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滂沱成势，雨幕接连，一片朦胧，周围人与景皆变得模糊不清。
褚慕远牵着萧淡云的手往前，手中的伞将她整个人遮掩住，他自己左身被大雨淋湿。
红盖头之下，萧淡云看不见褚慕远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与他相握那只手上传来的暖意。他手掌上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略显粗糙的印在萧淡云掌心。
萧淡云低下头，自红盖头下方瞧见自己与褚慕远已然被大雨打湿的鞋面与衣摆。脚步加重，衣裳变沉，本是不好的事。可她莫名心情很好。
哪怕突如其来的暴雨影响了成亲的流程，即使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没了寻常人家成婚时的热闹。可她，就是心情愉悦，嘴角不由扬起。
褚慕远牵着她登上淮安王府前的台阶，一步一步，没有催促，与她的步子保持一致。
王府内的宾客聚集在屋檐与长廊下，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原本进门需要跨过去的火盆因暴雨带起的大风而熄灭，府里的下人手忙脚乱的拿出火折子，想要重新点燃，却被并未停歇的大风再次吹灭。
褚慕远将手里的伞丢去一边，伞面落着的雨被震起，溅落地面，留下诸多水印子。
看着笨手笨脚怎么也点不燃火盆的小厮，他眼神凌厉，不耐烦的开口：“别弄了！”
小厮一惊，赶紧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着。
周旁之人看着这边情形，心中有些想要议论的话语，可此时却不敢说出口。这种情况，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礼官着急忙慌走来，正欲告知成亲流程，还没开口，就被褚慕远截断：“所有冗杂的流程全部撤掉，直接拜堂即可。”
礼官诧异：“这……”
褚慕远冷眸睥睨而下，嗓音如刀：“你有意见？”
“不敢……”礼官立即低下头：“就听世子殿下的。”
在褚慕远授意下，其余流程全部取消，直接行拜堂之礼。
他父母早逝，唯一高堂只有他的祖母，金玉琴。
老太太年岁已高，头发已花白，却雍容华贵，气质威严，令人不敢直视。她手握住一根六道木制成的拐杖，神色淡漠，对褚慕远突然要取消大半成亲流程之事并无异议。
褚慕远与萧淡云来到金玉琴身前，宾客们也纷纷朝这边看来。
大雨未有停歇的迹象，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瓦片上，成线如流的从瓦缝中滑落，答答答的落下地面。
在礼官高呼声中，伴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惊雷，褚慕远与萧淡云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之时，又有惊雷乍现，更甚之前令人心惊，仿佛天空炸裂，连地面都跟着震了震。
宾客中有人忍不住尖叫出声，随后有一阵议论声起，又很快被压制回去。
褚慕远面不改色，萧淡云淡然处之，向着对方弯腰低下头。他们的头轻轻碰了下，很快分离。
至此，礼成。
姜儿很快走上前来，将盖着红盖头的萧淡云搀扶回新房。
大雨骤然而来，宴席被破坏，就此作罢。前来观礼的宾客象征性的道了个喜后，陆续散去。
到了淮安王府外，他们松了口气，这才敢出声议论。
“这门亲事，怕是不详啊，就没见过哪个人家成亲时又是大雨又是惊雷的，这莫不是老天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就是啊！还有，你们看见世子的脸色了没有？吓死人了！我刚刚在里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太太的脸色也很难看啊……这谁选的日子啊，如此天气，怎会是吉日？！”
“我估摸着啊，这萧家小姐嫁过去，没好日子过咯。”
“唉……”
“……”
淮安王府。
萧淡云被送回新房后，有个婢女快步而来，至她身前恭敬行礼后，道：“奴婢白芷，见过世子妃。”
“传世子殿下的话，今日大雨，风凉寒重，您衣裳与鞋子都湿了，让您先行沐浴，他晚些时候过来。”
姜儿诧异。
新郎官还未来给新娘子掀开红盖头，合卺酒也没喝，就让新娘子去沐浴？虽是怕小姐感染风寒，可从规矩而言，似乎不太合适。
萧淡云应声：“好。”
姜儿转头，惊讶着：“小姐，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萧淡云果断抬手将盖在头上遮掩住她视线许久的红盖头拿下来，呼出一口气后笑道：“姜儿，我们在淮安王府，世子的话，就是这府里的规矩。他让先沐浴，那就去沐浴吧。”
而且，她的确觉得有些冷，若等到褚慕远处理完事情回来，她怕是要着凉。
千万般事，自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在姜儿还因此事不合规矩而讶异的时候，萧淡云已然跟着方才来的婢女前去沐浴。
另一边，后院正厅。
金玉琴坐在厅中首位，面色淡然端起婢女送来的茶，递到唇边慢慢饮下一口。
褚慕远站在她身前不远处，面无表情等待她开口。
饮下半杯茶后，金玉琴才出声：“今日暴雨影响了成亲流程，宴席也未开始就结束，想必今日之后会有很多人对比生出议论。”
褚慕远神色未改：“无所谓。”
“你无所谓，你世子妃也无所谓吗？”金玉琴看着他：“今日之事，对她的影响可比对你的大。”
“我不知晓你为何对她生出兴趣，又莫名其妙跑去跟陛下请旨赐婚，既然你以正妻之礼娶了她，就该给她正妻的待遇，莫要因这场大雨生出怨念。日后，对她好些。”
褚慕远抬眼：“祖母，我对她不错。”
金玉琴眯眸：“那就更好些！”
她握着拐杖重力敲了敲地面：“你知不知道这门亲事定下后，京城里都在传些什么？若是她在淮安王府有个好歹，所有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你身上，所有人都会将她的好歹怪在你这里，觉得是你害了她！”
“你自己的名声，你能不能注意注意？”
褚慕远无言。
他的名声，他自然知晓，只是众口悠悠，他管不了，总不能都杀了。只要别闹到他跟前来，他都当不知道。
金玉琴叹了口气：“陛下当初说，待你成亲后，就让你承袭你父亲的淮安王之位，今日你已成亲，想必那件事也将要提上日程，你最近多加注意，别在这种时候再做出些会让他人非议之事。”
“至少，在你接管你父亲的淮安王位之前，安分些。”
褚慕远沉默片刻，道：“知道了。”
金玉琴看着他，更重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倍感无奈。但他毕竟是淮安王府唯一血脉，名声虽不好，可办事能力还是有，陛下也器重。只是身为他的祖母，她希望他能更好些。
“好了，”金玉琴看他仍穿着那身被雨打湿的衣裳，轻缓了口气：“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换身干净合适的衣裳，回去见你的新娘子吧。”
褚慕远抬手行礼：“是，孙儿告退。”
他很快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金玉琴抬手扶额，一边叹息，一边按了按眉心。
新房。
萧淡云沐浴过后，寒意消散，湿衣服被换下，穿着一身轻便的衣裳，此刻身体轻快，心情也很好。
等在房内的姜儿却是一脸担忧，实在不知这淮安王府究竟是怎样的，竟连成亲的规矩礼数都可以不在乎。
萧淡云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好了，乖姜儿，别忧愁了，我们这不是在萧府，是在淮安王府，顺着此处规矩行事即可，不必在意太多。”
姜儿叹了口气：“小姐，我有些担心接下来我们在淮安王府的日子。”
萧淡云眨眨眼：“走一步，算一步吧。”
何况她觉得，在这里，不会比在萧府差。至少，她如愿成为了淮安王府的世子妃，这个身份已经拥有。
姜儿还未来得及再说其他，褚慕远自外走来，周边人同时行礼问候，她本要说的话立刻停住。
“出去。”简单两个字吐出口，房内婢女顷刻离开。
姜儿也被白芷带走，随后关上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褚慕远与萧淡云两人。他沐浴过，身上穿着一袭蓝色的宽松便服。
萧淡云见礼：“世子。”
“嗯。”褚慕远应了声，在桌前坐下，伸手拎起酒壶，往桌上两空酒杯中缓缓倒入酒：“坐。”
萧淡云在他身侧坐下，随后面前递来一杯酒。她愣了下，随之接住。
褚慕远端起酒杯与她示意，她很快反应过来将手中酒杯递过去和他碰了碰。继而手臂相交，一同饮下这交杯酒。
酒杯放下时，褚慕远起身，干脆利落将萧淡云打横抱起。瞬间失重的她下意识抓住他身前衣裳，回过神时已经被他抱至里屋卧房的床榻前。
萧淡云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与褚慕远做这种事，她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等到自己被放在床上时，还是难免生出些紧张来。
褚慕远俯身而下，手撑在她耳边：“今夜你可能会很辛苦，忍一忍。”
萧淡云心惊，抿唇而小心询问：“多辛苦？”
褚慕远道：“你很快就知道。”
床边帷幔落下，遮掩住床榻上缠绵的身影，有衣裳被甩出来，随意落在床边。
房中的红烛燃了许久，至末燃尽而熄灭。
时至深夜，萧淡云体力耗尽，挣扎着要跑，又被褚慕远抓着脚踝拽回来。
她欲哭无泪，转头提醒：“世子，已经很晚了，我们早些休息吧，我累了……很困！”
褚慕远眨眼：“那你睡。”
他伸手抓着萧淡云的肩让她翻了个身：“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萧淡云震惊：“？”
这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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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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