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街道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染上橙黄色的余晖。蛋糕店的玻璃窗干净明亮,暖黄色的灯光透出来,混合着烘焙特有的甜香,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店铺不大,但布置温馨,柜台上陈列着精致逼真的蛋糕模型。
楚沨渃被一块秘书带来的巧克力小蛋糕格外惊艳,微苦回甘的口感让忙碌一天的楚沨渃觉得,世界上还是让人觉得简单就能满足的东西,比如一块甜美的蛋糕。
下班后,她坐进陆璟珩安排的专车,报出同事给的蛋糕店地址,车子穿行在不算繁华的街区,两旁是林立的便利店和水果摊,车子在一家门头写着甜蜜时光的暖色小店前停稳。
推门进去,风铃轻响,店铺三十来平,灯光下弥漫着浓郁的黄油和奶香气息,玻璃柜台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成品蛋糕,造型精美,草莓奶油蛋糕上的花朵几可乱真,巧克力小熊憨态可掬,楚沨渃一眼看中了角落里那个黑白相间的熊猫蛋糕模型,憨态可掬。
“麻烦,我要那个熊猫造型的巧克力蛋糕。”她指着模型说。
年轻的女店员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啊小姐姐,这款是热门款,今天最后一个刚被订走,那是模型,不过老板今天在,我可以去问问他能不能现在做一个。”
“好,那麻烦你问一下。”
做蛋糕的区域是开放式的,女售货员进去问正在里面做点心的蛋糕师,女售货员跟蛋糕师说了几句,然后她往楚沨渃这边指了指,带着白色口罩和帽子的蛋糕师也看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楚沨渃的错觉,她觉得那个蛋糕师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他跟那个女售货员说了句什么,女售货员走过来对楚沨渃说道:“他说可以做,就是得麻烦你稍等一下,要四十分钟左右。”
楚沨渃看了眼时间,想到许渃收到蛋糕时的笑容,点点头:“好,我等。”她在靠窗的木质小桌旁坐下。
她拿出手机,先给许诺发了条信息:“晚饭别吃太饱,给你带了超可爱的大惊喜!”
那边几乎是秒回:“[双眼放光]谢谢老板!小的静候佳音!”
刚放下手机,屏幕亮起,是远在国外的陆璟珩,算算时间,他那应是凌晨。
“晚饭吃了吗?”简单的五个字,跨越着时差与距离。
楚沨渃唇角微扬,指尖轻快回复:“还没,今天吃到一块超惊艳的小蛋糕,同事分享的,现在人在蛋糕店,准备收复失地,拿下一个大号同款!”
关系已如薄冰初融,只差她一个明确的回应。
“嗯?之前那些甜点你尝两口就放一边了,看来是我没找到你的心头好,等我回去,一定亲自拜访这位大师傅,”他顿了顿,接着发来一条,“私心点,看能不能把人请回家,独占这份甜。”
“那还是别啦,美食就像星光,大家一起欣赏才好,吃到真正好吃的食物,心里会……嗯,像被轻轻治愈了,舒服得很。”
“那看来我还得再加把劲儿才行,我学学怎么做美食。”
“你已经…很好了,”她斟酌着字句,带着试探性的坦诚,“再好下去,我怕我这点抵抗力真的要不够用了。”
屏幕安静了几秒,然后跳出他的回复:“文茵,我希望你遇见、喜欢上的事物,带给你的感觉,都只是纯粹的开心和幸福,而不是需要用它来疗愈什么。”
楚沨渃定定地看着这句话,没有创伤,所以不需要治愈,只有纯粹的快乐和幸福……
这背后,是他想为她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
她压住翻涌的心绪,故意岔开话题:“[惊讶表情]陆璟珩先生?请问你是哪位?我认识的那个高冷傲娇、惜字如金的陆总去哪里了?被外星人调包了吗?”
即便国外已是深夜,屏幕那头的热度似乎不减:“新风格不对你胃口?”
她眯起眼,一个键一个键地敲下去:
“你”
“这”
“个”
“王”
“八”
“蛋!”
回复几乎是秒到:“啧,甜度这么高?”
“你这算是暴露本性了吗!?”
“遇上你,藏不住,也不想藏了。”他坦荡地承认。
“挺好,做自己就很棒。”她敲下。
“嗯,做掉自己也挺好。”
楚沨渃盯着这行字,一时哭笑不得,没想到严肃冷峻的陆总裁,骨子里竟还藏着这种出其不意的幽默,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很快,手机又嗡了一声:“有事直接打我电话,无论几点。”
楚沨渃轻轻吐了口气,双肘支在桌面,捧着脸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灯洪流,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起遇见陆璟珩后的每一个片段,初见时的对峙,后来不动声色的撑腰,耐心的陪伴,笨拙的烤肉,以及那个让她方寸大乱的吻,点点滴滴,汇聚成无法忽视的暖流。平心而论,他对她,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半分委屈。她不知道他对别人如何,但他在她这里,已足够好,完美无缺?那不可能,但人生天地间,不过数十寒暑,若遇真心待己之人,何妨放手一试呢?
“小姐,您的蛋糕好了。”温和的男声打断思绪。
楚沨渃抬头,却有些意外,不是之前那位女店员,而是那位一直戴着白色口罩和帽子的蛋糕师亲自将装着蛋糕的精致盒子放在了她的桌上。
“谢谢,”她笑着准备扫码,“麻烦算账……”
“这个,送给你。”蛋糕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腼腆。
楚沨渃伸向手机的手顿住,不解地看着他:“嗯?为什么?”
蛋糕师慢慢抬手,摘下了遮挡了半张脸的口罩,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脸,五官单独看并不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种天然的温和书卷气,尤其那双眼睛,清澈温润,让人心生好感,这张脸…楚沨渃的记忆迅速翻页,是那天在俱乐部被下了药、惊慌无助的男人,谢淮之。
“是你啊。”楚沨渃有些惊讶。
谢淮之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带着明显的感激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尴尬局促:“那天…真的…非常非常谢谢你,要不是你……”他话说了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原本微红的脸颊瞬间褪去血色,抿紧的嘴唇也微微发白,那点笑意彻底淡了,只剩下后怕和一丝难堪。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楚沨渃看着他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心里了然那天他后来的遭遇恐怕不那么简单,但两人萍水相逢,她的处世之道是不该有的好奇心绝不触碰。“后来你没事吧?”她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谢淮之眼神闪烁了一下,飞快垂下眼睫遮住情绪,声音更低:“没…没事了。”
楚沨渃见状,立刻不再追问,她体贴地将话题拉回来,目光落在那可爱的熊猫蛋糕上,露出真心的笑容:“那这个真的谢谢你啦,我很喜欢。”
见她没有再追问那晚的事,谢淮之绷紧的肩膀略微放松。一提到蛋糕,他眼中的光芒重新亮起,带着属于手艺人的纯粹热情:“你喜欢就好!我在研究低糖低脂又好吃的配方!如果你下次再来,我可以给你做不会发胖的尝鲜款!”他腼腆地笑了笑,对职业的热爱溢于言表。
“那下次我一定来试试新口味!”楚沨渃捧起蛋糕盒,笑着跟他道别,“再见啦!”
“再见。”谢淮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热闹的街灯夜色里,那双温和的眼中,翻涌着感激、劫后余生的复杂,以及藏得很深的一抹担忧。
君德酒店的套间内,许诺捧着那块精致的熊猫蛋糕,用勺子虔诚地挖了一大勺送入口中,浓郁的巧克力、绵密的蛋糕体和恰到好处的甜度瞬间在舌尖绽放。
“哇哦!”许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含糊不清地发出惊叹,“老板!这!这个也太好吃了吧?!你在哪发现的神仙店铺啊?!”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往里塞,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这水平,能…能把那糕点师给请回来当咱家的私厨不?好吃到我……好吃到我想掉金豆子!”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睛却紧盯着剩下的蛋糕,要不是打不过自家老板,他真想整个抱走独享。
楚沨渃也拿起小勺尝了一口,惊喜地发现下午新做的这个口感层次更丰富,甜度也把握得极好,她看着许诺那副恨不能舔盘子的馋样,忍不住笑着往他后脑勺轻拍了一巴掌:“想什么呢?掳人是犯法的!喜欢吃你就天天去那儿买,我看店里墙上还贴着烘焙教学课的海报呢。”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你现在空得很,学学这个正好,技多不压身嘛。”
许诺漂亮的眼睛里立刻写满了抗拒和纠结,活像一只被勒令去洗澡的猫,一脸苦大仇深:“老板…打架、玩枪、摸刀子,这些我都能搞定,但是那个……那个软乎乎、滑溜溜的东西……”他比划了一下打奶油的姿势,“我觉得我的手指头有自己的想法,它们不行,它们做不到了!”
“啪!”楚沨渃毫不留情地一巴掌重重拍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许诺嗷一声惨叫,脸都皱成了包子:“老板,你这是要打残你此刻在你身边唯一的忠心保镖,准备卸磨杀驴了吗??”
楚沨渃板起脸,做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小诺啊,你还年轻,脑子也好使,学啥都快的,你想想,多掌握一门技术不好吗?”她身体微微前倾,循循善诱地抛出了杀手锏,“以后要是遇见喜欢的姑娘,你给她亲手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生日蛋糕……”她眼神里充满了你懂的的暗示,“那成功率,是不是蹭蹭往上涨啊?这可比你耍个枪花浪漫多了!”
眼看着许诺先是茫然,随后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最后纠结变成了跃跃欲试,楚沨渃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成了,忽悠成功,等许诺真学会了,带他回岛上时,不就有源源不断的甜点供应了吗?这简直是造福全岛的英明决策,看着许诺终于展露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活泼心性,她这个老母亲感到无比欣慰,吾家有儿初长成。
午休时间一到,楚沨渃就像拐带小朋友似的,把还有点不情不愿的许诺押送到了蛋糕店门口。
“叮铃铃”风铃清脆。
“你好,”楚沨渃走到收银台前,笑盈盈地问昨天那位女店员,“请问你们的糕点师谢师傅在吗?”
女店员一抬头,眼睛瞬间亮了,是她,昨天那个美得让她印象深刻的女顾客,今天还带来了一个…一个帅得发光的大帅哥,那头张扬的红发在他头上非但不显得杀马特,反而像火焰一样耀眼,衬得他轮廓深邃又充满青春的张扬感,她的声音都激动得有点抖:“在在在!就在里面!稍等,我马上叫他出来!”
不一会儿,围着白色围裙、戴着口罩帽子的谢淮之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楚沨渃,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虽隔着口罩,也能感觉他在微笑:“你来啦?今天想尝试什么新口味吗?”
楚沨渃伸手,像推出自家待价而沽的产品似的,把躲在她身后的许诺拉到前面:“我今天不买蛋糕,是这样,我们昨天尝了你做的蛋糕,惊为天人!”她指了指旁边虽然帅但明显带着点紧张和不自在的许诺,“这位,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最近在家闲得长蘑菇了,我看你店里有烘焙教学课程,就想让他来你这拜师学艺,学点真本事,治治他那颗浮躁的心!”
许诺被推到前面,猝不及防,但临场反应极快。他立马露出一个堪比牙膏广告的标准八齿笑容,阳光灿烂地伸出手:“嗨,我叫许诺,确实是这位……楚老板……不成器的哥哥!”这自我介绍和他那阳光张扬的外表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萌。
谢淮之被这对姐弟的斗嘴式介绍逗得实在没忍住,深笑出声,连带着眼睛弯得更厉害,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可以的可以的,”他连忙点头,“不过我们的烘焙课程都安排在晚上,因为白天店里事情比较多,所有的产品都得当天准备、制作和销售。”对于谢淮之来说,楚沨渃就是在深渊里向他伸出手的那个人,她的要求,只要力所能及,他绝不会拒绝,而且,她从未对他流露出任何异样或同情的目光,这种平常心,让他无比感激。
从此之后,许诺就开始了他的蛋糕大师修行之路,每天晚饭后,他都会准时出现在甜蜜时光,与面粉、黄油、鸡蛋和各种模具展开殊死搏斗。
这天,楚沨渃来接他,还没进门,远远就看到许诺背对着门口,耷拉着脑袋,像一棵被霜打蔫儿了的红枫树,连那头标志性的红发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楚沨渃推门进去,风铃一响,许诺有气无力地回头,脸上还沾着面粉,眼神像只备受打击的大型犬。
“噗嗤~~哈哈哈”楚沨渃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走过去,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声音带着三分戏谑:“哟?看来今天又是在和甜蜜作斗争中惨败的一天?”她凑近看了看操作台上谢淮之正在耐心指点他修改的一滩……勉强可以称之为蛋糕胚的不明物体,语气极其欠揍:“唉,算了算了,看来这行当确实需要点天赋,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不行咱就不学了?反正…你还有一身的蛮力可以靠嘛。”
“谁说我不行!”许诺猛地抬头,那双碧色的眼睛里瞬间燃起熊熊火焰,“男人不能说不行,不就是一个蛋糕吗?,谢师傅能做出那样的艺术品,我许诺也能!”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楚沨渃的激将法总是如此简单粗暴且有效。
楚沨渃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好样的,有志气,小诺诺,加油干!姐姐看好你哟!”
接下来的日子,楚沨渃每天推开门,都能看到一幅充满活力的画面。
暖色的灯光下,许诺高大的身影缩在对他来说略显低矮的操作台前,他身上那件店家最大的粉色围裙紧绷地挂在他身上,滑稽地勒出胸肌轮廓,上面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面粉、斑斑点点的巧克力渍和可疑的奶油抹痕,连他那头张扬的红发,都未能幸免,东一缕西一缕地挂着闪闪发亮的糖霜,整个人活脱脱像是刚从糖果屋的陷阱里爬出来。
此刻,他正凝神屏气,手中举着裱花袋,对着台中央一个造型奇特的东西,那东西姑且称之为蛋糕,中间塌陷得像个陨石坑,边沿却顽强地堆积着厚厚的奶油和几块硬得能当武器用的水果装饰,整体效果充满了狂野的抽象派风格。
“噗”楚沨渃实在没憋住,靠在门框上笑得肩膀直抖,“今天这又是哪门子的创作?致敬自然灾害吗?火山爆发还是陨石撞击?嗯?”她坏心眼地点评着许诺那惨不忍睹的“大作”。
许诺脸一红,随即又梗着脖子,像个被质疑的手艺大师,他气鼓鼓地用手背擦了下脸,结果把鼻尖上也蹭上了一块白花花的奶油:“笑什么笑,严肃点,重点突出一个概念性美感,懂不懂艺术?!”
他指着那个陨石坑,强词夺理:“而且,老板你别光看缺点,你看这边缘的抹面,多平滑,你看这没烤焦也没塌得像饼干,这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旁边的谢淮之笑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好师傅的形象,鼓励道:“嗯…这次打发奶油的力度,很到位了。”语气里充满了老师夸幼儿园小朋友画画用色大胆的既视感,他悄悄地看了一眼那个造型怪异的蛋糕,又看看像只骄傲小公鸡似的许诺,眼底是忍俊不禁的笑意和真诚的欣赏,这个红发青年虽然笨拙,但那份执拗和认真的劲头,确实让人很难生气。
日子便在这样充满烟火气和欢笑声的蛋糕店里,一天天过去,楚沨渃靠在门边,看着许诺在谢淮之耐心的指点下,又一次全神贯注地向完美蛋糕发起挑战,面团在他那双本该握枪的大手里笨拙又可爱地揉捏着。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许诺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手,如今笨拙却认真地在柔软的奶油面团中摸索着,这份烟火气十足的努力,让楚沨渃有些恍然,这双手握起枪来可以干脆利落,如今沾满面粉笨拙的样子却显得格外珍贵,她走上前,指尖拂去许诺额头粘着的一缕糖霜,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别着急。总会做到的。”
谢淮之也递来一张干净的湿巾:“慢慢来,许诺,你已经比第一天好太多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