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李汶提前定好的酒楼包厢，金碧辉煌的装横一看就价值不菲，李莹莹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其他人倒都很淡定。
按照主次客一一落座后，李莹莹悄咪咪的凑近沈倞，小声与他低语：“你看这李汶，哪里像刚死了老婆的？”
沈倞下意识看向侃侃而谈的李汶，眼角的笑意眼镜框都遮不住，四十多岁了长相依旧年轻，看上去除了多了一丝成熟的味道，好像与三十多正值青年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反而因为这成熟的味道，让他更加有魅力了，典型的社会精英。
路易城也笑着和李汶搭话。
李汶的妻子叫玉如意，零几年火起来的，持续火了十多年了，现在三十五左右，曾有人分析她在娱乐圈经久不衰的原因，主要总结了几点，大概就是挑的角色好，大多都是虐剧女主，很适合她一张小白花的脸，演技也好，任何角色她一演绎，都和真实存在似的，代入感很强。
这么多年，她面容保持的极好，如果不说他有些三十五，看上去也就二十多。
就这样一个热度大，零黑料且正向话题多的明星，在一月前离奇从江城最高的酒楼一跃而下，就如同她最后出演的角色一样。网上一下子就炸了锅。
网友们最开始猜测玉如意是入戏太深，没能脱离角色，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可粉丝接受不了，他们不相信一个呈现在荧幕前积极乐观且一直事业蓬勃的玉如意会自杀。
其实说玉如意没黑料不太准确，她还是有的，她唯一的黑料就是她的丈夫，传言一个事业成功但二婚的男人，当时玉如意被扒出隐婚，还掉了一波粉，不过李汶不在娱乐圈，长相也不清楚，渐渐的人们也就忘却了，如今出了事，大家再次锁定了当年怎么也扒不出照片的李汶。
网上渐渐穿出阴谋论的传言，并且愈演愈烈。
李汶被扒了，扒了个彻底，要不是提前找了照片作掩护，他的长相早已漫天飞，不过这风波再不过，照片漫天飞是迟早的事。
所以李汶找到了路易城。
沈倞听见他们在说采访的事情，李汶叹了口气，表情略带困扰，向路易城倾诉道：“网上的舆论太可怕了，我在他们口中简直是无恶不赦的恶魔，可分明都是假的。”
路易城表示理解，道：“舆论一向如此，流量至上的背后说暗箱操作，李总不用放在心上，虽然有人在扰乱节奏，指引舆论，但警察已经证明了你的清白，乌合之众自然会散去。”
李汶亲昵地拍上路易城的肩膀道：“还好有你，易城，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我扭转风口。”
易城，叫的还挺亲密，沈倞想，他们应该早就认识。
路易城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肩膀 ，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忽然惜字如金地回道：“我自会尽力。”虽然路易城在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但沈倞总觉得他的笑并没直达眼底，说的话也没那么走心。
李汶说罢忽然话锋一转，站起身来举着杯朝向在座的所有人道：“今天辛苦各位，以后有什么需要李某帮忙的，尽管说一声。”
李汶的助理很有眼色将李汶的名片发给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沈倞。
众人知晓这只不过是应酬局上的常见操作，没人当真，但还是都笑着收下答谢。
沈倞看也没看名片就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闷头吃着东西，偶尔再偷瞄下路易城以及他手腕上若有若无的疤，除此之外，什么话也不说，要不是李汶主动cue他，他可能就带着这份沉默度过今晚。
李汶听起来正在闲聊，可能是看他不说话，就主动与他攀谈，问道：“小沈大学还没毕业吗？”
沈倞一顿，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细细琢磨了小沈这个称呼。
小沈……听着像司机名，他们家司机叫小陈。
“是，还在读书。”沈倞并没有职场上那类谄媚寒暄的意思，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只是出于礼貌，对方问了，自己就回答，语气因为称呼的原因甚至有点冷。
路易城盯着忽然长了刺的沈倞，恰巧和他视线碰上，沈倞眼立马变得柔和，甚至可以用乖巧来形容，刺软了，甚至消失了。
“……”
他拿起酒杯移开视线，轻抿了一口红酒。他没有忽略今晚若有若无自对面飘来的视线，他没来得及细究，对方的眼神反而愈发的猖獗。
李汶好似并没有感受到沈倞的不喜攀谈的态度，很有兴趣的继续问：“那你学的是新闻相关的？在国内读的大学吗？”
你管呢？沈倞肉眼可见的又冷了脸，他忍了皱眉道冲动回道：“在英国，读金融。”
“原来是海归，怪不得这么优秀，年少有为啊，哈哈哈”李汶自顾自的说道：“那怎么来明路了呢？虽然说明路很好，但和你专业好像并不对口？”
沈倞不想再回答，他这个人没什么耐心，说到底还是有大少爷脾性，喜欢随心所欲办事，装乖也要对人，对于毫无好印象的李汶，他懒得再搭腔，只是道：“因为喜欢呗，李总多吃点，菜都凉了。”
很明显的拒绝沟通，李汶面子被拂也没恼，顺势道：“这家菜色和味道都不错，大家都敞开了吃。”
中途，沈倞去了趟洗手间，李汶一句小沈还真让他琢磨起点什么来，至少他想起了自己的司机小陈，所以他给小陈打了个电话让他今晚不用来接自己了。
虽然这块离市区远，不太好打车。不过他自有打算，他观察了一下，路易城开车了又没喝酒，自己晕车没法坐面包车，来的时候就是蹭路易城车，一会说不定还能蹭路易城的车回去。
就算不能，大不了再晕一回车。
刚撩了电话，他心情正大好，并没有注意从后面靠近的人影，一转头直接和来人撞上了，被撞的人也不躲，而是扶住了沈倞的手臂。
沈倞一抬头，就看见了李汶的脸，下午那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晕车的呕吐感好像又出现了。
他扯开手臂，皮笑肉不笑道：“谢谢李总。”
李汶用食指扶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柔声道：“小心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语气让沈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身上哪哪不得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后退一步道别：“李总先用，我先走了。”
说完刚要离开。
胸前突兀的横上一条手臂，沈倞离开的路被挡住了，他抬头看向手臂的主人，李汶也在看着他。
沈倞还没来得及问他干嘛，李汶率先张口，并没有解释这个不太礼貌的举动，而是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入职第一天还是适应吗？”
沈倞站在原地，挑眉：“多谢李总关心，挺适应的。”
“那就好，做新闻又苦又累的，尤其是还在易城手下，他一向挑剔，你这样毫无经验的小朋友，以后怕是讨不到好。”李汶笑着说。
沈倞发现李汶似乎很爱笑，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的，显得整个人亲近随和不带刺，这类人一般很受喜欢，因为和他们说话，他们总是平和且冷静，笑着给出你答案。
可沈倞不喜欢。
尤其是对方还当着他的面说路易城。
他哼笑一声，变得疏离且冷漠 ：“我还以为李总求着路记者办事，多多少少会有些感恩之心，没想到就在他的同事面前这么拐弯抹角的诋毁说他。”
李汶摇摇头：“你误会了，这不是诋毁，只是提前给你透底，不过你么，倒是很维护易城。”
“你们很熟吗？”沈倞是真的好奇，他实在想不明白路易城为什么和李汶这个笑面虎看起来很熟的样子，就算沈倞错过了路易城的十五年，但也知道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不算熟。”李汶只留下这三个字，并没打算多说，接着他用食指和中指从口袋中十分优雅的拎出被沈倞扔在桌子角落的名片，然后塞进了沈倞的上衣口袋，塞得时候他身子向沈倞偏过了，距离骤然贴近，气氛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沈倞忍住后背爬上的恶寒没动，眼神盯着李汶，直白说道：“我还以为李总喜欢女人。”
“我当然喜欢女人，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李汶很狡猾，并没在沈倞的试探里漏出半分马脚，他很是惋惜道：“你留在明路太可惜了，听说你是哥伦比亚大学金融系毕业，cheat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想好了，可以来找我，完这边可以给你提供合适的位置，小沈同学。 ”
沈倞不知道这算什么，或许李汶是老手了，名片是他的钩子，自己则被当作了鱼。他觉得好笑，眼神变得不屑。
“原来李总是这样挖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其他目的。”李莹莹说的没错，李汶一点都不向刚死了老婆。或许对这段婚姻的走心程度都有待考究。
“我一向求贤若渴，跟着我，你也会开心的。”这话说的就十分暧昧了。
可沈倞却愣住了，终于知晓明明第一次见到李汶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为什么。
记忆里恶心黏腻的触感仿佛在脑袋里诈尸，连带着声音。记忆里男人颤抖地喘息，死死盯着沈倞的脸，一句句说着话，和面前这个人渐渐重合。
看着我，你也会开心的 。
你现在开心吗？
我好开心。
沈倞猛然抬头，眼睛睁大，他没想到，他做梦也没想到，面前这个人，居然是他。
是他吧？没错吧？
只不过是带了一幅眼镜，不，或许发型也变了，脸也不再年轻，否则自己怎么会认不出呢？自己怎么可能认不出！
沈倞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流向了四肢，逐渐发冷，冷到指尖开始发颤，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没将面前这个人的眼睛砸在地上仔细确认，确认之后呢，或许下一步就是狠狠的把他的头撞到墙上吧。
他闭了闭眼，压抑了如黑水一般涌入的恶意，李汶在叫他，他已经听不清了。终于凭借仅剩的意志力在失控的前一秒信步转身离开。
他空洞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路易城知道吗？他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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