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不胜寒
整个南八区笼罩在冬季严酷的雾色之中。
朝城对外公布了丧尸镇的存在，南八区随之陷入前所未有的震荡。
引发动荡的并不只是“新人类计划”与北上丧尸潮之间的联系——毕竟科研项目玩火**早就不是新鲜事，而今南A区东城自食其果，已经从地图上消失，曾经叱咤南A去东城的阎罗王一干势力也已经成为历史，无论调查出什么样的“起因”，都很难对如今的局势造成影响。
相比之下，人们关心的是未来。
邵云峥重新回到了权力核心才是真正令人警觉的事情。
朝城并未正式宣布战时状态解除。但在大军回撤之后，邵云峥很快向南A区东城重新派驻部队，并向西城“笑面佛”势力发出联合合作倡议。与此同时，他宣布朝城将阶段性开放外部媒体通道，允许特定记者入境采访，这是与沈让掌权时完全不同的态度，是朝城对外态度的一次明显转变。
与此同时，北舟城直升机访问朝城的消息虽未公开发布，但已在各地悄然传开。朝城对此未作正面回应，却也没有否认，这份沉默反而被普遍解读为：北方势力默认并支持邵云峥推动南八区整合。
邵云征第一次对外开放的采访由中立媒体《文明遗音》、西城官方媒体《西城联播社》，以及朝城本地《朝城日报》三方共同参与。采访中邵云征表示，朝城将于近期对周边多个小型聚居点展开“例行探查”，清剿可能残存的“新人类计划”相关人员与设备。
当被问及此举是否等同于“对南八区其他势力的宣战”时，邵云征并未正面回应，只简短否认后补充道：
“这是为保障南八区全体幸存者的利益——”
背景里有风声掠过，却没有在镜头中留下什么，邵云征停顿片刻，肃杀的眼神望向镜头，语气果决平稳，却重逾大山。
“行动在必要时，不排除武力手段。”
这一段采访被循环剪辑各个电视台节目的通报中，有人将其解读为“南八区洗牌前的试探”，也有人说这是“朝城重拾南八区主导权的信号”。更谨慎的人则提醒，这意味着未来所有聚居地，都可能需要向某一方“表忠心”。
消息扩散速度远比真正的硝烟更快。
旧电视屏幕里仍在播放那段采访。
陶令波的住处。
风宁从楼梯走上来，站着没动，眼神落在屏幕边角。陶令波伸手把电视关了，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从手边拿起一个歪歪扭扭的陶艺茶杯，用热水仔细烫了一圈杯沿，才缓缓倒上一杯热茶，递给风宁。
“坐下说。”
风宁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下，眼神在黑下去的电视屏幕上逗留了片刻，又转向陶令波在阳台养的那些花草上。冬日苦寒，许多花草已经枯萎了，只剩下枯枝败叶，竟显得萧条。
她衣上沾着屋外的寒意，手指和鼻尖冻得通红，两手捧着那只歪斜的陶艺茶杯，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她终于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头把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呵出一片白雾。
她这才又抬起脸。
风宁近来活跃于所有人的视线，事事亲力亲为，忙得不可开交。
她原本是新晋主官，有头衔、由权力，但实际上管理的事务不多，她总觉得管理是个麻烦事儿，坐办公室哪儿有带人出外勤来得痛快。可近来好像转了性——
原本人们猜测，按照她的脾气，一定不会和邵云征相处得太融洽。可偏偏她主动与邵云征合作，许多对外的消息都是她出面接受记者采访。她参与军需调配，与孙景明对接，对“先军后民”的物资调度不置一词，甚至未对“必要时以武力镇压”的命令提出异议。
“怎么样？”
陶令波给她添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开口。
风宁捧着茶杯，目光透过白雾，有难以觉察的疲惫。她缓了缓，又低头抿了一口，这才回答：
“烫。”
陶令波笑起来。
风宁单手揉了揉眉心，一侧眉头挑起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和沈让有几分神似。她双目无神地看着地面，喃喃吐槽，“天天跑外城、跑内勤部——你知道老沈手里那些作战部历年的排班有多复杂吗？我觉得他根本就没考虑过现在这种情况！”
“作战部人手一共就两千多，战斗是我们，值守是我们，老墨那边管商贸出行是我们，外城区巡逻还是我们，他大爷的甚至外城区的水管疏通都是我们派人去——”
“我知道。”陶令波点点头。
“老板那一套是为和平日子设计的，”陶令波语气不急，“他不是没预料过冲突，但是不希望基地变成军营。”
“作战部从来就不是军队，也不是治安，像是行动组，一点一线，哪里有事抽哪里。临时排班，任务制，不设常任岗。”他顿了顿，“这样排兵节省人手，也能防住人坐大。”
“可现在不是那种时候了。”风宁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语气压下去，眉头也跟着压下去，“大批人马跟着邵云征走，整个外城布控就是空的，邵云征那个‘先军后民’的政策他真以为百姓愿意吗？那还不是敢怒不敢言？老邵是真的不怕暴出乱子，还是干脆就等着乱起来然后武力镇压把大家都吓怕了了事？”
“我有时候都想撂挑子。”风宁翻了个白眼，“那话怎么说来着，老娘身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大不了我这狗屁主官不干了，离开朝城，还能饿死不成？”
陶令波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赞同。
风宁一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沉默了几秒，才僵硬地拧过话题，“‘战时民用补给站’这周就可以开始干了，地点选好也布置得差不多了——你知道那点口粮、冬衣那些有多难搞吗！沈让以前每年都能拨出三笔款子，姓孙的就是扣在手里说是军需。”
“今年明明是人家外城自己生产的，你知道我跑几趟才从他手指头缝里抠出来一点吗！？现在抠出来的物资也只是九牛一毛，别说想维持外城区战前的生活水平……我现在就希望大家吃饱穿暖别闹事儿，我感觉现在这点物资都够呛。”
“那姓孙的现在还在骂我不会过日子！”
陶令波叹了口气：“打仗比你想得更花钱。现在还只是半战时，要是朝城真落在邵将军手里，那仗早晚要打起来。就算能从外面抢点东西，前期军备开销也不是小数。孙老的顾虑……不算没道理。”
风宁瞪圆了眼睛：“你哪边儿的？”
陶令波摆摆手，指尖在杯口轻轻敲了两下。
“……我其实有个主意。”他声音压低了些，“能从他手里再抠出点东西。”
风宁眼神一亮，立刻坐直：“快说！”
“不是好主意。”陶令波低头避开她的视线，“真要说起来，你可能也不一定乐意听。”
“卖什么关子，快说来听！”风宁挑起眉，催促道，“乐不乐意也得说了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乐意？老娘当年武器库说开就开，现在为了几百斤的粮食和孙景明扯皮三天三夜！什么方法我都乐意听！”
陶令波抿了一口茶，像是把即将叹出来的一口气压了回去。
他缓缓道：“孙老现在全力支持邵主官，你虽然表面上没反对他，但实际上抢人抢物资，站哪边他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孙景明肯定会优先给邵云征——你要真想再从他那儿抠点资源出来，就得……把人还回去。”
“把手里借调的人，还给邵云征。”
他说得很慢，像是每个字都在心口滚过一遍，才肯说出来。
这句话像沉到底的石头，水面顿时没了声。
风宁的眉头渐渐皱起来。
“还给他，然后我没人用，百姓没人管，直接出乱子，邵云征武力镇压？”风宁眉毛竖起来，嗓门也提高了，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看着陶令波。
“你别急。”陶令波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是说，既然人手不够，与其在内部抢人，不如去多招募一些人手。”
“外城区招募预备役，走作战部建制，享基础待遇。训练之余负责外城区巡逻和建设，百姓的事还是你的人来接触，邵那边主力空出来，咱们人手也不至于断。”
陶令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像是讲一个早就想好的事，语调也没太多起伏，但风宁一下就明白了。
“……你让我帮他养兵？”她的眼神一瞬间冷下来，死死盯着陶令波。
高级哨兵在那一瞬间溢出精神威压，信息素涌动。陶令波脸色微不可见地白了白，却低下头，装作清嗓子一样，咳嗽了两声，勉强调整呼吸，压下异样的神色。
“这不是邵云征的兵，这是你的兵。”陶令波重新抬眼，语气没有半分波动，“他们不是异能者，更好控制，邵云征应该不会阻止你。你现在缺人，不需要太强的战斗力，这些人用得上。”
“再者，你想，这帮人的支出是实打实的军需，孙景明那边会不批吗？”
风宁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对，算军需……”她喃喃重复了一句。
“算军需，姓孙的就没法不给钱，而且不能算民用，那民用那部分每个人能分到的资源就多了——哇，陶队聪明啊！”风宁低头捋清了其中的逻辑，“而且这些人本来就是外城区的，如果我让他们负责管理‘物资互助点’那其实就相当于让百姓自治，只不过最终解释权在我。”
“嗯。”陶令波点点头，“按照我们之前的想法，到时候每周公布一份《补给流向简表》，主动向民众说明资源调度逻辑。你会辛苦一些，但外城区应该能姑且稳住。”
陶令波带着一丝笑容，眼神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意味，更多的是欣慰，欣慰之余，还有许多说不清的忧虑。
“这是个饮鸩止渴的办法。”陶令波仍有顾虑，“只能当作当作权宜之计。而且你要想好，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没事儿，先把这阵子挨过去。”风宁没听他往下说，摆摆手，显然对这个主意满意极了。
陶令波看着她。
“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风宁问。
“你帮了邵云征的忙，这就是铁打的事实。老板那批旧人不会信你，百姓也不会一直感激你。时间久了，种地的人去参军、工厂的人去打仗，朝城就只能靠外部掠夺维持运转——他们只会说，是你开的头。你是第一个叛变老板、投靠邵云征的。”
风宁坐着不动，像是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隔了几秒，她忽然一笑。
“那就说吧。”
“反正我也没在乎过别人怎么说我。”
她把杯子重重搁在桌上，杯底砸得“咚”一声。
她压住语气里的不耐烦，神情平静得几乎有些冷淡，但态度又嚣张得很，带着点她独有的放肆不服管，嘴角扬起了一个并不带笑意的弧度。
“我难不成还指望人人读懂我良苦用心？要是人人都懂，这位置岂不是人人都能坐了？”
陶令波皱眉，却没来得及开口，风宁就站起来，摆摆手。
“反正北舟城那边不会拖太久，个把月就会出个定论。他要是非走不可，我这边呢，他就是眼不见心不烦，我挨两句骂就挨呗，反正赖不到他。他要是肯留，那这段日子，我好歹能把他的东西交还给他。倒时候这些人他要怎么用，百姓怎么安抚，资源怎么调配，还不是他说了算？”
“大不了我就把姓孙的绑了。”
“咱陶队脑瓜子就是好使啊——”
“咱就这么定了！”
我们风宁是真的支棱起来了！
这章我本来想写沈让的但是怎么一不小心就写成这俩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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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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