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元娘子的事情,谢朝朝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便也没有再出去,到了晚上让院子里的下人在她们平日里值夜的房间里头摆好了席面。
谢朝朝知晓今日这等场合,她须得去将赏赐给下去,最好再同下人们吃几杯酒,说些宽厚仁慈的话,便是谢朝朝没有多少胃口,只为了不扫兴去坐下一同吃了几杯酒。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平日里拘这性子小心伺候,今日岁日几杯酒下肚,倒是大胆了些,加上知晓谢朝朝是个性子软不会同下人计较的,不知是谁带头开口说着吉祥话讨要赏赐,而后吉祥话便是不绝于耳。
谢朝朝将本就准备好的赏赐让冬梅与腊月分了下去,得了赏赐的丫鬟婆子更是高兴,吉祥话儿连绵不绝,谢朝朝又将早就准备好的金瓜子洒了下去。
下人们得了赏赐又得了金瓜子当真是眉开眼笑,气氛更加活络,说话笑闹声不绝于耳。
不知是因为吃了酒,还是被这欢快的氛围感染,谢朝朝心中的不安渐渐褪去,只她看出来了到底因为她在,下人们虽是高兴,但是到底有些放不开,合该赏赐也给了下去,便不在这样的日子里打搅让她们拘着性子,这般想谢朝朝便起身离席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刚刚因为高兴多吃了几杯酒,回到碳火烧的足足的屋子内,便生出些困意,谢朝朝强撑着莫要睡了过去,她知晓今天这样的日子,若是没有等沈辞暮回来便自己睡去,他定然会不高兴,回来指不定如何折腾自己。
下意识想到了元娘子的下场,谢朝朝心底下意识闪过一丝害怕。
虽是告诫自己莫要睡了过去,要等沈辞暮回来道一声岁日喜,但是不知是丫鬟婆子今日备的酒太烈,还是因为她刚刚因着丫鬟婆子闹腾高兴多喝了几杯,听着院子那头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谢朝朝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混沌的失去了意识。
院子另一端的欢声笑语渐渐变的越来越远,谢朝朝如同飘在空中,还是熟悉的国公府,还是熟悉的人,但是冬梅不知道去了何处,腊月也似乎是不认识她,她呼唤数声也没能唤来对方的回头。
她被一股力量牵引着飘荡,终于在一处屋子前停了下来,她有些茫然的想着这是何处,似乎是有些陌生,她抬头望着屋檐下的牌匾,轻声念出口“佛堂”。
她恍然大悟过来,此处应当是国公府的佛堂,她打量四周,为何在这样偏远僻静处,片刻却又说服自己,许是清修不喜被打扰,所以佛堂才会在这样的僻静处,所以白日里才会没有遇见。
前世今生谢朝朝都未曾踏入过国公府的佛堂,她为何会到此处?心中思忖着难道是因为她昨日请了一尊佛像,又在佛像前做了那样的事情,惹来了佛祖的不满?
梦中的思绪混沌,谢朝朝未曾想明白缘由,却又很快被拉扯着进入佛堂,她还未曾细细看着满室密密麻麻被供奉着的佛像,却又被拉扯着进入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因着突如其来的黑暗,莫名的恐惧袭来,睡梦中的人蹙起了眉头,似是被什么惊扰,又似被什么束缚住挣脱不开。
梦中的谢朝朝穿过幽长狭窄的甬道,就在她要被恐惧彻底吞噬之际,终于窥见一点烛光,她的神色莫名松懈下来,但却又生出些许犹豫,就算那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却还是想要止步不前。
似乎那个温暖、明亮的静室内,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旦靠近,便会被困在其中挣脱不得。
可是就算她心中再为抗拒,却还是被推着上前,终于,她在入口处看清楚了静室内的情形,她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那是沈辞暮,还未彻底从黑暗带来的恐惧中抽身出来,看见熟悉的人便下意识想要依靠。
可是,下一瞬她的心中有生出犹豫,她看清楚了室内沈辞暮面前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被铁链束缚住四肢背对着她不得动弹,身上的衣服上面有点点血渍,那样的姿态似乎是将要死去。
看清楚这样的情形,谢朝朝的脚步顿住,她有些迟疑,这个被束缚住的人是谁,沈辞暮为何要将他关在此处,他身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诸多疑问升起,混沌之中,谢朝朝看向沈辞暮想要寻求答案,却发现,沈辞暮的神色陌生的让人害怕,不似在床榻间的情动,没有受伤之时的虚弱可怜,更没有问她为何不愿同他在一起的温情脉脉,只冷峻的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分明是上一世沈辞暮的模样。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噗噗跳动,快的似是要跳出胸口,她本该可怜救出那个被沈辞暮束缚囚禁的男人,便如同上一世希望有人能够救出被囚禁的她一般。
可是害怕恐惧几乎将她淹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逃,几乎是一瞬间,她转身飞快的逃走,不敢回头看上一世的沈辞暮是否有追出来,就在她终于要跑到台阶处的时候,脚下被凸起来的石头绊倒,她死死的盯着黑暗里的甬道,似乎这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隐藏着即将露出獠牙的沈辞暮。
就在她要被恐惧彻底吞噬之际,耳畔传来轻声的呼唤,谢朝朝猛然从桌子上惊起坐直,刚刚梦中的恐惧犹如实质,将她叫醒的冬梅看着她的模样,脸上浮现出担忧:“小姐,你又做噩梦了吗?”
冬梅的声音终于将她彻底拉回现实,她渐渐清醒过来,刚刚是梦,刚刚是梦而已,可是恐惧却如同实质一般,还将她紧紧的包裹住,控制不住的惊惶。
许久谢朝朝终于缓过神来,她看向担忧的冬梅,勉强扯出一抹笑,道:“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无需担忧。”
谢朝朝的声音渐小,似是在安抚冬梅,又似是在安抚自己。
她定了定神,凝神去听院子另外一端的声音,问:“冬梅,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多时辰,腊月她们还在吃酒,今儿个小姐赏赐了许多东西,许是高兴吃的多了些,这时候都有些醉了。”
谢朝朝点点头,此时还不算太晚,沈辞暮应当还要一会儿才会从宫中回来,她起身向丫鬟婆子吃酒的屋子方向走去,她心中揣着刚刚梦中的事情,想要问问她们是否知晓些什么?
她刚刚回来的时候时常梦到上一世沈辞暮对她的所作所为,但是从未梦到过她未曾见过的场景,她敢确信,前世今生两辈子她都未曾踏足过国公府的佛堂,这样无端生出来的梦境太过古怪了。
她的脚步匆匆,冬梅有些跟不上,出声提醒慢些,她才意识到自己脚下无意识加快的步伐,她放缓下来,对上冬梅疑惑的目光。
是了,她如今是这院子里的主子,按照规矩,主子在赏赐过后便不应该再出现在下人的席面上,可是谢朝朝心中的疑惑太盛,如实不解开将会一直困扰着她。
而今日正是问的好时候,她们吃多了酒就会少了防备,这样她想要知晓什么便更容易问出来,若是明日再问,或许她们就会心生警惕不同她说实话。
愈是这样想,心中愈发的打定了主意,继续朝着欢声笑语传来的方向走去,她得在沈辞暮回来之前问清楚,若是沈辞暮回来了,她便没有机会继续问下去了。
谢朝朝走入屋子,果然大家吃酒已经有些醉了,一时间未曾有人发现她进来,直到她出声道“闲着无聊,同你们挤一挤说会儿话。”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方才醒过神来。
若是平日里,谢朝朝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她再是性子软仁厚宽和,这些人定然也不敢逾矩,定会小心谨慎的伺候,但是今日她们吃的酒当真多了些,又加之谢朝朝给了许多赏赐,这是她们来国公府领的赏赐最多的一个岁日。
故而甚至没有人提出不合适,便让谢朝朝落座。
谢朝朝心中揣着心事,面上带着笑意同几人吃了几杯酒,而后忽的提起腊月请来的佛像,便顺势说起国公府的佛堂,谢朝朝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可有人在佛堂当过差,我请了一尊佛像,觉得也该去佛堂拜上一拜,今日是岁日正好去,你们可有人能陪着我去/”
谢朝朝并非真的想去,梦中她穿过佛堂之时,一尊尊佛像被供奉在佛堂之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畏惧感还未消散,她不过是寻了一个引起话头的理由,丫鬟婆子吃多了酒,未曾察觉出她的真实意图,其中一个洒扫的小丫鬟许是因为年轻不胜酒力,见她这样问,便嘀嘀咕咕道:“奴婢曾在佛堂当值过几日,后面世子爷将佛堂锁了起来,姨娘若是想去,需得等世子爷回来拿了钥匙再去。”
听到沈辞暮竟然将佛堂锁了起来,谢朝朝的心下不安更甚,她犹记得沈辞暮很是信佛,几乎每日都要在佛堂诵经许久,佛堂的院门自然也未曾落过锁,方便当值的丫鬟前去清扫佛堂。
她心中的猜疑几乎压不住,抬眼紧紧盯着说话的那个丫鬟,有些急迫道:“佛堂后面可有暗室?”
那小丫鬟终于察觉到谢朝朝的不对劲,一下子被吓的清醒了许多,声音变的有些拘谨,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奴婢是佛堂的洒扫丫鬟,以往每日都会去擦拭佛像上的灰尘,从未曾见过什么暗室,姨娘怎么会有此一问?”
谢朝朝也意识到她的语气太过急切了,缓和了神色,挂上微笑垂下眸子躲避探究的目光,道:“没什么,忽然兴起问上一嘴罢了,既然佛堂的门锁上了,那便等世子爷回来后我再去吧,你们继续吃酒。”
这一茬子被揭过,谢朝朝又坐了会儿,忽然听闻外面的打更声音,竟然这么快便到了子时,此时有婆子嘀嘀咕咕:“这么晚了,世子爷怎么还未回来?”
是啊,这么晚了,沈辞暮怎的还未回来,谢朝朝想着梦中的事情,竟然丝毫未曾意识到这一点,宫中的岁宴,当不会拖到这个时辰。
就在谢朝朝起身准备去找门口的侍卫问一问,忽的院子的门被推开,看清楚来人竟然是林嬷嬷,谢朝朝心下一凛,林嬷嬷乃是整个国公府的管事嬷嬷,每日有许多事情要忙,平日里鲜少亲自来幽兰院说什么事情,多是派手下的丫鬟前来。
“林管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若是没什么事情,谢朝朝想不到林嬷嬷这般晚跑这一趟所为何事。
走近了几步,方才看清楚林嬷嬷脸上慌张的神色,她步伐凌乱,喘着粗气,素来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都有些凌乱,想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谢朝朝的心不由的提起来。
果然,下一瞬,林嬷嬷声音急切道:“世子爷从宫中回来了,咳了许多血,眼下正昏迷着,昏迷前命老奴前来传话让谢姨娘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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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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