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确诊
游子龙眨眨眼，点了点头，试探着回答：“给长官看眼睛。”
炎佐没有否认，只是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他并不严厉，态度也很温和，但游子龙偏偏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始自我反思。
这答案这么浅显，肯定不是对方想问的。
游子龙连忙收声闭嘴，恨不得把自己的答案咽回肚子里，尔后实诚地摇了摇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求知若渴地对上炎佐的目光。
“蔡清不希望小八把自己卖给我父亲。”炎佐说得直白，游子龙听着愣了一下，只听炎佐继续道，“她没有在留言中向我解释原因，但我相信她有她的理由。”
游子龙皱起眉头，一时没能理解其中的关窍。
“在我和她进一步接触之前，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避免先入为主。”炎佐定定地看着游子龙，表情诚恳。
游子龙只觉得自己忽然责任重大，他茫然地睁大眼睛，张了张口，“我——”
“我听长官的。”
“你知道他的具体计划吗？”炎佐问，顿了一下，他重现阐述了自己的问题，“我是说，他主动和你解释过他具体的计划吗？”
沈让自然是没有说过的。很多时候沈让都不会和游子龙商量这些事情，游子龙自问跟不上沈让的脑子，也不会过问。可他又莫名从炎佐的目光中看出一种质疑，他一时哑口，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辩驳起来：
“他没跟我解释，其实也没跟别人解释，但也没瞒着我。我大概知道——”
炎佐一听就明白了，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游子龙又一次自觉地闭上了嘴。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我家长官比我聪明，这些事情我不懂，所以我都听他的，我就希望自己不给他添乱就行。我是觉得，反正我们已经结合了，我去北舟城能得到更好的医疗，那就去北舟城，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显然不是炎佐想要的答案。
炎佐一抬手，打断他，又问，“你认为他更喜欢朝城，还是更喜欢北舟城？”
这个问题好答，游子龙不假思索，“肯定是朝城啊！”
脱口而出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当着炎佐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小心地抬起眼观察炎佐的反应，可炎佐却没在意，反倒是认真地接受了这个答案，“我也猜测是这样。”
“我毕竟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不了解他的性情有没有变化。我想，万一他放下了，不愿意在外面孤零零地闯荡，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帮他打点好，接他回家。但他刚才说不想回家的态度不像赌气——”
“他就是很喜欢朝城！”游子龙笃定。
“我知道了。”炎佐点了点头，“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炎佐坐在空病房的塑料椅中，却坐出了一种贵族的气质。修长的双腿略微交叠，双手交叉，拇指指腹无意识地相对摩挲，半合上眼，思索起来。
“我想问个问题。”
游子龙举手出声。
“说。”炎佐睁开眼，点点头，上身略微前倾了一点。细微的肢体语言表露出倾听的态度，游子龙不大懂这些社交礼仪，却觉得面前的人十分真诚，也很令人舒服，和炎溯简直两模两样。
“长官为什么要离开北舟城？”他大着胆子问，“我以前以为他和家里关系不好，但是去年我见过你们家的炎谨，她和长官关系挺好的，你和长官关系也挺好的，蔡参谋长、张中尉，也都很关心他。虽然炎溯——炎上将——好像有点凶，但是也没有特别坏。是其他的兄弟姐妹和他关系不好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炎佐稍稍停顿了一下。
“我们这一辈，一共有八个孩子。老大炎佑，我排行老二，老三叫炎正，去世得比较早，老四是你见过的炎谨。”他顿了一下，“老五是收养的，他父母长兄都牺牲了，父亲把他收为干儿子，取名炎仲。”
游子龙睁大了眼睛听着。
“老六和老七，炎仁、炎承，并不是我母亲的孩子。”炎佐抱歉地笑笑，“家中丑事，见笑了。”
“那让让——”游子龙正想问，忽然从这几位的名字意识到一点端倪，沈让原名炎让，这“让”字虽然读音不一样，但和“佑”“佐”“正”是排着的。他震惊于自己的发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组织语言。
炎佐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小八和我们是一个母亲。”
游子龙挠挠头。
照理说家里最小的儿子应该相当受宠才对，怎么能把自家长官给气得离家出走？
“他出生的时候，我们几个已经在读书了。而与他年龄相近的几个，有上一辈的恩怨在，还不如普通朋友亲近。”炎佐解释，“后来，他觉醒为植物系、向导，本身需要更多的引导，可那时候我们几个都在军校，常年不着家。”
“是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对他的关心不够。”
这理由听着也算说得通，就是感觉还缺点什么。沈让虽然做事果决，但其实在面对亲近的人时，相当心软，也相当能忍，他觉得应该还有什么是真正刺激沈让离开的导火索。
可炎佐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游子龙只好勉强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两人谈话时间不短，医疗部的送餐车已经到了。餐车里一般有一份沈让的营养餐，还有些大盆菜，供五楼的医生们选择，此外还有游子龙要求的一些简单食材。游子龙急忙告辞，回到自己的“小厨房”，检查了沈让的餐盘，添置了一小杯热牛奶，端着回了沈让的病房。
陈大夫见他端着餐盘，适时地暂停了检查。
沈让眉头拧在一起，上下睫毛都是泛着红。那大夫收了检查用的手持灯具，沈让下意识想闭眼休息，却没敢动，似乎等着大夫的下一个动作，只一味的眼皮打颤，显然很难受，生理性的眼泪溢出来，睫毛一下子湿了。严冬抽出纸巾替他沾了沾眼泪，一边扭头问陈大夫，“就先到这儿？”
沈让听见声音，空茫地转过去，试图理解现在的情况。
“嗯，先这样吧。”陈大夫说。游子龙放下餐盘，一脸询问地看向她。她顿了一下，开口，“病人现在几乎没有视力，是因为眼底出血，累及黄斑区域。短时间不可能恢复。”
游子龙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意思是之后长一点时间养一养就能恢复？是吗！”
“单纯依靠休养不行。”
“现在检查还有几项没有做完，但初步看来……”陈大夫瞥他一眼，继续道，“……出血很严重，没办法自行吸收，需要手术清除血块。”
游子龙心里头一紧，“那什么时候可以手术？着急吗？”
“原则上手术越早越好。”医生说着，顿了一下，又继续解释，“但是手术需要综合评估他的身体状况，我得和其他大夫商量。”
“手术不复杂，但对他的身体来说……风险很大。”她补充了一句，“并且，他现在视力非常差，出血位置不太好……”
’’手术效果……未必理想。”
游子龙呼吸一滞，攥着拳头，看向了病床上的沈让。
以前“风险”两个字在他耳朵里根本不算什么，左耳进右耳出，他活到这么大，没有哪一件事做得是没有风险的。可自从经历过沈让心跳骤停性命濒危，他对这个词语就有了不同的认知。“风险”意味着沈让真的有可能死亡，意味着他真的有可能永远的失去这个人。
他愿意照顾沈让的生活起居，相比视力恢复，他更想要沈让好好活着。
可他不知道沈让是怎么想的。
游子龙的喉头哽了哽。
“那不手术呢？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听见自己开口问。
陈大夫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
“可以考虑球内注射吗？”严老大看了一眼游子龙，忽然开口，“或者激光？”
朝城的大夫之前讨论过沈让的视力问题，也猜想到了可能是眼底出血，只是设备限制无法确诊也无法排除其他病因。
“可以考虑，风险确实会比开刀小一些，但效果更有限。”陈大夫解释。
“激光、球内注射常规药物顶多能抑制新的出血和血管形成，对已经形成的大块血肿，作用不大。”
她停顿片刻，目光落在沈让湿漉漉的睫毛上，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游子龙，抿了抿嘴，“要真正促进血块的溶解，尽量保住黄斑区，需要药物和纳米手术机器人配合，这个可以通过球内注射。但我手里没有，得回北舟城想办法，看看炎佐能不能弄到。”
“如果涉及纳米手术机器人，我一个人操作不了，最好回北舟城，方便调人手。”
“时间很紧。”
“血肿压迫越久，治疗效果就越差。他已经拖了半个多月。一般来说，出血后三到四周视力没有好转，情况就不乐观。”
“一旦黄斑区的细胞坏死、出现瘢痕结构改变、视网膜受到牵拉，那视力损伤就彻底不可逆了，还会出现更复杂的并发症。”
游子龙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她看过去，不知道是一瞬间于心不忍，还是终于把“丑话”说完了，这才慢悠悠补了一句，“异能者细胞活性更高，耐受力更强……还是有一定挽救机会的……一会儿我做完剩下的检查，再制定详细计划……”
游子龙却没再听进去更复杂的内容，他听到“有机会”，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个劲点头，口中喃喃着重复，“好，好，有机会就好，有机会就好……”
“游子龙。”沈让忽然出声。
他说话的声音比游子龙魔怔兮兮重复念叨的声音还要小，可游子龙却一瞬间闭了嘴。沈让眼神下垂，落在地面某个虚空的点，朝他的方向转过脸来，眼皮依旧不适地颤抖着，神色去不变，远比游子龙和严冬两个人镇定得多。
“游子龙，我饿了。”
沈让朝着错误的方向笑了笑，可游子龙看在眼里，喉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游子龙：炎家人的名字真的都好难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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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第三百五十七章 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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