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木青雅,是木家唯一的女儿。爹娘都很疼爱我,还不像其他女子的父母一样苛求我学习女子惯被要求的琴棋书画。
阿娘说,我不用学这些也能过得很好,因为她已经替我选了一个极好的婆家。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有一个未婚夫,他叫邢昇,和父母一起住在遥远的巨州,那儿是个很冷的地方,听说冬天张嘴哈口气都会立刻凝成霜。我身子骨弱,一向怕冷,但不知为何却莫名对那里有一分向往。
爹爹说,邢伯伯和伯母都是带兵打仗的英豪,在我小的时候还抱过我呢,他们都很喜欢我,说我像年画上的娃娃。但是不知道,邢昇喜不喜欢我呢?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还挺想见见他的。
十岁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他了。
邢昇长我四岁,很高,很瘦,长得也……还说得过去吧,要做我的夫婿的话勉强够格,就是不太爱说话。
阿娘说邢昇哥哥要住在我们家,让我们多在一块玩,可他都住进来了一个月,还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
他总是一个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剑,没日没夜的练,说实话,我都担心他累晕过去。
没想到我的担心竟然成真了,我第一次打定主意去看他,就见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倒在院中,脸色苍白得跟白纸一样。
我吓得不轻,跟在阿娘身旁,眼看阿娘照料了邢昇半个月他才醒过来。大夫说,他是思虑过度又没休息好,这才晕倒,还让阿娘好好劝劝他,早日放下心结。
后来爹爹来了,握着阿娘的手说:“是我对不住这孩子。”
我那时还不懂,爹爹为何会这么说,明明我们都对他这么好,没有哪里对不住他呀。
我去问阿娘,阿娘只告诉我,邢昇的爹娘都去世了,我们必须要对他更好一点。
我将这话听进去了,可又不想做那个先开口的人。只好每次都在邢昇练剑之前准备好一大盘水果零嘴放到他院中,这样他练累了就可以吃上一口,想必就不会晕倒了。
虽然没有特意告知,但我也没有特意隐瞒那些东西是我送去的,可两个月过去了,邢昇还没有来找我。明明我们每天都一起吃饭,他想要跟我说句话,不就是顺嘴的事吗?
这天我终于忍不住,在邢昇吃完饭后追了上去,叫住他:“邢昇!”
他回头看着我,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好歹应一声“嗯”也好啊!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等了一会儿见我不说话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跳脚,臭邢昇!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跟我说话!白瞎我对你这么好了!
我故意停了果盘,偷偷躲到回廊背后瞧他什么反应。
可邢昇似乎什么也没察觉,神色如常的开始练剑。
我有些气馁,眼巴巴送了两个月的果盘,结果人家压根不当回事。
我泄气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兀的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为什么要偷看我?”
我猛地回身,心脏一下子跳得好快,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
“为什么要偷看我?”邢昇面无表情,又问了一遍。
这次我终于听清了他说话的内容,一时间脸变得滚烫,要将我整个人都烧着了。
邢昇见我不说话,朝我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后退,他却几步到了我面前,“为什么要偷看我?”
我好生气,他是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我挺起胸:“我没有!你有什么好看的?我为什么要偷看你!”
“那为什么躲在这儿?监视我?”
“我——我只是想学剑而已!你想的可真多,难怪大夫说你思虑过度!”
“……”邢昇不说话盯着我,我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下一秒——
手里突然多了个东西,好重!我根本拿不动,整个人都被带弯了腰,哐当一声,手里的东西落了地。原来是他的剑!
“邢昇你——”我勾着脑袋,好想钻到地缝里。
“哈哈哈哈——”
我没忍住抬头。
邢昇居然笑了,这好像是他来这儿后第一次笑,他笑起来……真好看啊……比他冷脸的时候还要好看。
这天过后,邢昇开始会主动跟我说话了。
我很满意,心想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不对不对……这算哪门子的福?
给我梳头的小婢女看到我歪着脑袋痴笑,小声地说我这是被姑爷给迷住了。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让她不要胡说,却看见镜子里的女孩脸红得像十月份的柿子,好像在质问她的主人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我没有兄弟姐妹,府里突然多了个玩伴,说不开心是假的。爹爹公务繁忙,阿娘虽然会听我说话,但总是说不知道我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邢昇来了,好多事情我都可以跟他说,虽然他话还是很少,我说三十句他也不一定会回一句,但是每次回头他都在,而且他从不出府,也不会把我的小秘密说出去。我就像有了一个树洞,可以放心的把我的心事放进洞里。
不过,总是在府里也无聊,我邀请他出门过几次,但都被拒绝了。
那也没关系,我多花点时间在家陪他就好了。反正邢昇的屋里全是书,爹爹常说让我多看点书。
过了半年,邢昇终于肯出门了,这样我也不用总是呆在家陪着他了。
我把我的朋友们介绍给他,还带他跑遍了玉京所有好玩的地方,完成爹娘交代给我的照顾好邢昇哥哥的任务。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
有一次我们到郊外的山上采浆果,结果回来后,我发现阿娘给我的长命锁丢了,是邢昇立刻赶了回去,一直找到了第二天清早才灰头土脸的回府,手背和脖子上都是枝条的刮痕,衣服上也挂满了草屑。
爹爹知道后把我臭骂了一顿,邢昇只面不改色地让我保管好,下次如果再丢他可不会帮我。
我说鼓着腮帮子说才不稀罕他帮我,可在帮他上药时还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生气的说怎么不把脸也给刮花了,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说“怕有人嫌我丑,不要我了”。
我脸一热,埋下头:“你本来也没多好看……”
这几年,我和邢昇总是形影不离,久而久之,大家都说,木青雅身边有个冰块脸的跟班,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这事传开后,忽然多了好多从前不认识的小女娘来找我,害羞的说想要跟我交朋友。
我对交朋友这件事当然是多多益善,所以基本上来者不拒。只是有一件事,这些小女娘跟我说话时,眼睛总是盯着一边的邢昇看。奇了怪了,她们说要交朋友的对象不是我吗?
她们问我邢昇为什么总是不爱说话,我说我也不清楚啊,他一直都这样,可能是天生的。
她们问邢昇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说没什么关系啊,她们却又不信。
有时候我都觉得生气,她们问的问题不是邢昇,就是邢昇。难道她们就没有什么关于我的问题想要问我吗?!
不过经她们这么一提醒,我发现这段时间邢昇的话好像是变得更少了,还总是在大家都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一个人待在一边冷着一张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冷大家都不爱出门的原因,没过多久,这些小女娘们找我的次数渐渐就少了,又变成了我和邢昇两个人。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热闹,我忽然觉得就我们两个人也挺好的,安安静静,平平淡淡,但又不会分外无趣。
不过,断断续续来向我旁敲侧击打听邢昇的人还是不少。就连郡主都来问我,邢昇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被她逼急了,差点脱口而出“未婚夫”三个字,可想到这样说显得邢昇像是木家给我找的童养夫一样,对木家的名声实在不好,于是我只含糊其辞的说我平日里都是叫他哥哥的。
但实际上,我一次都没有这样当面叫过他。
现在若是叫哥哥叫习惯了,那成亲了以后怎么好改口?
邢昇一直都对我很好,事事都迁就我,有求必应。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我对他也很好,整个木家都对他很好。
说到成亲……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件事。
毕竟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儿家主动要跟男子聊这些的?而且爹爹和阿娘现在都还常说我还小呢,这事应该还不急。
十四岁前一个月,三姨妈家的阿筝姐姐成亲了,我跟着阿娘一起去观礼,头一次送女孩出嫁。
穿嫁衣的阿筝姐姐可真美啊,姐夫来接她的时候,我从盖头底下看到她笑得好开心。
等迎亲的队伍走远后,我站在门前望了好久,没有来的发起了愁。
成亲就一定要离开家吗?可我不想离开爹爹和阿娘。
我问小婢女有没有成亲能不离开父母的方法,她说当然有,她堂姐夫就是她堂姐招的上门女婿,她又说小姐还小,谈这些还为时尚早呢。
我脸一瘪,望向镜中还有些肉嘟嘟的脸,我还小吗?我还有一个月就要满十四岁了耶!
这段时间,我总是托着腮闷闷不乐。邢昇就看一段时间书问我一句想吃什么,我说没有,让他好好看他的书就行,他也就真的不问了,只是会在傍晚出门后买回来一大堆我爱吃的东西,然后坐在我旁边继续看书。
这个闷葫芦!压根就不知道我在烦恼什么!
我啃着邢昇买回来的果脯,倚在窗边看天,一边生气一边忧愁:唉……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好想快点把邢昇招上门啊……
可是,还没等到我先长大,邢昇竟然先离开木家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