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让他下去。
走到床边握着穆卓一手,面露温笑。
“你醒了…”
说完室内就是一阵沉默。
他睁着眼,面如白纸,缓缓开口,气弱声嘶。
“陛下来看我了,我终于又看到那个,在梧桐花下,闲雅静坐的殿下了。
她没有一句言语,可手里来回穿梭得丝线,就像是千言万语。
替主人表达着,在这宫里的无声悲鸣。
那么迷茫,无助、孤独、挣扎、矛盾、愤怒、难过。
无数次怀疑自己,怀疑身边一切,想逃又逃不出去。
后来尘埃落定,却迷失了方向。
努力想挣脱出来,始终找不到出口,只是把自己变得更复杂、阴郁了。
想寻求一丝爱意,又不知谁能给予,最后只能生生堵住心口,再无半分奢念。
把一切都归于命运使然,再无反抗,让其愚度人生。”
没有预兆失了心神,惊讶在他面前点点展现出来。
“你……”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他完完全全感受到了,我的一切情绪。
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全被他看懂了。
他未出声,伸出手想摸摸我的脸颊,只是有些吃力。
把头往下偏了偏。
他触碰到面庞,会心笑了。
“臣知道,臣从未走近过陛下心里,也知道没有人,能轻易进入陛下内心。
可臣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在陛下心里,臣连高臻跟丰俞都比不上。
臣不想落后于人,反倒再也没了机会……”
使劲摇摇头,握住那只覆盖在脸上的手。
“有机会的,你知道吗,刚刚来之前,我们的孩子,她踢了我。
难道你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吗。”
“你还答应过,等他出生后。
要亲自教她,读书写字,教她为人爱民,承欢膝下,父慈子爱。”
他轻轻笑着。
“没有机会了,陛下。”
“臣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只能让她辛苦陛下了。
合德宫有臣准备好,留给她的东西,陛下有时间,可去那走走。
希望她不要那么调皮,让陛下费心。”
“吾心愿似君心,祝陛下能早日找到,可以敞开君心,曰心怀古之仪人……”
心情慢慢沉重起来,反驳着。
“不……你会好起来的…”
他泪水早就浸湿了衣襟。
“陛下,向前看,别困着自己,慢慢走下去。”
“最后帮臣,再擦擦眼泪,臣想见见娘。”
拿帕子缓缓拭去他脸上的泪珠。
让瞬华去传李夫人。
放下他手。
这也是最后一次放开他的手了。
站在一旁,看着几乎奔跑进来得李夫人。
“卓儿…”
“娘来了!”
慢慢走了出去。
也不知走到何处,过了多久,耳边就是一道丧钟,哀凉响起。
“须后良人,崩世了!”
两行清泪,从眼眶喷涌而出。
闭上眼,长叹一声。
多谢你,穆卓一!
对你,或许有片刻得美好、感动、感激。
唯独没有爱。
瞬华劝回去,好好睡一觉,摇头拒绝,让他们把辇轿,抬去合德宫。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宫人见到来,忙行礼,瞬华让他们全都退下去。
她提着灯,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进殿后,摸索着一切,往日一幕幕,全浮现在眼前。
从今以后,这座宫里,再也没有那个会温言,叫陛下的人了。
手掌摸到一口黄花梨箱子。
没有上锁,箱盖正口边缘有些泛旧。
看的出,穆卓一有时间便会打开瞧瞧。
瞬华将灯提近了些。
盖子开启,一眼就看到孩子的玩具。
波浪鼓,银手镯,长命锁,镶金丝边风筝,和田玉雕刻得玉扣、小兔子等。
再往下翻,是孩子的几身衣服,和一套文房四宝。
将它们拿出后,最下面是一块,用绸布包裹着的方形物件。
拆去绸布,看见原形的一瞬,恍惚了片刻。
是一方棋盘,拿在手里上下摸了摸,感觉后方有东西硌手。
翻开借着灯火一看,竟然是自己小名。
二女。
抱着这方棋盘,再次无声流泪。
瞬华在一旁,想要安慰,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半刻后止住哭泣。
将这些东西一一放回。
瞬华叫来外面小庄子,搬去云泉宫。
看着瞬华低低吩咐。
“今晚,就在这歇一夜。”
她答了是,忙安排起来。
石番这时走进来。
拿出一支和田玉步摇,递到跟前。
随之还有一个小方匣子。
“良人说,他早就该给陛下您了,可良人没有勇气,便一直耽搁至此。”
将它们握入手心。
由瞬华服侍着,上了榻,抱着被子那一刻。
才真真切切感觉到,穆卓一他真的离开了这座宫殿,这人世间。
第二日醒来已是午时。
听着外面噼噼啪啪得响声。
“陛下,您醒了。”
半解走了进来。
“外面下着雨,奴婢为您多加一件衣服。”
下床扶着额,看着外面的天。
“怎么下起雨了。”
她摆放着吃食回应。
“是啊,也不知怎么就下雨了,陛下刚睡醒,许是唇焦。”
接过她手中汤碗。
喝到一半,想起昨天刺客一事。
抬头问话。
“卫尉可有在穆、刘两府,搜到卢家人?”
半解一点头。
“搜到了,人是在穆丞相府找到,两府全数抄家下了廷狱。”
半解接过碗,走到案几前,顺着望去,是几张折子。
打开第一本,上面所呈是,宋家已跟卢如和离,解除夫妻关系。
并上了告罪书,等一系列的事。
第二本则是,有关穆伟处置问题。
第三本是,穆卓一死后,一系列事的敲定。
有些犯了难,穆卓一刚走,就要处置他家人……
可他的去世,何尝不是跟他父亲,有着莫大关联。
眯眼想了想。
迂久出声。
“穆府上下,除了穆伟夫妇,所有主子尽数抄斩,下面奴仆按先例处理。
穆韦革去丞相一职,贬为庶人。
与妻李槐一起发配皇陵,看守陵墓,无诏永世不得出陵。
刘递,全家抄斩。
后宫净俞,跟蒲佳儿各降一级。”
“良人谥号,孝感,将其灵位供入太庙,其余一切照祖制。”
“另升曹左相,曹也为新任丞相。”
又想到昨晚穆卓一那封信。
“云州县令调京,担任光禄卿一职。”
至于卢如嘛…
面前闪过,临蕙姑母的面容,想到那枚令牌。
还是开口。
“派人去公主府问问,需不需要,烧火做饭打杂的丫鬟。
若是需要,便领回公主府。
不过府中,就再也没有大小姐卢如,只是一个丫鬟。
若不需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午后在云泉宫,摸着那方棋盘,心中感慨万千。
“太后娘娘到!”
是柳一候的声音。
抬眼,就看见一身红色锦衣的人走进来,直接坐下。
她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云州县令徐轻,不过才上任两年,皇帝就把他调来京中,为光禄卿。
朝中已是颇有微词,这如何能服众?”
放下手中物,缓缓看向她。
“那请问母后,要如何做才能服众?”
她声音洪亮。
“官员看的,自然是政绩。”
让瞬华将案几上纸张拿给她。
“母后看看,这些够不够!”
“他在位两年,为国为民所做政策,哪一样不是对上有绩,对下有利。”
她睫毛轻颤,紧捏薄纸作恼怒状。
“看来是母后疏忽大意了,让下面的人欺上瞒下,母后一定会查清楚,给徐卿一个交代。”
起身时,一个没站稳,再次跌坐回去,柳一候忙搀扶住她。
面露不解,询问而去。
“母后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她摆摆手浑不在意。
“不碍事,许是这几天太劳累,母后歇歇就好。”
贴心一笑。
“那母后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等人走后,才向她刚刚下坐之处轻笑。
生产这天,躺在榻上,身体疼得死去活来,意识模糊。
耳边早已听不清,稳婆跟宫人鼓励声。
她们来来回回,不停往自己嘴里,喂各种汤药。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时候已到,咬紧牙关,抓紧身下被子,将力全都送去下方。
“哇…哇…”
“生了,生了,是位公主殿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个小公主!”
几声道贺后,再次没了意识。
等醒来,就看到小婴儿,已经睡在摇篮里。
半解忙上前扶起,又让人出去通报。
“陛下,你醒了!”
皇姐第一个疾步进来,抱起一旁孩子走向床边。
“快来看,这孩子可不可爱,像不像陛下小时候!”
瞬华也走进来。
“陛下您看,小公主殿下还吐着泡泡,真是可爱的紧!”
从皇姐手中接过孩子哄了哄。
“是可爱,像我,也像…她父亲。”
皇姐不欲提起这些伤心事,笑了笑。
“陛下,小公主还没名字呢,倒是给公主赐个名。”
抱着怀里小人儿,又颠了颠。
不疾不徐。
“名字就叫桐,封号元明,册封太子,今特赦天下。”
“即刻昭告,与民同乐。”
“至于册封礼,就和满月宴那天,一同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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