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紫还是豆蔻年纪的时候,家里很富庶,父亲为她买了一排的丫鬟,看来看去,她挑了一个长得最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比她还要小上两岁,哪里会伺候人?但是季紫爱美,并且自信最美,身边跟着的丫鬟一定也要足够漂亮可爱才行。
她为不识字的小姑娘起名阿朱,因为小姑娘的嘴唇殷红,像极了一颗饱满丰润的小樱桃。
季紫有个讨厌的人,年纪比自己大几岁,自诩连州第一美人。正好夺了她的风头,两人谁也看不上谁,路上遇到了,轿子谁也不让谁。
不光她俩不对付,就连她们的父亲也是仇敌。虽然同在朝中做官,但是党羽不同,更加眼红。
阿朱没来两年,「连州第一美人」就被送进了宫,这下连州第一美人的名号终于能够彻底戴在了季紫的头上。
季紫坐在妆台前描眉画眼,镜子里的阿朱也跟着理头发整头饰,恍惚一看,倒像对双生姐妹一般。
“阿朱,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像我们这样的官家小姐都要有一个贴身丫鬟?”
季紫不嫌弃阿朱没文化,相反,她喜欢教给她许多的新知识,然后心满意足地接收阿朱崇拜的眼神和夸赞。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小厮不能帮小姐洗澡?”
阿朱撅起嘴,一副思考的模样。
“哼,你想哪去了?”季紫笑了,手一抖,眉毛都飞了。她回身扭了阿朱袖子一把,煞有其事地说道:“如果小姐遇到了难事,丫鬟是要替小姐去死的!”
“啊?!死……”
阿朱惊恐地瞪大双眼,这个字距离她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非常的遥远,但她还是艰难地吞下积攒在咽喉的口水,鼓起勇气发誓道:“小姐我一定会替你死的!”
“什么跟什么呀?我随便说的。”
季紫有些吃惊,说她笨,没想到她笨到连自己的玩笑话都当作圣旨来对待。
说完,心中又有一些感动,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舍得死吗?”
阿朱频频点头,头上的流苏发钗蹦蹦跳跳的,晃的季紫眼晕。
“嗯嗯!小姐给我饭吃,还给我好衣裳穿,没有小姐我也不要活了!”
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天真莽撞,季紫听了非常欢喜,于是伸手在妆台上的屉子里抓了满手的珠钗首饰,赏了个痛快。
天意弄人,没想到一段平常的午后对话竟然一语成谶。新皇登基后,季紫的父亲被以谋逆罪判处,男丁绞杀,女眷流放。
阿朱侥幸逃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珍贵首饰全部变卖,买通了看守牢房的狱卒,把即将戴上枷锁踏上流放之路的季紫救了出来。
逃出连州后,阿朱和季紫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没有好看衣裳、可口饭菜的季紫不适应地生了一场大病。是阿朱衣不解带地忙前忙后,守在她的床边照顾她。
有一天,季紫突然决定要进京,阿朱一直听她的,背上包袱就跟着她走了。
京城有很多好吃的,阿朱在酒楼里找了活,买些便宜的吃食还算简单。
季紫作为前连州第一美女,不好抛头露面,再加上这种粗活阿朱也不舍得让她劳累,细算下来,逃狱之后反倒成了丫鬟来给小姐好吃的好喝的了。
阿朱最喜欢吃的一种小吃叫做驴打滚,糯米黏黏的,沾上黄豆粉好吃极了。
有一天,在她排队买驴打滚的时候,一个男人踩到了她的脚后跟。
“哎呦!”
阿朱不是个淑女,被人踩了就扭头瞪人。
男人抱拳给她道歉,算是个有礼貌的。
结账的时候男人替她付了钱,对她温和一笑。
这一笑的缘分,最后竟然笑到了皇宫里。
在接连偶遇十几次后,阿朱带到太液池的旁的小亭子里。
她看着一排又一排的男女老少对着男人行礼,恍然大悟道:“你是皇帝啊?”
男人,也就是年轻的燕帝淡定的颔首。
燕帝牵住阿朱的手,对她吐诉绵绵的情意,并邀请她常来宫中玩耍。
他很尊重眼前这位不染世俗的单纯女子,这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他不想用帝王的身份困住她。
阿朱歪歪头,问道:“那我家季小姐可以来吗?”
她问的点名道姓,十分的想要季紫一起来到这种繁华的宫殿里过好日子。
不清楚季文英有几个孩子的燕帝点头,应允道:“可以。”
阿朱非常高兴,指了小花园的方向兴致冲冲地说道:“那儿怎么一片绿?不如种点花什么,我家小姐喜欢簪花!”
“那你喜欢什么花?”
燕帝对她嘴里的小姐并不感兴趣,只专心询问她的喜好。
“桃花吧……”阿朱吞掉我小姐说桃花很配我脸色的评价,补充道:“我家小姐喜欢白玉兰。”
后来阿朱又来了几次,小花园里种了许多桃花树,却没有白玉兰。
而季紫呢,也不愿意跟着她一起进宫,总是说下一次,再下一次。
季紫不去,阿朱也不怎么愿意去了。燕帝给了她很多漂亮首饰,季紫不肯戴,她就把它们全卖了,这样她们又可以住好房子了。
她牵着季紫的手去赶集市,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可以带给季紫富裕的生活。
她得意,觉得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小姐教书识字的笨阿朱了。
人群挤开了她和季紫交握的手,屁股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脸蛋圆圆的小男孩,对着她手里的驴打滚两眼冒绿光。
“喏,给你尝尝。”
阿朱听到季紫在前面喊自己,知道她没有走远,抓紧时间把袋子拨开,给了小孩一块。
“阿朱!快走!”
身后传来悠长的呼唤,阿朱嘿嘿一笑,手指朝不远处一指,说道:“这个驴打滚在那儿,季小姐在前面等我呢,我走了哈。”
她转身的动作极其迅速,两根大辫子唰的一下抽到了嗦手指的小孩脸上。来不及说一声抱歉,阿朱便应和着挤进了人群。
衣着朴素的季紫难掩美貌,看她汗津津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攥了袖子为她擦额头。
“阿朱,我想跟你一起去那里。”
眼神撤离之前,季紫突然说。
可惜,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
就在阿朱欣喜季紫愿意跟自己一起去皇宫里玩的第二天,季紫失踪了。
阿朱四处寻找无果,等到接她进宫的马车来到家门口,她急的哇哇大哭。
燕帝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不容分说的将她留在了宫中,并向她保证,一定会帮她找到季紫。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朱始终没有得到季紫的消息。她伤心不已,慢慢的,壮如小牛的身体也衰弱了下来。
燕帝于心不忍,却不敢告知她真相。
阿朱害怕是当初的狱卒出卖了她们,季紫又被抓回去流放了,整日郁郁寡欢惴惴不安,丝毫不知道下令抄家的人就是燕帝。
她不懂官场的尔虞我诈,不懂帝王的更新换代。更不懂燕帝对无干生命的漠视。
以泪洗面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一封书信出现在眼前。
阿朱拆开,发现是季紫的笔迹。
她认识的字不多,但是打头的「阿朱」告诉她,这是季紫写给她的信。
“我家小姐说什么?”
阿朱一边擦眼泪一边挥动着晕染了墨迹的信纸,急迫的想要知道里面的消息。
送信的人像个哑巴,不肯解答,只在离开时对她说不要暴露这封信。
阿朱隐约猜到这封信的难得,都说皇帝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人,但是他都找不到的季紫,别人却能找到。
说不定,是燕帝在欺骗自己。
阿朱忍住眼泪,努力搜刮记忆,把季紫教给自己的字先圈出来认了。可能是季紫有特意照顾她这个白字丫头,一页纸里有将近一半的字她都能半蒙半猜地读出来。
至于剩下不认识的,她就依葫芦画瓢,把它们一个一个的写在纸上,守在宫殿门口,遇到人就问。
拼拼凑凑过了半个月,阿朱攥着季紫写给自己的信,一头撞死在了温暖的宫殿。
那日正是腊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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