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饭后去和江远乔汇合,是一家安静的酒吧,一楼的散坐环境不错,温柔的男声在唱着抒情的歌,里面不是很吵闹,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陆璟珩带着她上了二楼,都是单独包间,他们前面走着两个人,楚沨渃觉得背影很眼熟,一个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八,另一个身材瘦单薄,低着头,他们打开一扇门进去的时候,楚沨渃看着那两人的侧脸,谢淮之和裴玉,她不明白谢淮之怎么还跟裴玉在一起,不过人家感情的事情跟她没关系。
她跟着陆璟珩去了江远乔在的房间,一进去里面人还不少,很多都是没见过的,江远乔招呼他们道:“璟珩,茵妹妹来这边坐。”那些人也都是圈子里的人,江远乔的性格那那都吃的开认识的朋友也就多了,陆璟珩就不一样了,除了跟自己交好的朋友会出来喝喝酒,其他的一律公事公办,今天也是跟江远乔好久没见了。也有点其他的事情找他,他才带着楚沨渃过来的。
房间放着有点吵音乐,人又多有些吵闹,陆璟珩问她:”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楚沨渃跟江远乔关系也算不错的,不会不给江远乔面子的,就是要走怎么也得坐个半小时在走,不然就太不礼貌了。
“没事,我回来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坐坐也可以的。”
江远乔给楚沨渃拿了一杯果汁,笑道:”茵妹妹我先借你家璟珩聊两句哈,你先坐一会。”
“现在你随便,等是我家的就不借了。”楚沨渃也开玩笑的回道。
“哈哈,那我得赶紧多聊两句。”
楚沨渃跟里面的人都不认识,拿出手机打发时间,上面有一条许诺的短信:“老板,今天下午的时候谢淮之接了一个电话,那神情就像是刚刚太阳高照突然间就乌云密布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了,就说今天没办法上课了,换下衣服他就走了,走的时候小脸白的跟见了鬼一样,他是不是生病了吧,要不要找个医生给他瞧瞧。”
楚沨渃知道许诺挺关心谢淮之的,给他回了一条:“嗯,我刚好看见他了,我一会去看看他,你就别瞎操心了。”
“嗷,那有事喊我哦。”
楚沨渃跟这个房间里面的人也不认识,起身就去找刚刚看到谢淮之的那个包间,她走到刚见两人进门的那个包间。
包间内,暗色调的灯光摇曳闪烁,空气中混杂着昂贵的香水、雪茄烟雾和酒精的混合气味。一群衣着光鲜、脸上带着醉酒后亢奋或刻薄神情的年轻男女围聚着,他们的目光焦点是人群中心的一个人影。
她推开门进去,里面音乐也是吵的不行,这个房间也大,人也多,那些人都围在了一起,嘴巴里还不停的嘲笑着什么。天走过去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只见谢淮之跪趴在地上,身上都是酒,那个在蛋糕店里温和腼腆、笑容干净的糕点师,此刻像个破碎的玩偶。
“哟!谢淮之!”那是一个油头粉面、穿着花哨衬衫的男人,“啧啧,怎么这副丧气相?刘少看得起你才赏你一杯酒喝喝!这酒顶你小半年站那烤箱边当孙子挣的钱了吧?给脸不要脸啊?”他语调尖刻,引来周围一阵附和的嗤笑。
旁边有人刻意煽风点火:“就是,一个玩物架子还在这装清高?裴少兄弟敬的酒不喝,是不把裴少放眼里吗?”
谢淮之低垂着头,脖颈弯成一个脆弱又倔强的弧度,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死死咬住的,几乎要渗出血的嘴唇。
“谢淮之。”
楚沨渃顺着声音看去,裴玉慵懒地陷在宽大的沙发里,长腿交叠,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和强烈的厌烦,“刘总的酒,一滴都不许剩。”
谢淮之的背脊猛地一颤,他终于缓缓抬起头,那张总是挂着腼腆笑容的清秀脸庞,此刻一片死寂的灰败,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灰烬,和一丝微弱到即将熄灭的难以置信的哀伤。
"我喝。"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伸手去抓酒瓶时,袖口露出青紫的掐痕。
“嗐!裴少发话喽!快喝!”
“哈哈哈看那熊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录下来!录下来!发群里去!”
有人掏出手机,刺眼的闪光灯骤然亮起。就在他颤抖着手几乎要把瓶口对准嘴唇的瞬间。
“算了!”刚才那个被叫做刘少的男人嗤笑一声,语气轻佻,,“毕竟是裴少的人,我的面子算个屁,算了算了啊。”
裴玉的脸色瞬间阴沉,眉宇间积聚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烦躁地一把推开身边依偎过来的女人,猩红的眼底翻滚着浓重的暴戾:“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他目光刀子般剐向刘少,随即又厌弃地扫过地上的谢淮之,:“谢淮之!把你面前地上那杯东西喝了,然后给老子滚!别在这丢人现眼!”他随手一指地上一个不知道谁碰倒洒了大半杯烈酒的玻璃杯。
他顺着裴玉指的方向看去,地毯上,一个巨大的、沾着鞋印和灰尘的威士忌古典杯中,只残留着浅浅的一层浑浊的琥珀色液体,里面还漂浮着不知道是烟灰还是什么污物的渣滓。
那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再次翻涌而上,他几乎要当场干呕出来。
他自嘲地、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那抹弧度比哭还难看一万倍,尊严?呵……多么奢侈的东西。
他麻木地伸出依旧在颤抖的手,抓向那个肮脏的杯子。
刘少阴阳怪气的冷笑紧跟着响起:“啧,果然是裴少的好狗啊,只听裴少的话叫唤。”
裴玉额角的青筋剧烈地跳了跳,眼神更加危险,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强行压下那股嗜血的暴怒。其他人被他这暴戾的气场摄住,一时没人再敢开口起哄,但那些幸灾乐祸、鄙夷轻蔑的眼神,在谢淮之身上凌迟。
谢淮之说不出的痛苦,他眸色黯然无光,神情恍惚,自嘲的笑了笑,颤抖着手抓起那杯酒就灌了下去。
他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双腿麻木,眼前阵阵发黑,周围的人冷眼旁观着,有人发出压抑的嗤笑,就在他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试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刚迈出一步时。
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精准又“不经意”地伸出来,横在了他即将落脚的前方!
“噗通!”
没有任何意外,重心不稳的谢淮之再次结结实实地面朝下摔倒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哈哈哈!真够笨的!”
“趴着的样子,绝了!狗都不用教!”
新一轮的哄笑毫无顾忌地爆发出来,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
“滚开!都他妈给老子滚开让他出去!”裴玉的怒吼猛地炸响,他砰地一声将酒杯重重砸在面前的茶几上,他脸色铁青,眼睛死死盯着趴在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眼底的狂躁和一种难以分辨的、令人心悸的痛楚翻涌交织,“都聋了吗?让他滚!”
没有人看到,他藏在碎玻璃和水渍下的那只手,指关节已经攥得惨白,微微颤抖着。
众人被裴玉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震慑,立刻噤若寒蝉,讪讪地挪开位置,嘲弄的表情收敛,但眼底的轻蔑更深。
现在谢淮之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可以被随意的嘲笑随意的羞辱,屈辱如同一把刀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里,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抬头看去,那一刻他的眼泪在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楚沨渃把他扶了起来,推开门带着他走了出去,等裴玉在看过去的时候门口趴在地上人已经不见了,他眉头上的戾气更深重了。
楚沨渃扶着几乎脱力的谢淮之出来,找了一间角落无人的房间扶着他进门。
谢淮之被安置在柔软的沙发角落,他低垂着头,凌乱的湿发遮住了眼睛,肩膀以一种极小的频率、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哭声,甚至连抽噎都极力压抑着,但泪珠却无声地、持续地砸落在他紧紧交握置于膝头的手背上,那无声的崩溃,比嚎啕大哭更显得沉重而绝望。
楚沨渃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默默地递到他面前。
说什么呢?
同情?可怜?看着他那卑微到尘埃里、被碾碎了一地的尊严,这些情绪当然有,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堵心和无力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无论是家暴,还是这种情感里的极度不平等与精神虐待,外人插手的界限在哪里?轻飘飘的劝分劝和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万一她苦口婆心劝了,谢淮之回头跟裴玉和好如初了呢?那她岂不成了里外不是人的笑话?甚至可能给谢淮之招来更疯狂的报复?
楚沨渃深知这其中的复杂和危险。理性告诉她闭嘴才是最佳选择。
谢淮之的眼泪流了很久很久,直到他那双总是温润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只剩下断断续续、无法控制的抽气,身体还在余震般细微颤抖。
楚沨渃看着他这副狼狈到心碎的模样,那股压在心底的怒其不争终究冲破了理性的堤坝,她抱着胳膊靠在沙发背上:“值得吗?谢淮之,世界上的人千千万,这条不通,换条路走就那么难吗?裴玉?呵……你想想,撇开那张暂时能迷惑人的皮囊,他还有什么?财富?那不是他挣的!地位?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才华?品性?真心?我看到的,只有颐指气使的傲慢,毫无边界的控制欲,和把别人的尊严随意践踏在脚下的卑劣,他给你带来了什么?除了眼泪、屈辱和痛苦,还有什么?值得你为他这样把自己踩进泥里?!”
谢淮之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冰冷的针刺痛。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不堪的眼睛里,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他看着她,声音沙哑低微,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不自知的偏执:“撇不开…真的撇不开…”
“从小就喜欢的。”他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
楚沨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完了,深度沉沦的恋爱脑,晚期,没救了。
谢淮之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无奈,自顾自地倾诉着:“他以前对我挺好的,我之前丢了糕点师傅那份工作,没地方住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他说是想跟我认真交往的,只是后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了。”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其实那份我很珍惜的工作,也是他背后操作弄丢的,他家里有钱有势……没人敢得罪他…我跟他说分开…他不同意。他说他不喜欢我身上的油腻腻的味道,说不想看我那么辛苦,我当时信了…”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裴玉的伤害,而是因为自己的愚蠢。他信了那个恶魔编织的华丽牢笼。
楚沨渃看着他这副被谎言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胸中那点怒其不争的火气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和怜悯取代,她挪近一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在他冰冷颤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她没有再试图讲那些所谓的大道理。
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最终只是长长叹了一声:“有些事,有些路,别人替不了你选。我只能说,改变不了现状,就努力让自己去接受,它带来的所有好与坏,哪怕像现在这样痛得要死,如果觉得这痛已经超出了你能承受的极限,那就尽早下定决心离开。”
“而且,我看裴玉那面相,”她故意用带着点江湖相面的神棍语气“印堂黑气缭绕,眉间锁煞,天生克妻…呃不对,克你,尤其克你财运,靠近他,不仅伤身伤心,搞不好破财挡运,太邪乎了,早点跑路安全,”
“嗯…谢谢你…楚沨渃…”谢淮之抬起红肿的泪眼看着她,声音哽咽,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无尽的感激和难以言喻的羞耻,他生命中两次最难堪、最卑微的时刻,都被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撞见,而且每一次,都是她向他伸出了那只温暖而坚定的手。
“我…我先回去了,对不起…又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了……”
“嗯,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或者许诺发个信息。”她看着他,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谢淮之,永远、永远记住我今天这句话,对一个反复伤害你、以践踏你尊严为乐的人,不要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一丝一毫都不要有,希望留给这种人,等同于将刀子亲手递给他,让他有机会捅穿你的心脏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你彻底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不值得!”
谢淮之身体猛地一震,深深看了楚沨渃一眼,那一眼,混杂着感激、痛苦、茫然,和一丝被这句话深深刺痛的觉醒感,他没再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楚沨渃站在门边,目送着那个背影消失,心里堵得难受,裴玉算个什么东西?
谢淮之,这个小半个月里,她亲眼看着他,脾气和软得像面团,包容许诺在厨房制造的每一次灾难,他做的蛋糕有着治愈人心的魔力,他为人诚恳踏实,从未想过利用许诺的颜值多招揽生意,他细心,总记得楚沨渃不爱甜腻的口味,他善良,给流浪的小猫留干净的食物和水……
多好的一个男孩子啊,偏偏,掉进了裴玉那口不见天日的腐烂深井里。
这该死的命运。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离开,那口井太深太黑,她伸出过手,却感觉终究拉不住那颗甘愿下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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