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日炎热的风第十四次吹过陈咪的脸庞带起发丝时,陈咪已经是个小学毕业的少年了,像潺潺溪水略过林间一样安宁的日子出乎陈玑意料,似乎在这里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幸福快乐之地。
吴所知走出学校大门看到熟悉的雪白的少年蹲在校门口石狮子边上的阴影里,走过去:“怎么还没回家?”
“吴老师好”陈咪从手机短信里回过神来:“我哥哥在来的路上了,他再有一会就到。”
“好,你哥到之前也可以进保安室凉快会,今天之后你就是初中生了,上了初中就会认识新的老师新的同学,要是遇到了什么事也可以和老师说……”陈咪他们是吴所知带的第一届学生,是拿出十二分认真态度培养的第一批花朵。陈咪看着吴老师,突然听到一声汽车喇叭,回头一看原来是陈玑已经到了。
“老师,我哥来接我了,老师再见!我会回来看你的!”陈咪摆摆手。
“慢点,路上小心。”吴所知和陈玑点头打过照面看着车开走才离开学校。
……
陈咪坐在后座看着前面开车的陈玑,说实话陈玑长得很好看,眉目明秀、冰壶玉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抿着唇面无表情,只有看到陈咪的时候才会笑一笑,最生动的时候是骂陈凤,那会是陈玑最接近人的样子,当然不排除陈凤确实爱犯贱。
沉默在车厢内散开,陈咪盯着陈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上有几道浅粉色的抓痕,不出意外是和陈凤打了一架。陈玑透过后视镜看到陈咪依然冷着脸,少年长长的羽睫下是隐含委屈的茶哞,陈咪的脾气他当然知道,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陈咪,软下声解释着:“答应准时没做到让你在太阳下晒了那么久确实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小孩子生气对身体不好的”声音清雅,带着小心。
陈咪别过头蚊子似的轻哼,陈凤受不了了,往陈咪手边蹭了蹭:“好了好了,别气了好不好?下次,下次绝对第一个接你,绝对不让你当最后一个走的。”说着脑袋顶了顶陈咪,感受着手边柔软的触感陈咪还是没忍住摸了上去。
“那我们是直接去新家吗?今天就住进去了吗?”陈咪一开口气氛顿时活络起来,陈玑也暗自松了口气。
陈玑运气很好,在陈咪上五年级的时候上面下来通知说家和村那一片要发展,陈家墙上幸运地被画上“拆”字,本来是有安置小区的,可不管陈玑还是陈凤都受不了原先只是蹲守在村口的大娘变成了蹲守在小区单元楼门口的人形识别系统,成天观察每一个进出的人,和陈凤一合计以后索性直接拿着拆迁款搬进市里,如此一来也可以给陈咪更好的生活。
“嗯,从今天起就搬去新家了,你以后要是想你的朋友了周末也可以回来住两天”陈玑顿了顿继续说:“学校也安排好了,是市里最好的私立中学,但是对英语要求比较高,暑假你要补一补外语了。”
“啊?!补药啊!!!”陈咪一听到英语两字眼睛瞬间失去高光,原本就白皙的人更是失去了颜色,陈凤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发笑但面上关心十足,陈玑听着陈咪的哀嚎,瞟了一眼后视镜里低垂的白毛脑袋嘴角不自觉勾起,弯了弯眉眼。
陈咪认为自己上辈子肯定杀过几个洋鬼子,不然能和英语有仇到考五十几分的地步?所以当他认真地问陈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打过洋人所以这辈子英语不好时陈玑的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就连陈凤也无语凝噎。陈咪的上辈子、上上辈、上上上辈他们都知道但是不敢说只能打马虎哈哈过去。
“已经帮你报了辅导班了,一对一的”陈凤的安慰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失去颜色的陈咪在到达新家后又重新上了色:“好漂亮、好大!”,陈咪上次来这里还没有软装,在加上原木色系软装后配着窗外宽阔江景让这套大平层增添了家的感觉,陈玑靠在墙边看着陈咪对新家的欢呼觉得这套掏空陈凤一个荷包的房真买值了,他笑着看陈咪去探索新家的每个房间听着陈咪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喜,神情宠溺,眉目温柔的不像话。
“好了,安静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夜晚陈玑哄着今天兴奋过头的陈咪睡觉,陈凤早已躺在对它来说不亚于二百平的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陈咪从小一直跟着陈玑睡,陈玑看过《科学育儿大全》后有考虑过给陈咪单独一个房间,可是陈咪夜晚一个人在隔壁的哭声听得陈玑怎么都狠不下心,陈凤也不赞同,于是陈咪一直到现在都和陈玑住一个房间,只是家里依然会给他留一间卧室。
准初一的中学生哪里早睡的主?硬生生闹腾了大半夜才在陈玑一声令下安静了,陈玑看着旁边好不容易安静下去的祖宗,抬手探了探鼻息,感受着呼吸才稍微安心下来,还有两年……两年……这次会活过十六岁吗?陈玑在黑暗里睁着眼看着旁边人,睡着了也依然是那副带着天真不知事的模样,陈玑最恨的就是他天真的样子,不知道有人为了他的出生做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代价。
千万瓣花叶包裹着陈咪,脚下是沁凉的水面清澈却照不清面容,陈咪抬手接住了一朵飞舞的花,晶莹剔透、叠着月光、状似海棠,冰作的一般,旋即在陈咪指尖消散成光。陈咪抬脚如之前一样穿过薄雾,脚步伴着水声一路行至那棵树下。
一株参天的巨木,高到陈咪抬头望不见顶,树下落英缤纷,那些包裹着陈咪的花瓣转头飞向树冠,层叠的树冠满手繁花,陈咪查了很多网站都找不到这棵树的名字,就连那些与海棠相似的花陈咪也查不到,不过意外地安心。
陈咪坐下靠着树,刹那间花落风停,雾霰散去后露出这片天地原本的样貌,无边无尽的水面只有这棵树在这里,水面下游过的银鱼穿过一座座倾颓的宅邸,部分房顶离水面甚至仅有一臂之差,陈咪没有尝试去触碰水底的世界,因为他无法穿过水面,整个空间的水面像覆了一层无形的玻璃让他虽能在水面上行动自如却永远无法进入水下。
陈咪靠着树等着那一刻到来,随着时间流逝满树繁花落下肩头,渐渐地一缕红线映入眼帘,陈咪知道时间到了,猩红的丝线越来越多,攀上了陈咪的四肢关节,没有任何触感就这么缠住了陈咪的脖颈,不痛不痒带着令人不适的粘腻感猛地收紧,陈咪霎时化作花瓣散开,从丝缕间隙间溜走。
陈咪倏地惊醒,睁眼是陈玑放大的面容,窗外是静谧的夜,陈咪敛下眼眸往陈玑怀里钻了钻,试图平复刚离开梦境的心情。缩在陈玑怀里,听着陈玑的心跳陈咪终于一觉到天明。
其实这样的梦陈咪做过很多次,不记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梦境在不断纠缠他后告诉了陈玑和陈凤。陈凤一开始听到他的讲述并没有多大反应,可当陈咪描绘出梦中花的模样陈凤猫脸上是陈咪从没见过的凝重,它整只猫都处于炸毛的边缘,陈咪后来想了想相比于愤怒陈凤的样子更像是恐惧,陈凤……在害怕那些花?!
与陈凤不同的是陈玑,陈玑从陈咪讲述梦境第一句开始脸色就沉下来了,听到那些红线时陈玑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陈咪,抱住了他,很紧很紧,他告诉陈咪别怕,那只是个梦。陈咪那年太小还不理解陈玑和陈凤为什么这么紧张,也不理解陈玑为什么抱得那么紧好像他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次日陈咪从搬家的纸箱里翻出了他小时候画过的画——是梦中的花,犹如被安排的剧情一样,恰好画册书页里掉落下一根纤细的红线,陈咪看到后汗毛直立,见鬼似的丢开了手里的画册,过了很久很久听到开门声才回过神来。
陈玑开门看到的就是陈咪跌坐在地,鼻尖冷汗浸湿,浅茶色的瞳孔里是惊魂未定,肩膀瑟缩,看到是他才反应过来,心中一紧丢下手里的袋子就冲过来。
“怎么了?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没事的没事的,哥在呢”陈玑往旁边一眼就瞧见了地上的画册,心下了然:“最近又梦到了那个梦了?”
陈咪脸埋在陈玑肩上闷闷地点了点头。
陈玑一把拿起画册塞进纸箱里,安抚好陈咪转头去收拾陈凤:“陈凤!出来!”
那厢陈凤房间里逗扫地机器人玩听到陈玑这声怒吼心道坏事了,连滚带爬地出来后就看到这边陈玑双手抱胸等着它,那边陈咪抱着碗酸奶窝在沙发里。
“欸?出什么事了?”陈凤猫脑快速转圈把这些天干得事全捋了一遍,是偷拿陈玑衣服擦脚被发现了还是偷咬陈咪手工做的陶瓷小鱼被发现了?
“你自己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些东西不要带过来的吗?放安置房那边,现在怎么会有这个?!”陈玑拎住陈凤后颈提溜起来走到那箱子前。陈凤看到那本画册脑子一嗡,不是……这画册它收拾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了?再者这是陈咪六岁的时候自己画的,可是早就被陈咪弄丢了,陈咪当时到处找不到自己的图画本还哭了一场,它也挨了陈玑一顿打理由是怀疑这本画册被它吃了。现在它静静地躺在箱子里,画页摊开刚好是那朵花……
“不是……陈玑……你放我下来……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这画本不是早就弄丢了吗?”陈凤举爪示意陈玑。
听到他这话的陈玑和陈咪一凛,陈玑想起来了,陈咪则是后背发凉,他急忙出声:“它就放在那箱最上面,里面有红线掉出来了……”陈玑和陈凤听完低头去看地上:浅木色的地板上没有红线的影子,陈咪整个人都快碎了,他明明看到……明明刚才还在……他一想到梦中那彷佛有生命的红线缠住他便不自觉收紧手中的酸奶,原本就是冷白皮的脸上更是惨白,陈玑拉过他轻声哄着,陈凤也拍着他的手。
在无人在意的地方,一缕红线悄悄从那纸箱底部探出头,似龙游蛇形飞速地钻入客厅窗帘中,速度之快只有身为猫的陈凤有所感应,它抬头望向窗帘神情凝肃,直觉告诉它有东西进家里了,或者说有人找到他们了……陈玑低头哄着陈咪,假装没发现陈凤的异常,他吻了吻陈咪的额头告诉他梦是假的,至于那个梦是否是真假他心中亦有数。
终于写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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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花、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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