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蓬莱仙馆内,方才的喧嚣**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暴力碾得粉碎。只剩下台上沈清澜未尽的唱腔残音,和台下那胖子杀猪般持续不断的哀嚎,混合着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目光,惊骇地聚焦在那个穿着深灰大衣、踩着人手的男人身上。
霍峥。
他甚至没有看脚下惨叫的人,只是抬着眼,目光穿过凝固的空气,牢牢锁在台上的沈清澜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怒意,没有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狠戾果决的一脚,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沈清澜站在刺眼的煤气灯下,浑身冰凉。他看着台下那个因为剧痛而扭曲翻滚的胖子,又看向目光沉静的霍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后一个唱词卡在喉间,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记得马车里的话。
“多看别人一眼,我就剜了那人的眼。”
霍峥没有剜眼,他直接废了对方一只手。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宣告了他的所有权,和不容触犯的底线。
台上的锣鼓班子早已吓傻,呆若木鸡。台下的四海帮众,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脸上纷纷涌上怒意,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或是后腰,那里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这里是四海帮的地盘,霍九爷再横,单枪匹马……
“霍九爷!”主位上的赵四海终于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一双眼睛阴鸷地盯着霍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您这是什么意思?在我赵四海的地盘,动我请来的客人?”
霍峥这才缓缓移开目光,看向赵四海。他脚下依旧踩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甚至微微用力碾了一下,引来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赵龙头,”霍峥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大厅,“你请我的‘客人’来这种地方,唱这种戏,又是什么意思?”
他特意加重了“客人”二字,带着冰冷的讥诮。
赵四海腮帮子的肌肉鼓动了一下,强压着怒火:“霍九爷,沈老板是戏子,在哪唱戏,给谁唱戏,那是他的饭碗!您这样,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他的饭碗?”霍峥轻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寒意,“从今往后,他的饭碗,我霍峥给。”
这话掷地有声,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赵四海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能在北平城混成一方龙头,也不是被吓大的。霍峥势大,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天若就这么让他把人带走,四海帮以后也不用在道上混了。
他缓缓抬手。
周围四海帮的帮众见状,立刻围拢上来,眼神凶狠,将霍峥和台上的沈清澜隐隐包围在中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开火药味,只需一点火星,便能引爆。
沈清澜站在台上,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帮众眼中闪烁的凶光和手里若隐若现的寒光。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霍峥再厉害,终究只有一个人。
霍峥却依旧倚着那张赌桌,姿态甚至称得上闲适。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围上来的帮众,目光最后落回赵四海脸上。
“赵龙头,”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仿佛在谈论天气,“你猜,我若是今晚不能带着我的人,全须全尾地走出这蓬莱仙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
“你这苦心经营多年的窝,和里面所有的‘客人’,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还会剩下几分?”
赵四海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是在虚张声势。霍九爷的名头,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说要荡平哪里,就绝不是空话。警察厅或许会忌惮四海帮的势力睁只眼闭只眼,但霍峥手下的兵,可不会管这些!
赌坊里的其他“客人”此刻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卷入一场无妄之灾,顿时骚动起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权衡。利弊。身家性命。
赵四海的脸色变了几变,额角青筋跳动。半晌,他那只抬起的手,极其缓慢地,又放了下去。
他死死盯着霍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请便。”
霍峥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嘲讽。他这才移开踩在那胖子手上的脚。那胖子早已痛晕过去,不省人事。
霍峥没再看任何人,转身,朝着台上走去。
他一步步踏上那简陋的舞台,走到依旧僵立原地的沈清澜面前。煤气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沈清澜完全笼罩。
沈清澜看着他走近,看着他军靴上沾染的、尚未干涸的血迹,看着他冷硬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霍峥伸出手,不是拉他,而是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依旧是之前被他捏出青紫、又被他在马车里握住的那只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他直接从台上拽了下来。
“戏唱完了。”霍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平淡无波,“该回去了。”
沈清澜被他半拖半拽着,踉跄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所过之处,无人敢阻拦,所有人都低着头,屏着呼吸,如同恭送煞神。
直到走出蓬莱仙馆那乌烟瘴气的大门,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而干净的空气,沈清澜才仿佛找回了一点知觉。
手腕被攥得生疼。
身后的仙馆里,死寂依旧。
而身前,是浓得化不开的北平夜色。
霍峥拉着他,脚步未停,朝着马车停靠的黑暗巷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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