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缘来客栈屋顶之上,祁君一袭银衫紫袍慵懒地靠在瓦檐上喝着小酒,碰巧一抹梅红束腰长裙身影也提了一壶小酒飞上屋顶,瞧见祁君也在,女人犹豫着,默默站在祁君身后,没有作声。
祁君仰头喝下一口清酒,忽而一扭头,深邃的眼眸瞧了眼温嬅,淡然道:“有事?”
“呃,我……”温嬅左手指尖揪着衣裙,柔声道:“我不知你也在……我是瞧见今夜月色不错,屋顶看月光会很美,所以就来了……”
祁君没有回应,扭头继续默然喝着小酒,温嬅两手握着酒壶,鼓了勇气走上前,坐在祁君身旁。
“影护法也是来赏月的吗?”
“不是,我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温嬅顺着祁君视线望去,前方是一条寂静漆黑的深巷,深巷一路而去,到了尽头便是官府牢狱。
俩人说话间,一辆马车出现,停在了牢狱门前,两个身形狼狈男子相护搀扶着从牢狱里走了出来,缓缓上了马车。因隔得有些远,又是黑夜,温嬅看不清那两个男人容貌,故而微微伸长了脖子,眯着两只眼睛仔细瞧着。
“看得清吗?”祁君瞧了眼温嬅,话语中透着一丝揶揄。
“自然看得清,我又没老眼昏花。”温嬅不想让祁君看轻自己,立马板正了身姿,傲娇道:“我是来赏月的,看他们做什么!”
“那就不要跟上来。”祁君浅笑一声,纵身一跃,飞到对面屋顶之上,温嬅嘴里说着不感兴趣,下意识却跟上祁君脚步,飞到对面屋顶,人刚站稳,正要探头往下瞧,一只手掌突然伸了过来,按住温嬅脑袋,两人同时蹲下身子,祁君冲着温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温嬅立马捂起嘴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的神情。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马儿嗷叫的声音,温嬅压低了身子,悄悄探头往外看,只见马车进了深巷突然停了下来,巷尾处冲出五六个蒙面黑衣人将马车拦了下来,一只手背带有抓痕的手掌探出,将车帘掀开,露出车里人容貌,竟是百里两兄弟。
“怎会是他们!他们两个人此刻不是应该关在牢狱里,等候处决吗?”温嬅一脸震惊。
“太天真了,就王志那个怂包的话,你也信。”
“我不明白,明明已是证据确凿,私放人犯是重罪,王志岂会不懂,即便百里家再势大,王志好歹是南城知县,还怕几个刁民不成。”
“若这刁民背后有更大的官撑腰呢?”
“什么?谁?”
“文成侯萧文彰。”
“侯爷又如何,天子犯法都能与庶民同罪,难道就因为百里家背后有文成侯依靠,就可以纵容他们肆意妄为吗?百里齐处心积虑夺我祖父剑谱,逼迫我父亲退位盟主,又伤我大哥,辱我温家名誉,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好,官府不敢惹,那我就亲自动手,绝不可能让这样的败类再逍遥法外。”
“你做什么?”
“我要去杀了他们。”
祁君伸手拦住温嬅,淡然道:“何必这般心急,且先看看热闹,绝对精彩。”
马车里,百里耀宗探头而出,对着几个蒙面黑衣人问道:“敢问是文成侯府上的吗?”
“是。”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
“官爷这是何意?难道是侯爷要见我们吗?”
黑衣人冷冷一笑,“侯爷命我等送你们上路!”
话音一落,五六道银光同时闪现,百里耀宗反应极快,一个纵身冲破车顶,飞了出去,百里耀祖因受了杖刑,来不及反抗,便被数道长剑刺穿身体,当场口吐鲜血,倒在马车上。那些人确认百里耀祖断气,纷纷持剑冲向百里耀宗,百里耀宗手上没有利刃防身,不过三招便被黑衣人拿下,百里耀宗慌张地跪倒在地上,“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可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我们百里府与侯府一直交好,我们做错了什么,侯爷为何要痛下杀手?”
“我们也是奉命办事,你自去阴曹地府寻答案吧!”黑衣人长剑一挥,一道剑光闪过,百里耀宗紧捂着脖子,双眼圆瞪,一脸不甘心与怨恨瘫倒在地,鲜血透过指缝喷射而出,染红了衣襟。
黑衣人将百里耀宗拖回马车上,然后往两兄弟脸上和身上泼上整坛烈酒,继而丢下一支火折子,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马车,马儿受到火光刺激,嗷嗷叫了一声,冲着巷尾一路狂奔,黑暗下那一道火光越来越红艳,照亮了整条巷子。
黑衣人见着马车跑远,纵身一跃,出了巷子,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他们不是文成侯的人吗?”温嬅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
“王志因为忌惮文成侯,才放了百里两兄弟,可文成侯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因为他们的存在会威胁到萧家世袭侯爵。”
祁君见温嬅一脸疑惑,低声道:“今日我心情好,与你说个故事。你可知百里氏为何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一跃成为南城首富,又受官府庇护,背后依靠的便是这文成侯萧文彰。江湖中人只知道百里齐膝下有两儿一女,却不知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当年文成侯萧文彰为了保住王侯世袭,娶了一妻三妾,可这些夫人肚子都不争气,生下的全是女儿。两年前,文成侯路游南城,看上了百里齐府上一名舞姬,百里齐为了攀附文成侯,设局将舞姬送去文成侯府上,不久后,舞姬怀上身孕,文成侯大喜,将舞姬纳为侍妾,赏了她一座院子,命人细心照料。舞姬怀孕四月余,大夫诊脉出此胎可能是男孩,文成侯做梦都盼着自己能有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听到舞姬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对舞姬越发宠溺,舞姬仗着文成侯宠爱,在侯府里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若她真能诞下麟儿,便是子凭母贵,倒也不用受人脸色,可她没这福气,在胎儿六月余时,舞姬游园不慎跌入院中水塘,腹中胎儿受到刺激早产,接生婆与大夫忙活了一整夜都没能保住孩子,巧的是,那一夜,百里齐的妾室诞下了一名男孩,百里齐连夜将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子送去文成侯府,第二日,文成侯府便传出诞下一名麟儿,侯爷萧文彰老来得子,甚是欢喜,宴请四方,为其子取名为萧承兴,有了萧承兴这层依靠,百里齐借势一跃成为南城首富,名声四起,如此才有了今时今日地位。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往有百里齐护着,萧文彰不会对百里家动手,如今百里齐已死,萧文彰为了让这个秘密永远尘封下去,必然会对百里氏全族下手,毕竟死人永远要比活人听话。”
“所以你早就猜到了,才会在这儿看热闹。”
祁君笑了笑,仰头喝下一口清酒。
“那他们会杀百里凤吗?”
“你想去救她?”祁君望向温嬅,语气里带着试探。
“我温家虽与百里家有仇,可祸不及无辜之人,百里凤再任性,也不似她那两个哥哥一般阴险狠毒,不该为家族牺牲。”
“百里凤我已派人去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自己都顾不上的人,还有心思管旁人。”
温嬅看着祁君,沉默了一会儿后,言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影子?”
祁君没有惊讶,反而笑了起来,“若我不是影子,那你觉得我是谁?”
【祁君?不对,怎么可能呢?】温嬅心底是这般想的,只是觉得太过荒谬,连她自己都不信。成婚那日,温嬅亲眼见过祁君,满头白发,戴着半面金色白泽面具,留着一撇胡须,说话低沉阴冷,看着就像一个四五十岁中年男人,即使样貌可以易容,可一个人的性格是改变不了的,祁君说话冷漠无情,浑身上下透着高不可攀的孤傲姿态,可影子说话风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与祁君截然不同。可有的时候,影子沉默不语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神深邃神秘,却又像极了祁君。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你身旁那位朋友好像很听你的话。他能从百里府轻而易举救下我大哥,又能解开乾坤机关,一会儿男装,一会儿女装,雌雄莫辨,与你又是来自龙延阁,若我猜得没错,他是你们龙延阁左护法小灵猫吧?”
“没错,继续说。”祁君没有否认。
“那他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怎么,你看不出来?”
温嬅想了想,“我觉得她应该是个女子,她穿女装的时候,那身形错不了。”
影子笑了笑,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吧。
温嬅接着道:“既然她是左护法小灵猫,同为护法,为何会对你言听计从,难道不奇怪吗?”
“确实很奇怪。”祁君嘴角微微上扬,饮下最后一口清酒,忽然站了起来,手中酒壶朝着对面茶楼丢去,大声道:“偷听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茶楼顶上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酒壶,缓缓冒出一个脑袋。月光下,蓝风一身黑蓝长衫趴在瓦片上,满脸谄笑道:“碰巧……路过……没偷听。”
“过来~”祁君朝着蓝风勾了勾手,蓝风摇了摇头,嘟嘴道:“不去。”
“瞧瞧,这家伙那么讨厌,怎么可能对我言听计从。”祁君装作一脸无奈的神情,撇了撇嘴。
“百里凤……很安全……不打扰……你们……花前……月下……我走了。”话音刚落,蓝风便从屋顶跳了下去,消失在黑夜中。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调侃人了。”祁君抬眼看了一下月色,言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祁君转身正欲离开,身后传来温嬅轻柔的话语:“六年前暨北郊外,有一个影子少年将我从百里齐手中救下,我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你,也许你不记得了,可我从没有忘记。这六年来,我一直在找你,想当面谢谢你,报答那日的救命之恩。”
祁君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沉默了半晌后,声音很是冷淡,回道:“你不必谢我,那一日我本就抱着寻死的心思去救人,与你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此事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寻死?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温嬅很震惊心疼。
“百里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回去吧,在外面没人能护你。”话音刚落,祁君一眨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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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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