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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月考

高二的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紧迫感扑面而来。徐明远雷厉风行,宣布了本周五进行物理和数学月考的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刚燃起一丝新学期懒散火苗的同学们头上。

“考试范围涵盖高一全部核心知识点及本学期已学内容,题型、难度参照高考。这次成绩,将是本学期重点观察、分层教学以及后续竞赛选拔的重要参考依据。”徐明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班,尤其在周屿的方向多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带着无声的警告和审视。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

“不是吧徐老师!才刚学完离心力啊!”

“高一的内容……早还给老师了!这怎么考?”

“完了完了,这次要现原形了……”

沈微面色沉静,只是迅速在笔记本上列出了需要重点回顾的知识清单。对她而言,这是检验基础、明确方向的契机。

旁边的周屿依旧维持着“睡神”人设,仿佛考试与他无关,目光投向窗外,只有修长的手指间,一支黑色中性笔被转得飞快,在指尖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带着一种百无聊赖又隐含锋芒的节奏感。

前排的苏晓冉则苦着脸,唉声叹气地戳着崭新的物理书,小声跟旁边的林砚之抱怨:“完了砚之,物理简直就是我的天敌!那些力啊电啊的,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啊!这次肯定要垫底了……”她可怜巴巴地看向林砚之,像只求援的小动物。

林砚之停下笔,温和地笑了笑,声音清冽:“别慌,晓冉。力学部分其实有规律可循,晚自习我可以帮你梳理一下基础公式和典型模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真的吗?太好了!砚之你真是救星!”苏晓冉瞬间满血复活,眼睛亮得惊人。

沈微将前排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觉得她的同学都是鲜活可爱的。

放学后的“补习”时间,地点依旧是顶楼那间安静的空教室,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微将一份她整理的物理核心考点和典型例题精编推给周屿:“重点都标出来了,例题也选了有代表性的。你……看看?”她斟酌着用词,目光带着探究。经过几次“难题切磋”,她早已清楚周屿的实力深不可测,这所谓的“补习”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周屿接过那份字迹工整、条理分明的资料,随意翻了翻,深褐色的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接收到了。

沈微看着他依旧懒散的样子,想起徐明远宣布考试时那警告的眼神,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周屿,这次摸底考……徐老师很重视。你……”她想说“你就算控分,也别太离谱”,又觉得这话有点越界。

周屿抬眼看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怎么?沈老师怕我交白卷,连累你的名声?”

沈微被他噎了一下,脸颊微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是怕徐老师真把你家长从地球另一端‘请’回来!你不是怕麻烦吗?”她搬出了他之前提过的理由。

周屿转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深褐色的眼眸里那点玩味淡去,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他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落回那份资料上,手指在“牛顿运动定律综合应用”的标题上点了点,声音低沉了几分:“知道了。大题……会写几道。”

这算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沈微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头那点莫名的焦躁奇异地平息了。她知道,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某种程度上的“配合”。

“那……选择题?”沈微试探着问。选择题蒙起来可太容易穿帮了。

周屿从裤兜里掏出那个银色小铁盒,打开,拈起一颗薄荷糖,这次没有推给沈微,而是自己丢进嘴里,咔吧一声咬碎,清凉的气息弥漫开。他含糊地说:“看心情。”

沈微:“……”行吧,这很周屿。

月考如期而至。物理考场气氛肃杀,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沈微专注答题,思路清晰流畅。做到一道关于力学综合题时,她习惯性地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这道题陷阱在于摩擦力的方向判断和弹簧势能转换的临界点。

她很快确定了思路,开始书写解题步骤。写到关键的第二小问,她下意识地侧头,用笔尾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这是她思考难题时的小习惯。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周屿。

他正撑着下巴,姿态依旧懒散,深褐色的眼眸半垂着,似乎在看试卷,又似乎什么都没看。他的试卷……选择题区域竟然涂满了?!虽然不知道对错,但至少没空着!大题区域……沈微瞳孔微缩。

那道她刚做完的力学综合题,周屿的卷面上竟然也写了!字迹是与他平时漫不经心截然不同的、带着力道的潦草,但步骤清晰,关键方程列得明明白白。沈微甚至看到他在摩擦力方向的标注旁,打了一个小小的叉,旁边用更小的字写了一个正确的方向箭头——那正是她刚才在草稿纸上反复确认后才写下的关键点!

他不仅做了大题,思路还极其清晰!而且……他似乎是故意写错了一个明显的地方?

沈微的心跳猛地加速。她迅速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专注于自己的试卷,但刚才看到的画面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为什么要故意写错?为了控分?为了维持“学渣”的人设?可如果他真的想隐藏,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交白卷或者胡乱写点,何必多此一举?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周屿身上的谜团,似乎更深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对答案的、哀嚎的、庆幸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最后那道大题第三问你们答案多少?我算出来是0.12米!”

“我也是0.12!”

“完了完了,我算了个0.15,肯定错了!”

“周屿!屿哥!选择题最后一题你选的啥?C还是D?”赵磊习惯性地问。

周屿正慢吞吞地把那张写了不少内容的草稿纸折起来,动作依旧随意。闻言,他眼皮都没抬,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考试后的沙哑:“忘了。”

赵磊:“……”得,又是这句。

沈微收拾着文具,没参与讨论。她看到周屿站起身,将收拾好的东西随手塞进背包,动作间,一张小小的草稿纸从物理书里飘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的脚边。

沈微弯腰捡起。那是一张边缘磨损的草稿纸,上面画着极其简洁却精准的受力分析图——正是最后那道综合题的核心!旁边还列着一个被划掉的、极其精妙的能量守恒方程雏形,其思路之刁钻巧妙,远超她刚才的解法!而在图的下方,有一行极小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像是无意识的涂鸦:

“老头看到这分数……会拍桌子吗?”

沈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瞬间明白了。他故意在试卷上写错那个摩擦力方向,是为了压低分数,为了……让那个可能看到的“老头”生气?为了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去赌一个远在天边的、愤怒的关注?

一股强烈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心疼猛地涌上沈微的心头。

太傻了……周屿。

笨得让人……心疼。

她迅速将那张草稿纸折好,在周屿看过来之前,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自己的笔袋夹层里,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周屿背上包,看了她一眼:“走了。”

“嗯。”沈微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走廊里熙熙攘攘。

沈微看着周屿高大却透着孤寂的背影,想着那张草稿纸上的涂鸦,心中五味杂陈。他递来的薄荷糖的清凉,他耳根微红的瞬间,他谈及父母时眼底的寂寥,还有此刻这近乎笨拙的“控分”……无数画面交织在一起。

“周屿。”沈微忽然开口叫住他。

周屿脚步顿住,侧身看她,深褐色的眼眸里带着询问。

沈微走到他面前,从书包侧袋里掏出那个印着猫咪图案的保鲜盒,打开,里面还有几块金黄的海苔苏打饼干。她拿出一块,递给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考完了,补充点能量?”

周屿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饼干上,又缓缓移到她脸上。夕阳的金光落在她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澈见底,里面没有探究,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暖意的关心。他沉默了几秒,伸手接过那块饼干。

“咔嚓。”熟悉的酥脆声在喧闹的走廊里并不明显。咸香的海苔味在舌尖弥漫开。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将剩下的半块饼干握在手心,转身融入了放学的人潮。

沈微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饼干包装的微凉触感。这场交易,早已超出了最初的界限。而那个看似颓废不羁的同桌,他心底的孤独与渴望,像一道复杂的谜题,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了解得更多。

就在沈微也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张浩正站在那里,眼神阴鸷地盯着她和周屿刚才站过的位置,嘴角挂着一丝冰冷而怨毒的笑。看到沈微看过来,他快速逃似的转身避开的同时,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随即转身消失在楼梯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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