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密道追凶】
城主暴毙,如同在暗流汹涌的雁门关投下了一块巨石。
虽然消息被极力封锁,但那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却如同瘟疫般在关城内蔓延。巡逻的兵卒数量倍增,眼神更加警惕,盘查也愈发严苛。连霍昭她们所在的这处外围军资院落,气氛都明显不同了。
于江心带回的半块玉佩,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霍昭心上。秋静慈,城主,听雨楼,公主……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线索,被这半块玉佩强行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深渊。
“城主死的太是时候了。”于江心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药效几乎完全褪去,她的脸色灰败,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锋,“灭口?还是……金蝉脱壳?”
霍昭摩挲着那半块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不管怎样,城主府现在是焦点。那支金簪……或许是个突破口。”
她想起那个故意掉落金簪的妇人。能在城主府内宅行走的管事妇人,定然知晓不少秘密。
次日,机会来了。
一队兵卒来到院落,征调辅兵去城主府协助清理昨夜因混乱而损毁的部分区域。霍昭与于江心再次被点名。
再入城主府,气氛与前日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悲伤和隐约的恐慌。仆役们行色匆匆,低头不语,护卫的眼神则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霍昭二人被分派到靠近内书房的一处偏院,清理被风雪吹垮的花架。她一边机械地搬动着断裂的木料,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掉落金簪的妇人再次出现了。她指挥着几个仆役搬运一些物品,目光似乎无意间与霍昭对视了一瞬。
霍昭心中了然。她趁监工的兵卒不注意,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妇人,在经过她身边时,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金簪,何意?”
妇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并未看霍昭,只是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将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球塞进了霍昭手中,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霍昭心脏狂跳,紧紧攥住纸团,迅速退回原地。
直到劳作结束,回到那破落院子,霍昭才找到机会,在避风的墙角展开那个纸团。
上面只有四个娟秀的小字:“密室,兽首,左三。”
密室?兽首?左三?
这像是一个机关提示!指向城主府内的某个隐秘所在!
“必须去一趟。”霍昭对于江心道。
于江心状态很差,强行压制的伤势和毒素让她额头渗出虚汗,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今晚。”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夜行人出没的时辰。
两人换上夜行衣,凭借白日观察的路线和于江心卓越的潜行能力,避开几队巡逻兵卒,如同两道轻烟,再次潜入城主府。
府内戒备果然森严了许多,但于江心对这类高门大院的防卫体系似乎极为熟悉,总能找到视线和巡逻的盲区。霍昭紧跟其后,心中对于江心的过往更加好奇。
按照纸条提示,她们找到了内书房。书房已被封锁,外面有兵卒守卫。两人绕到书房侧面,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透气高窗。
于江心示意霍昭警戒,自己则如同灵猫般攀上墙壁,用匕首撬开窗栓,无声无息地滑了进去。片刻后,一根绳索垂下。
霍昭紧随而入。
书房内一片狼藉,显然经过一番搜查。于江心径直走向西侧墙壁,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猛虎下山图》,画中的猛虎栩栩如生,兽首狰狞。
“左三。”于江心低语,伸手在猛虎左眼上按照某种规律,连按了三下。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壁画旁边的书架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密道!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密道向下倾斜,狭窄而潮湿,石壁上凝结着水珠。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语声!
两人立刻屏住呼吸,贴紧冰冷的石壁,缓缓靠近。
密道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像是一个天然溶洞改造的密室。密室中央点着几盏牛油灯,光线昏暗,映出几个晃动的人影。
霍昭悄悄探出头,只看了一眼,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冲上头顶!
密室中,几名穿着西域服饰、腰间佩着弯刀的汉子,正看守着一个被铁链锁在石柱上的身影!
那人衣衫褴褛,浑身血迹,头发披散,看不清面容,但那股熟悉的、即使落魄至此也无法完全掩盖的挺拔气质……霍昭绝不会认错!
是父亲!霍镇原!
他还活着!虽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他还活着!
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霍昭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
于江心死死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就在这时,一个西域头领模样的汉子,走到霍镇原面前,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霍将军,何必再受苦?交出真正的‘山河图’,我们立刻放你走,还可以给你一笔享用不尽的财富。”
霍镇原缓缓抬起头,乱发间露出的眼睛,依旧如同沉寂的寒星,带着不屈的傲骨。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却坚定:“图……早已……上交朝廷……你们……找错人了……”
“上交朝廷?”那头领狞笑,“你交给朝廷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假货!真正的边防详图,还在你手里!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真正的山河图,竟然是边防详图?!霍昭心中剧震!难怪……难怪那些人如此处心积虑!
“没有……”霍镇原闭上眼,不再理会。
那头领恼羞成怒,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那弯刀造型奇特,带着一道优雅而危险的弧度,刀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正是于江心描述中,灭门夜凶手使用的西域弯刀!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头领举起弯刀,就要向霍镇原砍去!
“住手!!”
于江心再也按捺不住!她如同被触逆鳞的狂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密道阴影!破虏刀带着积攒了十四年的血海深仇,化作一道血色长虹,直劈那名手持弯刀的西域头领!
这一刀,含怒而发,快如闪电,狠辣绝伦!
那西域头领根本没料到黑暗中会突然杀出如此恐怖的一刀,仓促间举刀格挡!
“铛——!!”
刺耳的交鸣声在密室中回荡!
于江心状若疯魔,刀法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每一刀都带着与敌偕亡的惨烈,将那西域头领逼得连连后退,身上瞬间添了几道血口!
其他几名西域武士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弯刀,围攻上来!
霍昭也立刻冲出,昭雪剑光如惊鸿乍现,护住于江心侧翼,与她并肩作战!
“昭儿?!江心?!”霍镇原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儿和于江心,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更深的焦急,“你们怎么来了?!快走!!”
霍昭咬牙,剑招更快:“爹!我们一起走!”
密室中,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于江心完全盯死了那名使用弯刀的头领,她的刀法因仇恨而变得更加狂暴凌厉,暗红色的破虏刀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次挥出都带着鬼哭神嚎般的啸音!那西域头领武功本就不弱,但在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下,竟也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是你!就是你!!”于江心眼中血泪交织,嘶声怒吼,一刀快过一刀,“于家七十三口!偿命来!!”
那西域头领被她这疯狂的攻势和话语弄得心神大乱,一个不慎,手腕被刀锋掠过,弯刀险些脱手!
于江心抓住机会,破虏刀长驱直入,直刺对方心口!
这一刀,凝聚了她所有的力量与仇恨,誓要将其毙于刀下!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触及对方胸膛的瞬间,于江心的动作,却猛地停滞了!
她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面对死亡的恐惧,看到了他年轻的面容上那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稚嫩……
这一刀下去,和当年那些屠杀于家老弱妇孺的凶手,又有何区别?
她的刀,是为了守护,还是为了变成和仇人一样的屠夫?
电光石火间,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沸腾的杀意骤然一冷。
刀锋,在刺破对方皮肉的刹那,硬生生偏向了一侧!
“嗤啦!”
暗红刀光掠过,只斩断了那名头领腰间的弯刀皮带,将那柄造型奇特的西域弯刀,斩为两截!
“哐当!”断刀落地。
于江心持刀而立,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痛苦与迷茫的疲惫。
她看着那跌坐在地、面无人色的西域头领,又看了看手中饮血无数的破虏刀,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的命……抵不了我于家军的冤魂……”
“我要你活着……看着……你们的阴谋……败露!”
那名西域头领劫后余生,瘫在地上,大口喘息,看向于江心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不解。
其他西域武士见头领受制,也一时不敢妄动。
霍昭趁机挥剑斩断了锁住霍镇原的铁链。
“爹!”她扶住虚弱不堪的父亲,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霍镇原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目光扫过于江心,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更有一种深沉的悲悯。
“走……先离开这里……”他虚弱地说道。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
“呵呵……真是感人至深啊。”
一个穿着华贵宫装、面容娇艳却眼神冰冷的女子,在一众黑衣高手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长乐公主!
她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霍镇原身上,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痴迷与怨恨。
“镇原,你看,你还是这么不听话。我让你交出假图,安安稳稳地活着,不好吗?为何非要逼我走到这一步?”
霍镇原看着公主,眼神平静,却带着疏离:“公主殿下,你的‘安稳’,霍某承受不起。”
长乐公主脸色一沉,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帛书,冷笑道:“承受不起?那就别怪本宫无情了!这才是真正的‘山河图’!本宫今日便毁了它,看你们还能凭什么翻盘!”
她作势欲撕!
“不要!”霍昭惊呼。
然而,霍镇原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与决绝。
“公主,你手里那卷,不过是另一份精心伪造的赝品罢了。”
在长乐公主骤变的脸色中,霍镇原缓缓撕开自己身上那件破烂囚衣的夹层,从里面,取出了一卷薄如蝉翼、泛着陈旧光泽的……真正的边防舆图!
图卷边缘,赫然有着与萧正南手中那卷帛书上一样的,霍镇原的亲笔题字!
“真正的山河图,”霍镇原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撼不动的地基,“在这里。它记载的,不是宝藏,是边关的每一处隘口,每一道防线,是无数将士用血肉铸就的……万里长城!”
他举起那卷真正的边防图,目光如炬,望向长乐公主,也望向这沉沉的黑夜:
“它有错吗?它唯一的错,就是记录了某些人……不愿让天下人看到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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