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业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闯了进来,
“陛下,登闻鼓响了。”
此话一落,御书房内寂静了一瞬,短短不过一个月,近五十年都没有未响过的登闻鼓居然被敲响了两次,
还真是奇了!
楚知默胸腔威震,发出了声轻嗤,眼神中透露着蚀骨的寒冷,
“敲响登闻鼓的是何人?”
小太监不敢隐瞒,回道,
“是礼部尚书之子,李泽宇。”
一旁被打断的丁业听见礼部尚书四个字时,两头粗眉瞬间拧了起来,
“陛下···”
他刚出开口,便又被楚知默打断了,
皇帝没有分给他们多余的眼神,冷冷让几人先回去,丁业手里的口供也留下,
丁业似乎还有话要说,满脸是欲言又止,可小皇帝始终没有再搭理他,没办法,他下意识望向了裴寂也,
裴寂也同样没有多给他眼神,自此,丁业只好作罢。
宫道内,一身粗布麻衣的李泽宇头上系着白布条,眼神悲怆地往前走着,
不知从哪刮起了冷风,带着洁白的雪花从他眼前划过,
直到被带进御书房,他那已经被冻得麻木的四肢终于有了反应,
扑面而来的暖气让他跳动着的心脏,被重新注入了血液,那股从不属于他的血液去让他生出了另一个灵魂,
那灵魂在心底疯涨,
他始终低着头,全凭着走在他跟前的小太监领路,直到小太监停住了脚步,他想都没想跪在了地上,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决绝,
他重重将头磕在了地上,
“草民李泽宇,参见陛下。”
这是楚知默第二次见李泽宇,她对那晚上官府的喜酒仍旧记忆犹新,再次见他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她没有接话,留下了片刻的沉默,她审视了一番如此打扮的李泽宇,披麻戴孝,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为何要敲响登闻鼓?”
俯首在地的李泽宇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字正腔圆地一字一句说道,
“草民李泽宇叩奏,家父李声远通敌叛国、私吞贡品,家弟李闻淮买凶杀人,致使晋国皇帝横死街头!”
短短几句话,掷地有声,久久回荡在御书房内。
咚——咚——咚——
“谁啊?”
小厮刚打开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满身盔甲的神策军鱼贯而入,不过眨眼间就将尚书府搅得鸡飞狗跳,
仇常贵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手中握着圣旨,眼神中是掩都掩不住的大快淋漓和嘲讽,
李声远被两个神策军压到了院中,那个禁军动作粗鲁至极,似乎手底下压着的不是尚书,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囚犯,
这是李声远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狼狈,他衣衫不整,两条腿被死死踩着,膝盖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声响,让他的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冷汗,
他死死盯着仇常贵那张让人作呕的嚣张嘴脸,吐了口血沫,
从那日朝会之上,皇帝望向他的那一眼,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居然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老狗,是你阴了我!”
仇常贵如望着一条死鱼一般垂头俯视着他,望向他那张苍老的脸,仇常贵心中却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甚至就连推开尚书府门那一刹让骨头都在战栗的兴奋也都消失殆尽,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已经走到了尽头的李声远,
神策军动作很快,抬着数箱财宝到了院子,一打开,琳琅满目,众人哗然,
一个尚书府内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奇珍异宝,
大大小小的箱子有数十个!
仇常贵慢慢展开了手中的圣旨,站在被按在地上的李声远跟前,让他的声音能够一字不落地传到尚书府的每一个角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李声远身沐国恩,却包藏祸心,外通敌国、内吞贡品、欺君罔上,罪连天地,其子李闻淮助父为恶,更买凶弑人、欲掩罪迹,人伦尽丧。父子二人悖逆不忠、恶行昭彰,若不重惩,何以儆效尤、正国法!李声远、李闻淮及其满门老幼,尽行处斩,家产抄没入官!”
他的话音一落,神策军手起刀落,在尖叫和哭声中屠尽李家满门。
只余下了李声远被按在地上,
神策军用膝盖顶着他的脖子,将人狼狈地按趴在地,往日高高在上的李尚书此时毫无尊严,贴着地面的脸上沾满了泥土,耳边是刀起刀落的声音,
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仇常贵仍旧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出一点的崩溃和对死亡的恐惧,他的眼中只有愤恨,恨不得将他撕碎了咬穿了。
仇常贵将手中的圣旨扔在了李声远脸庞,抬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鲜血肆意挥洒,凄惨无比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神策军一个个像是杀红了眼,没有一个人搜手中的刀子是不沾血的,
仇常贵突然笑了起来,
万年细哑的嗓子笑起来带着刺耳的尖锐,像是一条毒蛇,欣赏着尚书府内慢慢沦为人间地狱,
他施舍般低下了头,望向这个往日在他面前永远都高他一等的尚书,面目狰狞,
“李大人,你可知今日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李声远没有挣扎,早已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地到来,听见了仇常贵幸灾乐祸地问话只是冷哼了一声,丝毫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也许是被他这幅铁骨铮铮地模样刺激到了,仇常贵特别想看他痛哭流涕痛心疾首地惨样,拍了拍手,
大门被再次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李泽宇一步步走进这个他进出了无数次的家,冷眼旁观着满院的尸体和飞溅的鲜血,
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步步走到李声远的跟前。
仇常贵肆意地嘲笑着死到临头的李声远,
他叫他睁眼看看,看看送他李氏满门走上奈何桥的人是谁,
只可惜,李声远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睁开过眼睛,
不行,他怎能这样呢?
仇常贵叫人扒开了他的眼睛,硬生生掰过他的脑袋,让他看清来人。
与李声远对上视线那一刻,李泽宇淡淡叫了声父亲,
只可惜,李声远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冷哼都没有,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不配是我李声远的儿子。”
没有想象中的父子反目成仇,仇常贵慢慢失去的兴趣,下属来报,整个尚书府除了李声远外无一活口,
仇常贵碰了碰自己妥帖的发髻,命令下属动手,
寒光一落,李声远身首异处,
四溅的鲜血全都不落地溅到了李泽宇的身上,将他那件白色的孝服尽数染红,原本在满院血红中格外眨眼的白衣,此刻染了血,不再突兀了。
仇常贵往后退了一步,用手帕掩住鼻子,却还是掩不住刺鼻的血腥味,面露掀起,
“脏死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仇常贵带着查抄出来的贡品撤出了尚书府,而李泽宇也被驱赶了出来,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回头便看着神策军在尚书府门上贴上了封条,
百姓围在远处,对着一夕之间被满满抄斩的尚书府指指点点,
尚书府卖国通敌,与晋勾连,偷换贡品,心怀叵测,因他国内政,与晋国使者一同谋害晋国三皇子,满门抄斩。
一月后,皇帝下旨,立皇子楚瑞为太子。
三月后,晋国与梁国正式开战,皇帝御驾亲征,由摄政王与丞相共同代理朝政。
凉州,大雪风飞。
影三一把推开了节度使行辕的门,身后带着三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进来,正好与端着盆血水而出的小太监擦身而过,
三人中间的是位老者,胡子花白,一身粗布,眼睛落到那盆血水后,难得蹙起了眉,而身侧两个背着竹篓的药童气喘吁吁但始终都架着自家的谷主,
“谷主,请进!”
为首的影三已经没了耐心,日复一日的死人脸也维持不住露出了焦急,他掀开了厚厚的门帘,忍不住出声催促,
戚长青吹了吹胡子,一脸地不情愿,“催什么催?你家主子还能跑了不成?”
一进屋,两个早已经被冰天雪地冻得没了知觉的药童仿佛来到了酷暑,一下子就闷出了一身汗,
守在已经昏迷了几天的楚知默跟前儿的赵齐,早已熬红了眼,见到被影三带来的药谷谷主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不少,
“神医,你来了,快,快看看皇上!”
戚长青闻着屋内都快把人腌入味的药味皱了皱鼻子,等坐在床沿看向床上昏迷着人的那一刻,两眼一闭,起身就要往外走,
嘴里还不忘嚷嚷着,
“救不了!救不了!”
屋内三个影卫瞬间围了上来,将要跑路的老人家一把按住,拖回到了楚知默的床前,
“你们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放开我!”
老胳膊老腿的戚长青哪儿里拗得过影卫,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影三脸色难看至极,但他们谁也没敢使劲儿,就怕真的伤了人,
影四端着药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幅场景,不由地叹了口气,
“谷主,你这又是闹哪样?”
影四将要端给了赵齐,又拍了拍影三的肩膀,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影卫妥协地松手退后,
被松开的戚长青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边,抬眼瞥了影四几眼,却还要假装自己不在意,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谷主?”
赵齐实在是心慌地厉害,忍不住低声哀求了起来,
“神医,老奴知道您的医术天下第一,能活死人肉白骨,陛下她,陛下她有事没做完,晋国多次来犯,若没有陛下在,大梁,大梁恐有大乱!”
殿内除了炭火的跳动声外,安静得吓人,
赵齐的话直戳人的心窝子,楚知默离京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直到到了凉州,一病不起,原本同行的谢既明奉命统领昭武军,经不起楚知默这一病,
派出影卫去找谷主后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他们苦等了三日,这才盼来了神医,
这些日子,楚知默连药都吃不下去了,
他们都知道,她的大限将至。
“你们就会败坏我名声,我是人,又不是神,还能让死人还魂不成?”
戚长青被架来本就一肚子气没处撒,这下倒是让他说了个痛快,但其他几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影四叹了口,“好了,谷主,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先看看陛下的情况吧。”
没想到这老胡子还拿起乔了,“脉微欲绝,气如抽丝,指尖青灰、面色蜡黄,气血瘀滞,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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