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安神汤”的后劲绵长,沈清澜昏沉了一整夜,次日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酸软无力,喉间依旧残留着被扼住过的窒息感。窗外天色灰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霍峥几日未曾露面,但府里的气氛却愈发凝滞。送来的饭菜依旧精致,衣衫用具无一不考究,连那件靛青云锦的新衣服也已完工送来,挂在衣架上,沉静的颜色却透着无声的威压。周副官每日例行出现,态度恭敬却疏离,绝口不提那日求情与小厮后续,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可沈清澜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霍峥在用这种冷处理的方式,熬着他,磨着他,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那日“越界”的代价。
他变得异常安静,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那几竿日渐萧瑟的翠竹,或是漫无目的地翻阅霍峥命人送来的那些书——不再是戏词,而是些史籍、兵策,甚至还有几本外文书的译本。他知道,这也是霍峥“雕琢”的一部分,要他褪去戏子的浮华,浸染上他霍九爷领域里的气息。
直到五日后,一个深夜。
没有预兆,房门被直接推开。霍峥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和夜露的寒意,大步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军装,只着一身玄色常服,领口微敞,眼神比平日更加幽深,像是压抑着汹涌暗流的寒潭。
他挥手屏退了远远跟着、面露担忧的周副官,反手闩上了门。
沈清澜正倚在榻上看书,闻声抬起头,对上霍峥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慑人的眼睛,心脏猛地一沉。他放下书,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指尖微微收紧。
霍峥一步步走近,直到榻前,阴影完全将沈清澜笼罩。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微抿的唇,最后落在他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几日不见,”霍峥开口,声音因酒精而比平日更加沙哑低沉,“学乖了?”
沈清澜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锐利的注视,喉咙有些发干:“不敢。”
“不敢?”霍峥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弄。他忽然俯身,一只手撑在沈清澜身侧的榻沿,另一只手抬起,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指尖力道不轻,捏得沈清澜下颌骨生疼。他被迫迎上霍峥的目光,那眼底翻涌的墨色几乎要将他吞噬。
“那日在外人面前,不是挺能说?”霍峥逼近,气息几乎喷在他脸上,带着酒后的灼热,“借势求情……谁教你的规矩?”
沈清澜抿紧唇,不答。他知道解释无用,霍峥要的从来不是解释。
“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霍峥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危险的意味,“让你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他的手指顺着沈清澜的下颌滑下,抚过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在那里曾经被他按捺过的地方流连,带着一种评估猎物般的狎昵。
沈清澜浑身僵硬,呼吸变得急促。他能感觉到霍峥身上散发出的危险信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那不仅仅是怒气,还有一种更原始的、被酒精和占有欲催生出的暴戾。
“九爷……”他想说点什么,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霍峥盯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惧,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
“今晚,”他凑近沈清澜的耳畔,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般的语气低语,“我就让你好好记住,你的规矩,该由谁来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将沈清澜按倒在榻上,沉重的身躯随之覆下,彻底隔绝了所有光线与退路。
……
意识是先于知觉醒来的。
沉,像是被浸在冰冷的深潭底,魂魄都冻僵了,拼凑不拢。随后,是碾碎般的疼,从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地炸开,尤其是腰腿间,酸软钝痛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灼痛着,提醒着昨夜发生过什么。
沈清澜睁开眼,帐顶熟悉的绣纹在模糊的视线里逐渐清晰。天光未大亮,屋子里还残余着昏暗,以及……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酒气已经散了七八,剩下的是霍峥身上那冷冽的、混合着某种特殊皂角与强势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他牢牢裹缠。
他没有动,连指尖都抬不起。只是睁着眼,空洞地望着上方。
记忆是破碎的,带着耻辱的片段。霍峥沉重的呼吸,捏住他下巴的力道,被粗暴扯开的衣襟,皮肤相贴时灼人的温度,还有那贯穿始终的、不容抗拒的侵犯与占有。没有温情,只有惩罚和征服。他记得自己最初徒劳的挣扎,记得被死死按住手腕的疼痛,记得咬破嘴唇尝到的血腥味,也记得后来,在无尽的颠簸与冲撞中,那无法抑制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破碎呜咽。
那不是欢愉,是城池沦陷的丧钟。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周副官。他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低声禀报了什么,大约是军务。然后,沈清澜听到身旁有了动静。
霍峥起身了。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皮带扣轻微的撞击声。他就在床边穿着衣服,动作不疾不徐。
沈清澜闭上了眼,装作未醒。他能感觉到霍峥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事后的审视。那目光停留了许久,掠过他汗湿未干的额发,苍白憔悴的脸颊,最后,似乎停留在了他脖颈、锁骨那些无法遮掩的、暧昧红紫的痕迹上。
没有道歉,没有温存,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直到穿戴整齐,霍峥才终于开口,声音是惯常的冷硬,听不出丝毫昨夜疯狂的痕迹,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或者说,冷漠。
“给你三日休息。”他说,“三日后,我要听《霸王别姬》。”
脚步声响起,走向门口。门被拉开,又轻轻合上。
他走了。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沈清澜自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又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侧过身,蜷缩起来。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隐秘的疼痛,如同酷刑。他将脸埋进枕头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霍峥枕过的凹陷和气息。
他没有哭,眼睛里干涩得发疼。
只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无法驱散的寒意。
霍峥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将他里里外外都打上了烙印,碾碎了他所有故作姿态的骄傲和试探性的反抗。从此以后,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凭着一点小聪明和颜色在霍九爷面前耍弄心机的戏子,他是他名副其实的禁脔,连身体和意志,都一并被剥夺。
三日后,《霸王别姬》。
是啊,霸王别姬。他如今这般境地,与那垓下被困、穷途末路的虞姬,又有何分别?
沈清澜缓缓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圈已经淡去、却依旧隐约可见的旧日指痕,又感受着身体深处那新鲜的、屈辱的疼痛,极淡极淡地,扯了一下嘴角。
那笑意,比哭更难看。
这霍府的天,到底是彻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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