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大雪漫盖,河凝薄冰。全军煮雪灶饭,饭毕整队,继续向颖昌艰难撤离。
方行三里,晋跃匆匆前来,双眼通红:“樊将军,卢将军他……”
我心头一凛,忽而悲从中生,好似骤然失去一位挚友。
“好见地,好胸襟,好胆魄!”
“巾帼尚有此等气魄,诸位须眉,可是畏责怯战?”
“你这人……呵呵,看似不惜命,实则精得很,只要是你手底下的犊子,便护得滴水不漏。”
“你不光带兵逃,还能保护百姓安全撤退,这本事,恐怕千万人里也挑不出一个。”
世事当真莫名其妙,分明是仇人,几时成了挚友?
失神片刻,我环顾萎靡不振的广捷军,旋即凝肃神色,低声吩咐:“秘不发丧,到颖昌再说。”
晋跃哽声领命,全军依旧缓速前行。马匹优先分配给伤兵,卢婉君坚持步行,从密县一路走来,一双鞋都已裂开。她尚且蒙在鼓里,数次想去探望哥哥,皆被我以“尚需静养”为由搪塞过去。她将信将疑,垂头丧气跟在我身侧。我回头望过几眼,到底于心不忍,拉她上马同乘。
路上,这丫头大约是有所感应,越加不安,在我背后絮絮叨叨幼年往事,仿佛只要念一遍哥哥的好,便是向老天祈一声福。
听来听去,也不过是叔伯吃绝户的老生常谈罢了。
男儿可爱,却又可恨。仗着长一双硬拳头,既是保家,又何尝不是某种隐秘的胁迫?女人便该老老实实接受保护,服服帖帖认他们当老子。老子是老子,兄弟是老子,丈夫是老子,连儿子成年,也会造反逆上,试图当一当老母的老子。既是老子,那老子偶尔“教训教训”“摔打摔打”,女“儿子”们也合该受着。即便如我这般天生的老子,也必须趁着幼年皆是“儿子”时,狐假虎威,恩威并施,成为儿子中的小老子,且一直保持小老子的权威,一丝女“儿子”的模样也不能露出来,才能叫他们成年后也习惯于认我作大老子。
至于那些未能趁幼年揍服的,却难得认我作老子。哪怕我做出老子的功绩,也只会将功绩算到我儿子头上,好似认我儿子当老子,无形间将我尊成爷爷,便能巩固大小老子们结成的同盟,保持自己作为老子的权威。
或许正因如此,我才会将仇人视作挚友吧。
当真好笑,他竟还在私底下研究我?竟还有个得元副帅青睐的军都指挥,私底下研究我这编外女流的野路子兵法?
沉闷行军,两日后抵达颍昌。目之所及,农田焦黑,仿佛是素锦之上烫出的连绵黑洞。
宗庆之这老匹夫,竟然坚壁清野?地里就剩冬苗,又不会叫辽军劫去,犯得上坚壁清野?若是夺回京畿,明春至少还有一成收啊!
我怒得手抖,冻僵的手指捏紧马鞭,竟是钻心疼痛。
通传合符后,城门终开,明澄与效节军副将前来接引,不见那老油子的踪影。
那副将姓侯,名文平,照例只认正经的将领,不认我这编外女流,随意拱手尊一声“樊夫人”,便只与平级的明澄说话,明里暗里讽我赤霄军不战自退,领一群残兵过来,白吃效节军的粮。
我好生憋火,可又不便发作,只能先去安顿一众将士。
城内挤满避难的百姓,加上效节军、赤霄军以及广捷军、安平军的残兵,连小巷都铺满被卷,只剩主街可供通行。
安顿停当,我又托明澄向效节军讨一副棺木。老油子在这事上竟然十分爽快,立时弄来一副现成的棺材,杉木制,刷黑漆,以阴线刻五方旗纹样。不算顶好,凑合配得上一军都指挥,也不知是否是从城中哪位大户家里“征”来。
安置好卢定方的遗体,我才让晋跃通传全军。
广捷军的将士听闻噩耗,或是捶胸痛哭,或是仰天悲叹,又或是茫然四顾,仿佛无法理解,为何好容易平安撤离至颍昌,自家将军怎还没了。
卢婉君伏棺哭泣,亦是满面迷茫与无助,泪水在棺木上凝成薄冰。
世事当真莫名其妙。前回我为樊宝玉办丧事,在灵前狠揍卢定方一拳,这一转眼,竟是我为卢定方办丧事,还要帮他照管妹妹?
樊屠几时成了以德报怨的圣人?
哎……罢了。我没了哥,她也没了哥,也算同病相怜。好在我有本事,她也不算全无本事,哭过这一场,今后便该自立门楣了。
我托冯真娘临时写一段祭文,亲自宣祭,简略安抚广捷军将士,便将后续事宜交由晋跃详细操办。随后,我略微观察城防,已有效节军严阵守备,只是老油子依旧不见踪影。
我找来明澄问:“这几日可有军报?老油子怎不见人影?”
“据说西京战事吃紧,详情依旧不得而知。宗将军……”明澄顿了顿,苦笑摇头,“卧病在床,无法理事。”
好个老油子!天圣十年疫灾,那群老油子装病躲事,如今大敌将至,这老油子竟也装病躲事?怎地,辽子礼数周全,知他抱恙在身,便不来上门叨扰?
我冷笑又问:“城防到底如何安排?侯文平可有说法?”
“城防由效节军全权负责。昨日,侯将军让我领赤霄军去下游填河。”明澄答。
“填河做甚?他不要这粮道了?”我讶然问。
“粮草可走颍水,过阳翟往西京,只填潩河,倒是不防事。只是这河一填……”明澄忧虑叹息,“或许宗将军自有计较吧。”
我不禁又是一声冷笑:“能有什么计较?下游一填,周边全成烂泥滩,辽子过不来。我瞧他是打算龟缩颍昌,颐养天年。罢了,他是正将,他最大,暂且听他调度,免得窝里先乱。”
寄人篱下,无可奈何,次日便充作苦力。潩河不甚宽,且正值枯水期,填河不算费劲,只是还需围城筑一圈土堤,保护城墙根,另需在填平的河段附近堆筑土坡,便于驻军,防止敌军疏通河道。
广捷军与安平军继续休养,赤霄军带领厢兵、民夫分作三队,在冰天雪地中加紧动工,七日后得成。两日后,颍昌四野便化作冰沼,不论步军马军,或是攻城器械,都难以危及城下。
明澄与侯文平商议,以滚木在冰沼上铺一条小道,为南逃的百姓及残兵留一条生路。侯文平请示过宗庆之,倒是不加否决,让赤霄军自行处理。
我对这老油子憋着满肚子火,只恨不能如当初江恒那般,领一群太学生上门掀桌,替他办事。可这几日琢磨来琢磨去,又觉蹊跷。
这等关头,正将一病不起,本应严守消息,可他为何四处宣扬?连街头乞儿都知宗老将军病倒,闹得满城人心惶惶。
细细想来,元公泽对他知根知底,既能交托粮道,难不成这老油子深藏不露?
无奈老油子不露面,疑问无从得解。侯文平又来发号施令,让赤霄军驻守土坡。至于尚未缓过气的广捷、安平军,则留守城内镇抚治安,以免因焚地淹田而愤愤不平的百姓聚众生事。
今年气候不算极寒,一场大雪后,晴晒两日,又淅淅沥沥下起雪雨,四野彻底化作烂泥滩。人一脚下去,陷至膝盖,马腿纤长,一蹄下去,更是深陷难行。
后续逃来的难民与残兵唯能通过滚木小道通行,又带来纷纷乱乱的消息,有说东京城破,有说西京被围,又有说辽帝带领十万亲兵御驾南征,铁浮屠已将京畿大小城池彻底踩烂。
真假难辨的消息更闹得满城惶恐,万幸颖昌背抵粮道,暂无饥寒之忧。许多百姓抱怨之余,商量着只待春雪化冻,便南下求生,今后再不回这战乱不休的破京畿。
两日后,我正在帐中望图忧思,暗忖这老油子坚壁填河,显见是打算长久龟缩,对东西京的危局袖手旁观。颖昌好比京畿的嘴,粮从嘴里投入,咽进肚里才算数。他把粮嚼在嘴里不吞,这是几个意思?
这时,斥候入帐汇报:辽不断增兵至密县,不日之内恐会向颍昌发难。
我咬着指节,盯着舆图,恍然大悟:老油子囤着大批粮草,又故意放出重病的消息,将辽军引来颍昌,管城必然人手不足。雪路难行,待到辽大军兵临城下,却发现冰沼无从突破,届时再往回调,至少白费半月的功夫。只要郑弼抓住这空当,拿下管城,东京之围,便还有法可解!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这些大浪淘沙剩下的老匹夫,当真没一个饭桶啊!
想通此节,我倒想亲自拜会拜会老油子,连他坑我几船烂木头的旧账,也大可不算了。
谁知老油子当真是老油子,我诚心诚意前去拜见,却遭帐前兵拦阻。老油子在里头咳得“吭吭”作响,声震如同棒敲铁桶,倒叫我想起原先韩惠卿躲在中书省的值房,也是咳得这般惊天骇地。
呵,老匹夫,关起门来耍心眼。
最终我只能讪讪告辞,白遭侯文平蔑视一眼,再去过问过问留守城内的晋跃,关怀关怀伤兵,安慰安慰卢婉君,便沿栈道返回城外土坡,严阵以备。
三日后,辽先头部队便从北面而来,鬼鬼祟祟在冰沼外逡巡几圈,发现前路不通,只能折返。次日,这支先头部队又出现在城北,以长棍试探沼深,停留少时,进而往下游探来。填河段地势低,周边更为湿烂,又有赤霄军居高临下射箭,辽军再度无功而返。
不论辽军此时决定返回管城,或是继续攻打颖昌,都为郑弼争取到空当。就不知那庸才是否能抓住战机,扭转局面。
两日后,辽大军依旧决定南下颍昌,目测约两万之数,黑压压驻扎在冰沼北面,大张旗鼓安营扎寨,并试图趁夜偷挖下游河道。赤霄军厉兵秣马半年,军械充足,又占地利,自然不叫他得逞。
天亮时,辽兵留下满地尸体,狼狈退去。
拉扯数日,辽军在下游一无所获,转而尝试从冰沼正面突破。然而京畿不剩多少树木,只铺杂草又垫不住马蹄与沉重的攻城器械,若是取土填沼,则又是一项大工事。
对峙近十日,辽兵先是勉强铺出几条小道,还未铺至冰沼中心,便遭效节军箭雨盖顶,寸步难近。其后辽军倾巢而出,不断在冰沼四周骑射挠扰,又出动上千人以铁盾盖住头顶,集中铺设一条堤路。隔着冰沼,辽军挠扰的乱箭无法危及城墙,至于抢筑工事的铁乌龟,效节军干脆架上火炮,连堤带龟一并轰了。
我从未打过这般无聊的仗,仿佛整个战局都随那装病的老油子变得昏昏欲睡,偶尔困得身子一歪,才哼唧一声,动弹两下。
最终,这支辽兵人数过多,粮草线过长,而颖昌附近连豆苗都不剩一根,人没饿,马先饿,实在耗不住,只能撤兵。
如此一来,郑弼有一月的空当可夺取管城,也不知他那头可有得成。
待辽兵彻底退去,全军松下半口气,我这才想起今日竟是除夕,于是将军务暂且交托明澄,携一壶黄酒,爬上箭楼,对东南举杯独饮。
说来,从前都是向东北倾诉思念,今年倒可向东南,向大梁境内最为富庶的江南举杯。他终于回归国境,却是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也不知另一人在东南到底如何。开战已两月,东京围成死地,数万将士阵亡,烂桃难道是彻底不打算放人?
又或者,他已返回宿州,向东奔赴应天府?
也对,自应天援救东京,路线最短。自江南发兵北援,也自然是走应天一路。或许此时,京东一线已有所突破,只是京南沦陷,消息传不来而已。
当夜满怀忧思睡下,次日全军凑合过年,各人多发两张热腾腾的腌肉干菜饼,一碗勉强能见油花的羊汤。薛六娘不愿闲下,趁着暂且解除眼前之危,带领娘子医军为全军将士问诊,将各人的状况记录在册,计算药物缺耗,以便分类诊治。如此浩大繁重的事务,单靠军医已无法完成,我便将识字的女谦从拨给冯真娘,让她们帮忙整理脉案。卢婉君得知此事,努力振作起来,自告奋勇为薛六娘打下手。闲得发慌的第五秀娘也前去帮忙,带着我那始终闲置的帐前司做些力气活。
依寻常军伍的惯例,除非阵前受伤,士卒看诊治病尚需自掏腰包,广捷、安平军的士卒从未得过此等待遇,感动得热泪盈眶,有人甚至语无伦次喊起“仙子”“菩萨”“药神娘娘”来,倒叫娘子们不好意思。
我得知此事,哭笑不得,对着正在检查马蹄的马光汉挖苦:“瞧你这些小子,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马光汉放下马蹄子,扭头反驳:“三哥这话可没理。平日兄弟们都是抢着帮她们干活,只是不在嘴上献殷勤而已。”
话音刚落,白无常竟也帮腔“汪”两声。
白胖子,总是胳膊肘往外拐。
我杀去两计眼刀,笨狗却误以为我邀它玩耍,腾一下跃起,往我身上乱扑,沾我一身泥巴。
马光汉见我如此狼狈,却袖手旁观,若有所思道:“三哥,我私心琢磨,人有军医照顾,马也需好生照顾。军里就几个半吊子兽医,若想壮大马军,这可不成。”
他一提壮大马军,我便想起唐远来。此前三番五次许诺为他扩军,配齐一人二马,始终只是一句空话,当真惭愧。
也不知他此刻,到底是依旧困在扬州,或是正在京东一带厮杀?耶律兀纳这回带来数千铁浮屠,狡兔可莫叫那东西给踩了啊……
罢了,莫多想。我亲自盖过宝印,他定能化险为夷。我守住粮道,为反攻做好后备便是。
战后缓过这几日,轻伤的广捷、安平军将士已能重披战甲。安平军仅剩几个都头,余下皆是士卒,编入赤霄军便是。广捷军多是沧州子弟,与西北乡音不通、习俗不同,保留原先的建制为宜,晋跃继续做副将军,整合起两营步弓。另有各路零散的残兵,见颍昌战局扭转,重拾斗志,愿留下抗敌,宗庆之“重病不能理事”,全权交由赤霄军自行处理。
我与明澄正忙于整编,忽得斥候急报:阳翟,丢了!
我难以置信,扯来舆图惊忖:颍昌拖住辽军半月,阳翟难道毫无防备?西京难道丝毫不援?这才几日,它怎就失陷了?阳翟一丢,西京不止是粮道阻断,更是在东南方向受敌钳制,若是关中路的辽军攻破渑池,那西京可就彻底被围了啊!这郑弼,到底在做甚?
明澄亦是满目惊愕,与我面面相觑,正待一同找宗庆之商议,谁知侯文平竟然先来,要将颍昌的防务交托赤霄军。
“侯将军这是何故?可是要率效节军支援阳翟?”我狐疑问。
侯文平却不理我,只与明澄交托一应事宜。
我拂袖步出军帐,立在土坡上一望,却见大队人马自城南而出。
城南?城南可绕不去阳翟啊!老油子难道是要跑?颍昌有冰沼护城,并非不可守,他为何逃得如此利索?又或是,他再次以身作局?
我再不及细思,呼唤江怀玉带领癸队,随我去追宗庆之。
窄小的栈道不适奔马,坐骑险些折了蹄子,终于奔至护城土堤,那堤坝也叫雪水浸泡得软烂不堪,好容易才磕磕绊绊奔至城南。
南门铺有一条较宽的堤路穿越冰沼,八千效节军已有小半沿堤路出城,后续部队尚在有序撤离。
这老油子,必是比我先得军报,早就收拾好行装!
“宗将军!宗将军何在?”我高声呼唤,一路前奔。
队列中的士卒暗暗斜目,皆视而不见,也无人应我。
“宗将军何在?宗将军何在?”我不断呼问,始终不见那老油子。
就在我怀疑宗庆之自始至终不在颍昌,只是命人以咳嗽声故作疑阵时,终于发现队列中段有一辆马车,由精兵重重护卫,便冲向前去,高声呐喊:“宗将军可是在车内?”
队列中立刻分出一队人马阻拦,领头的将领严厉喝止:“休得冲撞!”
此人时常随在侯文平左右,旁人恭敬唤他“潘将军”,定是宗庆之心腹。我不便强冲,只得勒马急问:“潘将军,效节军何故南下?”
姓潘的没个好颜色,只道:“区区女流,休得探问军机。颍昌既交你赤霄军,你愿守便守。”
“这是何意?这是何意?阳翟既失,西京危急,效节军何故弃城南逃?”我急怒质问,却不得回答,见那马车走远,只能厉喝道,“你且让开,我与宗将军说话!”
“退下!”姓潘的怒吒一声,拔出刀兵。
我怒气急涌,亦拔枪相对:“放肆!我乃义节静贞夫人,区区偏将,也敢拦我?”
江怀玉也立刻命癸队拔枪,双方剑拔弩张,立时就要动起刀兵。
这时,前方奔回一人,与姓潘的耳语两句。这厮睨我两眼,冷哼一声,收起刀兵,命人略微让开道来。
我无暇计较,收枪策马,奔至车前,心急如焚问:“阳翟既失,西京危在旦夕,宗将军何故在此时南下?将军若有他计,还请告之晚辈啊!”
车内依旧是“吭吭”咳声,半晌,才传来一道老迈如刮铁的声音:“两京既失,颖昌留守何益?女娃娃年轻气盛,愿守便守吧。”
“两京已失?将军可是得了确切军报?”我大惊失色。
车内人又咳一阵,缓缓道:“阳翟既失,西京之陷,不在昨日,便在明日。东京……呵呵……”
不在昨日,便在明日?
我一时难以领会,只能问:“既是两京危急,粮道断不可再失啊!将军若是爱惜士卒,大可坚守颖昌,晚辈领赤霄军驰援西京便是!”
车内人不为所动,冷漠以对:“女娃娃,且听老夫一劝……颖昌守之无用,后生不服输,再守几日便是,切莫北上自投死地。”
“宗将军,你……”我语塞半晌,怒从心起,严厉质问,“颖昌尚有冰沼护城,效节军未损一卒,何故弃城逃跑?副帅为奸人所害,京畿无人坐镇,将军腹藏韬略,与副帅多年袍泽,难道不该替他守护京畿吗?”
车内又是一阵咳,咳声却不似前几日震如铁锣,反似漏气的风箱,又似气竭的号角。
“朽根之木,何以长久?国都既陷,便无从光复。”宗庆之沉默良久,忽而悲凉讥笑,“那老小子偏不信邪,耳顺之年,倒发起少年轻狂,赔上一己之身不足为惜,十数万后生何其无辜?若他听进老夫一句劝,效江左夷吾,至少可保半壁十年安宁……呵呵,罢了,你这群后生既是由他栽培,也是不信邪的。颖昌,你愿守便守,老夫还有后辈照管,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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