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佛普渡世人。
自然，他们这些小官也是被渡得的。在晴州府，每月的二、五、八日是赶集的日子，而十五日则是规定的庙会。在杨柳青青的城郊，有一座佛寺，规模不小，虔诚的人们每月中都会去上香祈祷。
凤姐也不例外。那天，他找了华琅过来，说要让他一起陪着去上香。
“你从生日那天开始就怪怪的，不禁外貌变了，性格也怪异，还招来这些怪事。莫不是惹上了什么东西。”凤姐害怕刘莽打击报复，让华琅自个儿在屋里反省两日没让他出来接客而是帮店里的小官们化妆，发现没什么响动，才让继续出来。
“郊外的那座庙很灵的，你今日同我一起去拜拜，往后就没那么多事了。”
华琅“啊”了一声，不情愿地放下手上的眉笔，这两天闭门思过他可太开心了，不用陪客人，一心跟楼里的少年们打交道，一醒来接触的就是他们香香滑滑的小脸蛋，边给他们化妆还能听街头巷尾的八卦，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难怪以前各种小说总爱把妓院当成收集信息点，这南来北往，老的少的，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在这里都只有被蛐蛐私生活的事。
如同城市里纵横交错的地下管道一样，晴州府里往往被人忽视的下人、仆人、商贩和男妓女妓，串联成了整个晴州的信息管道，往往哪里发生点儿什么，这边马上就能知晓。
但除去八卦的需求，最重要的还是增进了自己的手艺，这是华琅觉得最好的地方。一个时代或一个地区都有自己的审美，生搬硬套是不行的，这个时代也有他们自己的特色和创新，需要融会贯通，并根据不同的人打造不同的妆容。
比如，韩系的水光肌和大平眉在这里就完全不适用，他试了一次，被米离吐槽说油腻腻的像买回来放了几天忘记吃的炸油条。而在现代适合上镜的网红大浓妆就更不必说了，被花融说画的像妖精，不是话本里比喻的那种好看的妖精，而是真的能吃人的妖怪，一定会把客人都吓跑。
不过，略微有点野性的小野猫妆或烟熏妆倒是还不错。摸索了几天，华琅也找到了标准——
花街里需要的是自然清透，但又处处透露出魅惑缱绻的精致妆容，搭配一些小小的配饰，就能十分出彩。
那种大气庄重的妆就更不行了，花绒对他说：“客人出来偷吃，那就是在家腻了嘛，画的跟他家正妻似的，来了青楼还以为回家了呢……”虽吐槽犀利，但也所言不虚。
原本，华琅对这些小官们只有敬而远之的印象，除了商青，其他人他并不想认识，对他们也只有笼统的概念。可化妆是个近距离的活儿，社交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只剩厘米，这些小官虽然性格不同，但大多比较外向健谈，拉住他要跟他说话，所以华琅跟他们逐渐熟悉起来。
那种模糊的笼统的印象也被鲜活的个体所替代。现在楼里乙丙级的小官他大多熟识了，米离喜欢穿蓝衣服，说话有点毒，有时候像机关枪；花绒人如其名软敷敷的，喜欢穿粉衣服，最喜欢打扮，像块糯米糍，有时候里面馅儿是奶油，有时候里面馅儿是砒霜，依据情况而定；墨染这名儿就很小说，虽然一身黑色，但黑得五彩斑斓，妖艳十足，要是在现代可以在擦边舞获得一席之地；云澈是楼里文采最好的，书不离手，说话却有点呆呆的，眼睛有点散光却很大很清澈……
再加上他和商青，六个臭皮匠，属于花红院的中坚力量。至于等级高的，只有晏紫愿意同他来往，那三个字的，路过自己时眼睛都飘到天上去了，对于等级比他低的小官，更是随意使唤，我行我素。
话扯回来，华琅这几天是待得自在，他打着哈哈，并不愿意出去：
“凤姐你怎么这么迷信，佛祖是西天来的，不是本朝人耶。”
凤姐翻了个白眼，把香蜡装在背包里，“你不去的话，就在院里接客好啰，正巧你已经好久没开张吧？”
“凤姐你说话怎么这么下流，我去就是了！”华琅佯装尴尬，这老鸨确实已经懂得怎么拿捏他了。
“呵呵，以往你可是本主动的，没想到现在怎么这么怪。我们诚心礼佛，穿得朴素点。”凤姐指了指华琅的脸和衣服，又指指自己的，嘱咐道。
“这我自然知道的，不然许了愿佛祖都不知道你是谁，就没法替我们实现愿望了，哈哈。”
两人穿着素衣，凤姐的头发像普通男人一样扎起来，华琅则像少年一样松散地系着，素面朝天，远远看去或许正向寻常人家—个屁啊！
“凤姐你这手指甲也太红了，身上还一股像香氛味，说好的素颜，你怎么还偷偷抹粉讷？”
“很明显吗？我这是在楼里待了几十年浸润的体香，你不懂。至于抹粉，我不像你们年轻貌美了，不能让神佛看到我这年老色衰的样子。你看，涂了是不是年轻许多，听说有铺子在卖去皱霜，我就买了点试试。”
华琅旋转三百六十度观看，凤姐确实脸上皱纹确实看上去少了点，但仍不影响他笑起来迎客的时候眼角皱得像朵菊花。
两人闲聊着，如普通人一样离开花街往郊外的寺庙走。一路上摊贩众多，有卖香蜡符纸的，小吃糖果的，都知道今天是庙日，鼓足了劲儿。街上多了许多提着花篮的姑娘或妇人，他们大多也是去参加庙会的。
三月春风吹，杨柳俏依依，桃李皆开放，送来一阵阵粉白的芳香。空气清新，暖阳当空，华琅好不惬意，仿佛郊游一般。
他们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华琅心里已经数了无数个走着，但还没到，这大概已经有两三公里了吧？？
“凤姐，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啊？”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出门都是出租地铁，华琅又不怎么运动，谁能想到，到这里简单出个门都要走这么久？
“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我们走得还没一半呢。”凤姐指指点点道。
“我要走不动了，叫个车吧。”华琅放弃，在走个两三公里，他就可以直接给佛祖趴下了，滚过去或者爬过去或者淌过去，就是没法走过去。
凤姐叹气，半途拦了一架牛车，两人坐了上去。华琅感到新鲜，他还是第一次坐牛车呢，只见那农夫鞭子一扬起来，他们就在车上抖抖抖地前行着。
“嘿嘿，你说，你打那刘公子是不是也这样？”看到鞭子，凤姐当即产生了联想，戳了戳正和车上青菜一起抖动的华琅八卦道。
“差不多吧，牛比那刘公子的身材都好多了！”华琅也嘿嘿一笑回答道，“那刘公子就是个外干中空的草包，一打那个松松的肥肉皮就弹起来了，太恶心了。可你看这老黄牛，肌肉多紧实？”
“想不到啊，他穿得珠光宝气的，没想到这么不行。”凤姐倒是真的惊了一惊。
“所以啊，我们花红院作为小而美的企业，在顾客上肯定也要筛选，只有优质的顾客才能来嘛，怎么能是个人都能进来呢？”
“呵呵，自古以来为妓的就是万人可睡的，你这样说，岂不是自断了财路？”
“非也非也，我们不可能一直这个规模呀，要想成为花街里最好的，一定要各方面都努力才行，会员制是个不错的思路，等我回去拟一个方案再跟你细讲。”
“想不到你还有经商的头脑，那我再听听你的想法。”
驾牛车师傅一阵吼打破了两人的对话，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寺庙。华琅好奇地打量着看起来金碧堂皇的寺庙，内心啧啧感叹，和现代复原后的古建筑一样漂亮，只是这里还在运行着，显然更有生气。
袅袅香烛香，庙外小摊众多，还有一些看起来年纪颇大却两手空空游手好闲的人。华琅一个不小心跟一位老大爷和老大娘对视，那两人走上前来殷勤地问：“这位公子，要不要算算命？我看看两颊飘红，是要走桃花运呀！看你有缘，打个折扣，怎么样？”
“呵呵，这是我坐牛车被晨风吹得冻红的，再说我不信这些，你们别处去吧。”华琅摆手，他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代古代有什么区别呢？他唯一一回陪朋友去青羊宫，就是这样被门外闲散的人拉住推销，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是江湖骗子，我才是有真才实学的。”旁边的大娘借机拉踩，“我见你印堂发黑，今天不宜出门，你买一串我这个转运珠，保证时来运转……”
“不不不……”华琅拉着凤姐加快速度走远，而后者听了大娘的花显然还有些心动。
“对了，这里来的夫人姑娘多，我们要行得端，不能乱撇乱看啊！”进去前，凤姐提醒道，“再说，你还在我这儿卖身呢，尽量不要谈恋爱影响工作……那米离天天跟他那青梅飞鸽传书，都不好好工作了。”
说完，凤姐带着华琅先去烧香，捐善款，然后两人走到披着布料的蒲团上双双跪下，一个诚心诚意，一个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华琅总觉得有一股视线，在他身上动来动去，让人如芒在背。
我是真的在青羊宫被拉住推销.一些怨念[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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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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