,四娘子的狐裘是大娘子赏的,大娘子信了四娘子的话,就让人打我们娘子的脸,打的面目红肿,唇角流血,又罚跪祠堂三日,不许吃饭,连水也不给喝。娘子跪在祠堂里又冷又饿,险些冻饿而死。可奴婢确定,大娘子是分得清黑白的。”
这时,姜傅姆把跪在狄惠旁边的福满拉去了内室,片刻后走回来,对秦铮轻轻点头。
秦铮瞧见萧摇光睫毛轻颤流下泪来,伸指为她抹去,“你接着说。”
“是。”狄惠抹一把眼泪,才又继续道:“因为有一日大娘子把我们娘子和四娘子叫到一起,说了一条规矩,说姐妹间玩闹不许伤了脸。您听听这规矩,大娘子当真心如明镜,但她偏就不管,偏就偏袒四娘子,只因我们娘子的生母是、是那样的身份,她心里厌恶。”
“都有哪些奴婢对王妃动过手,你一一说出名字来。”
狄惠立时道:“当年就是大娘子的傅姆尤氏动手打的娘子,那尤氏年老体衰后,大娘子就让她出府养老去了,现如今就住在后街石磨巷里,儿孙满堂,很是享福。还有娘子曾经的乳母刘氏,现如今管着厨房粮库。还有……”
“够了。”萧摇光睁眼坐起来,无力的看着秦铮,嗓子里似堵着什么,她怕自己一开口先哭出来,就深呼吸缓了缓。
秦铮就指使姜傅姆道:“你带着她,带上兵,去把她说的那两个人都拘来。”
“是。”
萧摇光有些急了,哽声道:“您究竟想做什么,揭破别人的陈年往事很有趣吗?”
这时右都尉奚凤走到门旁,抱拳禀报道:“殿下,梁国公赵明德来了。”
秦铮捏起萧摇光的下巴,拇指抹去她滚落到颊边的泪珠,眸冷唇笑,“我对别人的陈年往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对你的很有兴趣,不止有兴趣,还会替你翻旧账,替你杀人。”
话落,跨步走出屋门,走至院中,就见梁国公赵明德并一对年轻男女正站在赵鸾身边和她说话。年轻女子正是赵鸾的大女儿萧绾,年轻男子是萧绾的夫郎赵扶风。
院门口被一群赵氏的护卫堵住了。
赵明德看见秦铮出来,连忙脸上带笑,上前拱手见礼,“殿下,敢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翻旧账,替我心爱的王妃讨个清白。譬如,究竟是萧府哪个娘子和画师有染。”
站在赵明德身后对秦铮怒目而视的萧绾忽地浑身僵硬。
被长刀压在地上的赵鸾脸色亦是大变,连忙道:“当年事人证物证俱全,就是五娘子年轻不懂事闹着玩的,她父亲罚也罚过了,请鲁王殿下高抬贵手。”
“当年我的王妃才十二岁,还不是你们想怎么污蔑她就怎么污蔑,我可不听你们狡辩。”说着话,抽出左都尉花龙腰间长刀,一指被堵住的院门口,“我手里的刀自会告诉我真相。让开道路。”
赵明德想到郑崇那颗拼都拼不起来的头,攥紧的拳头松开,一挥袖就道:“退后,为鲁王殿下让开道路。”
很快,堵住小院门的护卫都向后退开一条道,片刻后,周身带着强悍煞气的军汉抓老母鸡似的把尤氏、刘氏拘到了秦铮面前。
众人尚未有所准备,秦铮在问清楚哪个是刘氏后,手起刀落就砍下了她的头。登时血溅三尺,喷了尤氏一脸。
尤氏已是头发花白的老妪,一生也没经历过这般血腥,白眼往上一翻就要晕厥,秦铮立时往她腿上划了一刀。
“你敢晕过去,你满堂儿孙一个也休想活。”
尤氏还没彻底晕过去就硬生生疼醒过来,抖若筛糠滴下尿来,脸色蜡黄,哭都不敢哭。
“说,当年是谁和画师有染,谁给画师写了花笺情诗?”
尤氏早已被吓的魂不附体,自是秦铮问什么她答什么。
“是小大娘子。”尤氏颤巍巍答。
“叫什么,说清楚。”
“萧绾,是萧绾。”尤氏涕泪横流,“当年、当年小大娘子已经开始和她表哥议亲了,偏偏被四娘子的傅姆撞破揭发了出来,为了盖住这桩丑事,也、也为了杀鸡儆猴,就把这桩事栽到了五娘子头上。”
萧绾本就被那颗飞溅血花的头颅吓的脚软,又听见尤氏说出当年事,登时就撑不住了,一下子跌在地上。
赵扶风也反应过来,不怒反笑,“萧绾啊萧绾,可是被我捏住把柄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阻止我纳妾。”竟是得意起来。
赵鸾恨的捶地,顶着刀锋抬头看向赵明德,“父亲,你就看着吗,家里的死士门客都是白养的了?!”
“闭嘴!”赵明德怒喝。
秦铮大笑,反手就把尤氏的头也砍了下来。骨碌碌,直滚到赵鸾眼跟前。
赵鸾就看见白森森的骨头,一丛血筋,汩汩冒血,瞬息就晕了过去。
秦铮挺着滴血的长刀走向萧启,冷冷道:“用哪只脚踹的?”
萧启早已是吓尿了裤子,想要高声呼喊养了多年的门客,却清晰的意识到,郑氏出动十名死士都保不住郑崇,他养的那一个怕也是废物。
“岳丈,岳丈你说句话呀,救救我、救救我。”
赵明德心中却在想,如今天下局势混乱,大周朝堂形势晦暗复杂,八大姓都想鲁王死好吞并他的势力,但谁也不想做鹬蚌,他赵氏一族在八大姓中本就势弱,万万不能第一个和鲁王撕破脸。
于是赔笑着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鲁王殿下,无论如何,这是您心爱的王妃的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这一句正给了萧启一丝灵念,立时凄声哭喊起来,“五娘啊,爹错了,爹向你认错,你救救爹啊,爹不想死。”
秦铮谁也不理,额上青筋暴起,耐性用尽,就要一刀解决。
就在这时萧摇光跑了出来,挡在萧启面前。
“你杀我吧。”
刀锋上,清晰的照见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一双眼眶绯红却悲愤的眼,在这双眼中,秦铮也看见自己满脸染血,那般狞戾恐怖。
他举刀的手有一瞬的僵硬,随即从萧摇光脸上挪开,缓缓俯身睨着她,与她对视,二人之间呼吸相闻。
“他谋杀了你两次,一次,仗着父亲的身份,成年男人的力量,差点踹死你,一次,让你殉葬换取侯爵之位,你竟然还会替他死?”秦铮掐住萧摇光的后颈,不容她后退,不容她眼神躲闪。
萧摇光两手抵在他胸膛上,阻止他进一步的侵略,连忙道:“我不是替他死,而是了断因果,我说了不止一次了!”
萧摇光的胸膛剧烈起伏,两手攥成拳头,“你若杀了萧启或萧府任何人,就是让我倒欠了他们,我会背负上愧疚,你若是让我背负上对萧家人的愧疚活着,我宁愿死。我只想和萧家人划清界限,而不是结仇,我连仇恨也不想和萧家人再有。”
秦铮吸了两口萧摇光身上的香气,额上暴凸的青筋平复了下去,胸腔中盘旋的戾气也有所缓解,捏着她后颈的力道松弛下来,改捏为抚,嗤笑道:“自欺欺人。”
萧摇光泪痕斑斑的小脸顿时涨红,“我没有!”
中秋快乐,读者朋友们,都吃月饼了吗?今年吃到了好吃的板栗月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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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008章 翻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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