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桃花谷浸润在恬淡的花香里。
日光穿过繁茂的枝桠,洒落一地斑驳的光影。抬眼望去,漫天粉白的花瓣自在飘旋,宛如翩跹的精灵。
山谷尽头笼着一层薄雾,为这片秘境平添几分朦胧。
少女闲坐在横斜的枝干上,望着脚下这片重新焕发生机的土地,曾被毒气侵蚀的土壤如今已冒出嫩绿新芽,谷中桃树次第绽放。清风拂过,枝头花瓣簌簌而落,她轻轻伸手,恰好接住一朵飘落的五瓣桃花。
平日除了在枫苑莳花弄草,一得空闲,她便会来这桃花谷小坐。
她眷恋这里的灵气,总觉得与自身修炼的灵力隐隐共鸣。每次到来,都会悉心照料这些桃树,修剪枝桠,补给养分。
做完这些,她便寻个安静的角落,对着满谷桃花,轻声诉说心事。
“该怎么讨好这位爷呢?”她看着手中花瓣,不自觉喃喃。最近,只要闲下来,就会思考这个问题。
“不如给他做顿饭?”一个软软糯糯小女孩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是谁在说话?”岚汐吓了一跳,四周张望。桃花谷中除她自己,没有他人。
没有声音,只有头上遮天的粉色花团摇了几下,好像在笑她。
“连你也笑我,小桃花。”岚汐拍着身边桃花树的枝干,佯装不快。
“人家有名字啦,小桃花好土。”软萌的女孩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这次岚汐淡定不了了,她跳到地上,打量头顶的桃花树,用手挡着缝隙照下来的日光,抬头问,“是…是你同我讲话?”
“本来我也不想理你的啦,只是你在我耳边嘀咕了好几天,听腻了啦。”桃花树开口。
“那…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突然开智了。”看着自己亲手照料的桃树有了灵智,她自是兴奋。
“请叫我嘟嘟。”桃树嘟嘟要了几下身子,像伸了个懒腰,继续说,“其实早200年前我就可以说话了,只是那时有点水土不服,也没有人像你这样不厌其烦地在我耳边说话,所以才拖到现在。”
岚汐脸红,她哪里是跟她说话,其实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吐个槽,减减压。
想到这里,马上反应过来,“那…那什么,我以前在这说过的学习偏科被夫子骂,还有和隔壁小王干架被揍那些糗事你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桃花树摆动一下,好像摊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乱传别人八卦的,这是一棵树的底线。”
“嗯,那就好。”岚汐擦汗,找了个阴凉地方,她觉得总是仰头看她有点累,于是坐在桃树旁边,“对了,你刚才和我说给他做饭,什么意思?”
嘟嘟很懂的样子,“话本上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所以,你可以给他做顿好吃的呀。”
“那个,嘟嘟,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就是简单地单纯地想讨好一下他。”
“这样啊,那我们先来梳理一下,你对这位庄主了解多少?”
岚汐回忆,“据我观察,他是个有点孤独的人。”
“所以啊,面对这样的人呢,你就要主动一点。”嘟嘟着重强调了主动二字。
岚汐似懂非懂,“是这样吗?”
“相信我,我可是比你活得久,知道得多些。”
“让我想想吧,那个你刚开智,还是多多休息,明天再来看你哈。”她心里有些乱,拿起挂在树上的草帽,拍拍腿上的灰,离开桃花谷。
夕阳里,碎碎点点的金色装点着石子路,心情也好了起来。
————
虽是仲夏时节,轩辕山上却不冷不热。
风轻轻扬起,吹起枫苑八角亭中的半透纱帘。
青铜壶在炉上慢慢烧开,升起一阵雾气。
若隐若现中,青衣少女将壶提起,壶中水缓缓流进白衣青年面前的琉璃杯,亭中顿时茶香四溢。
青年轻抿一口,随后拿起一本近日从花邦送来的折子,认真批阅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青年终于将所有折子读完。
他靠坐在一旁榻上,放松下来。
这是他短暂的休息时光。
岚汐端上亲手做的白玉酥,递到轩辕岳面前,“庄主要不要吃点下午茶?听说白玉酥与您今日品的雨前碧螺春最为适配。”
这几日庄主近身侍候的小厮顺心突发急症,告了假,她便顶了这个空缺。
轩辕岳目光扫过盘中糕点,和平时小厨房做得略有不同,“这白玉酥,从何而来?”
“这是婢子做的。”她顿了顿,看他并无反应,继续说,“听说庄主喝茶时喜欢配上口味淡雅的糕点,上午在厨房中帮忙,就做了一份,想着今日也许用得上。”见轩辕岳并未制止,她继续道,”对了,今日亭中的布置,庄主可还喜欢?青铜壶配上琉璃杯,与今日的晴朗天气正好适配。还有这个装白玉酥的白瓷碟,也是庄主喜欢的样式。庄主要不要尝一下?“她大着胆子,把糕点往前又送了送。
她也不知为何,就听了刚刚开智的嘟嘟的建议,给轩辕岳做一份糕点。她先求着芸豆教给她做法,再自己备料,等到晚上厨房没人时,反复练习。
“为何?”他依旧半倚在榻上,眼稍微挑。
话说得永远这么简单,好似不愿多费再多精力。
“因为我想和你交朋友啊。”说完,有些后悔,怎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样说似乎有些僭越,于是,马上找补,”庄主这样高洁的人,我自是高攀了。“她的笑容有点干。
看着轩辕岳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她在心里同自己说,因为我要讨好你,和你结交,找到密钥,提升修为!
听到“和你交朋友”五个字,他有些错愕,深邃的眼眸中难得出现一些波纹,随后眉头微皱。
他想起了花菱,他们还在仙界昭学书院上学那会,不知何时,他不是御尊亲生的谣言四起,其他学子跟风,孤立他,背后说他小话。
功法课上,醒廉夫子让大家五人一组,相互切磋,把课上的知识加以巩固。
所有人组好队伍,唯独他没有伙伴。
夫子在,其他学子虽没说什么,眼神里却尽是嘲笑。
这时,一个粉衣女娃走来,伸出手,柔柔地说,“咱俩一组,定能打败他们。”
“你,为什么?”他看着她,眼里有不解,也有感激。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啊。”女娃声音脆脆的,很是好听。
这是他那段时间以来,听过的最好听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和他们一样,远离他。
“因为,我不是笨蛋。”女娃凑到他耳边,悄声说。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这一堂课,俩人联手,打败了其他五人组,成为场上最佳组合。
没想到时隔五百年,有一个人,以几乎同样的口吻,跟他说,“想和他成为朋友。”
阳光洒在岚汐脸上,衬得她越发明媚。
他刚刚表情变化被她捕捉在眼里,她向后退了退,端着白玉酥的双手有些酸。
她咬了咬唇,他是想说,她不配吗?他一个地仙不配和轩辕庄主做朋友,是她造次了吗?
不知为何,鼻头有些酸。有些坚持不住,想找个理由走掉。
正想把盘子放下,一只手快速拿起一块糕点,随后传来朗朗笑声,“这么好吃的酥,你要不吃,就送我罢?”
来人是月神莳沙。
岚汐将糕点放下,调整好心情,退至亭外。
莳沙身着一袭淡黄色单衣,长发束起,扎成一个干净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过来怎么不提前说?”轩辕岳从塌上坐起,伸手下了个禁制。
“大庄主,帮帮忙,我可是从那个谁的升官宴上偷溜过来,真抽不出时间……”时莎歪坐到轩辕岳对面,拿起桌上的杯子就要喝。
“这是我的。”轩辕岳化出一只杯子,倒上茶,递给莳沙,“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还是你这的茶好喝。”时莎桃花眼弯起,“你不知道那个谁宴席上的酒有多烈,要不是为了帮你打探消息,我才不陪他们喝。”他有些委屈。
“可有进展?”
“让我缓缓。”时莎带着几分醉意靠在垫子上。
两盏茶过后,时莎坐起,“想起来了,你让我打听的花妖,很可能就在山脚下的那个村子里。”
“此话当真?”那里是轩辕氏聚居的婺村中。
“**不离十,宴席上看到云逸,同他多喝了两杯,听他说,有个花妖前段时间去找过他,想跟他讨一种解药,救她的相好。他描述的这个花妖,和咱们那日所说正好对得上。”
“嗯。”轩辕岳敛眸。
“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可是第一时间过来告知你,说说吧,怎么谢我?”时莎懒散地靠在榻上。
“要什么?”
“刚刚进来那婢子,不就是那天小洞天中看到打群架那位吗,我看她甚合我眼缘,你这也不缺人,要不我带回月宫,照顾桂花树?”莳沙试探。
轩辕岳的手指停在杯面上,淡淡道,“她不行。”
“你既然在意人家,那刚刚人家端了半天盘子,都不说尝一口,我都替你急。”莳沙说。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轩辕岳声音低沉。
“又想起花菱了?”每次看他那个表情,就**不离十。
轩辕岳不语。
“我和你俩一起长大,花菱失踪,我也很难过。七百年过去,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但看你整日郁郁,也不是这个过法。”莳沙站起,语气有些无奈,“你也要试着敞开心扉,别把自己过成了苦行僧。”
他看了眼亭外的岚汐,“我看这丫头就很不错,长得好,性格好,手艺好,别总板着一张脸。”凑得近了些,带着几分调侃,“人家想和你做朋友,答应便是。”
轩辕岳抬眸,“你是何时听到的?”他明明下过禁制。
“我来得比你知道的早一丢丢,化个小飞虫附在纱帘上来的。”莳沙有些不好意思,“不要疑心那么重嘛。”一语双关,“就算她真的别有用心,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好看管。”
“行了。”他把他推开,“快回去吧。”
“看看天光,酒席也快结束了,我就不陪你了。”莳沙转身,遁了回去。
亭子里又只剩轩辕岳。他又坐了两柱香的时间。
修长的手指拿起白玉酥,放进口中,和惯常送来的不同,多了几丝恰到好处的甜。
味道还行。
岚汐进来收拾茶具。轩辕岳立于亭中,轩辕岳正临风而立,雪白长衫衬得他容颜如玉。
他缓缓开口,“好。”
她有些懵,没头没脑的一个字,“婢子愚钝,庄主您说的是何意?”语气带了点疏离。
“不是要同我交朋友?”轩辕岳道。
她眼睛亮了。
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大,“当真?庄主您真的我愿意和我做朋友,不嫌弃我吗?”
他怎会嫌弃?
她明媚自信、热情开朗,这些,正是他缺少的。
他没有正面答她,而是说,“这些白玉酥好像比以往甜了些。”
她收好茶具,抱起散落的折子,抬头看他,“因为,想给庄主的生活加一点甜。”
说罢,转身出了亭子。
走两步回头,声音微扬,“做我的朋友,可是一件幸福的事,嘿嘿。”
他站在树荫下,直至看到她碧绿色的身影拐进一片花丛,原本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眉眼渐渐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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