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门口,难掩白影若眉眼焦急的担忧,他紧紧盯着里面看去,直至府里下人将他请入其中,疾步朝孟昱房间行去。
房间里,守着三三两两来人,一一看去,坐在床榻边沿的孟津轼鬓角发白,多了岁月更替。
站在一侧的韩曜紧皱眉头,疲惫的眼皮看向睡在榻上的孟昱,身旁还有大夫诊脉。
带路的护卫轻轻禀告:“回大人,白影若公子已带到。”
孟津轼:“我已知晓,退下吧。”
那护卫领命退出房间,孟津轼这才回眸仔仔细细打量白影若,眼神深邃而有力,“你便是白影若?昨日见了我女儿,你们都做了什么?觉察到她有什么异样?”
不明所以的白影若远远望了一眼睡在榻上的孟昱,抿了抿嘴,如实陈述:“昨日,我如约拜访孟小姐,相谈谱曲,并未发现孟小姐不同往日之处。还请问孟小姐这是发生什么了?此刻还睡在榻上不起?”
收回放在孟昱身上的视线,韩曜轻添了下唇,努力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他压着眸色,望向白影若。
韩曜直言开口:“今早过来,便发现孟家小姐昏睡不醒,太医正在把脉问诊,似乎,觉察孟小姐中了一种罕见的毒。”
他还未说完话,诊脉的太医连连摇头,长跪不起,“孟大人、韩大人,老夫在太医院值守多年,还未见过如此诡谲的毒药,让人昏睡不醒,肚腹器脏慢慢溃烂,我只能先开些吊命的药,蓄着孟小姐身子,压制下去,减缓毒性蔓延全身,孟小姐约莫还有……”
后面的话,太医吞咽喉咙,满头是汗,迟迟不敢开口。
闻言,韩曜咬紧牙关,孟津轼则是捏紧拳头,晦暗眼眸,沙哑嗓音:“说直白些,我能承受得住。”
太医这才开口继续说道:“孟小姐约莫还有一月光景。”
“什么?!”
还未来得及反应,孟津轼一听,意识变得恍惚不清,身子沉沉地坠落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韩曜疾步接住孟津轼,身旁人着急忙慌呼喊。
“孟大人!”
“老爷!!”
“太医,你快瞧瞧孟大人病况!”韩曜搀扶着孟津轼,命令跪在地上的太医诊脉救治。
那太医急匆起身,搭手在孟津轼脉搏,轻呼一口气:“孟大人这是急火攻心,晕厥过去,抓服药修养便可。”
韩曜沉声:“送孟大人回房休息。”孟府仆人接过孟津轼,往外离开,秋实跟着太医抓药。
房间里就留下韩曜与白影若,两人驻足,视线全都落在榻上闭眼昏睡的孟昱。
韩曜侧过身子,问话白影若:“白公子,孟府情况紧急,还请不要将府中发生的事传了出去。”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孟昱你也看了,若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皱着眉头,白影若颔首,“自是应当,孟府的事,我会闭口不言,只是……昭昭还在病榻,我……”
“知晓你的忧虑,孟府内恐是有暗手爪牙藏在背后,现如今,我无暇顾及白公子。”挑了挑眉,韩曜回身端来药碗,照顾孟昱。
言语虽是婉转,白影若听出其中回绝之话,摸了摸袖带中那两份纸张,他抬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病榻,眸中闪烁着挣扎而又迷茫的光芒,最终,踏步离去。
脚步匆匆,韩曜正喂着孟昱喝药,透过门户,看着行廊远去的身影,暗自神伤:她说的对,你不该再次卷入漩涡。
接着垂眸,韩曜继续喂着孟昱喝药。
药汤顺着孟昱嘴角溢出,韩曜眉头紧蹙,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拨开孟昱的唇,用汤勺缓缓送入喉咙,直至看到药汤进肚腹,来来回回几次,碗里的汤药总算喝尽,他这才舒缓些眉梢。
门口响起窸窣的脚步声,韩曜抬了抬眉,谨慎看去,正是纯骅急匆的脚步踏入房门,他后面还跟着个白发苍苍老妪。
只见那老妪满头银钿,颈戴银链,身着黑色圆领贯头衣,领口用白绿两色珠串连成三条套边,袖口和下摆装饰有大小不一的绽开花朵纹饰,手腕还有银圈配饰。
顿时,韩曜眸光清亮,似有烛光摇曳,他开口道:“莫非,这便是南苑第一奇毒邪老怪——闵惠芬!”
“既已知晓,还不让开,我看看我的好大徒儿,服了何种罕见毒药?”
虽是垂暮之年,那闵惠芬精神抖擞,一把气力拉开韩曜,坐在床榻边缘,抬手把住孟昱的脉搏,半眯着眼眸,眼里露出狐疑的精光。
“嗯……脉搏微弱,呼吸浅浅,气血犹如涓涓细流,突然被强行堵住了豁口,强行冲破抨击器脏,确实符合腐蚀药性。”
顿时,韩曜眉眼微微蹙起,凝聚目光,尝试从闵惠芬的言辞穿透其中的意义。
看出来韩曜的疑惑,闵惠芬勾了勾唇,摇了两下头,直言:“昭昭这是中了西城秘药噬脏散,服下后昏昏欲睡,没有知觉,内里气血翻涌,器脏受损,若是没有及时解毒,活不过一年。”
“一年光景!”韩曜吃惊,“刚刚太医还说只有一月光景?”他不由得抿紧双唇,“既是西城研制毒药,我何不从西城寻找!”
闵惠芬撇嘴:“太医手里,确实只有一月光景,老朽南苑奇毒的名号可是名副其实,在我手里,我自有暂缓药性的法子。至于去所谓的西城寻找,徒劳无功。”
“闵婆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韩曜看着闵惠芬。
起了身,闵惠芬拿来银针,寻找穴位,扎入孟昱皮肉,对于韩曜的问话,她默默垂眸,尽是言不由衷。
久久,闵惠芬方才开口:“这毒,便是我亲自研发的。”
韩曜喜出望外:“既是闵婆婆亲自研发,那必是随身携带解药,孟昱何须只剩一年光景。”
最后一根细长银针扎入体内,闵惠芬收手搭在面前,半阖着眼,抿紧嘴唇,深深呼吸,睁开眼时,才将前事道尽。
原来,二十年前,闵惠芬四处游医,去到西城,在那里见着新鲜奇事,妙人美景,便停止前进的步伐,营生下来,开了个医馆。
在这期间,有位西城人追求浪漫怜爱,渐渐走进闵惠芬的心里。
他们一同花前月下。
他们一同耳鬓厮磨。
他们一同吟诗作赋。
他们两情缱绻。
本以为两人能如此细水长流,情深意笃,终究,抵不过粗茶淡饭,柴米油盐。
朝夕相处中,西城男子追寻的自由爱恋,转移到别的姑娘身上。
有一日,闵惠芬关了医馆,回到房间,便看见西城男子与陌生女子在自己床榻行苟合之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闵惠芬爆发怒火,却因男女力量悬殊,被曾经深爱的西城男子一把推倒在地,磕了额头,那殷红的血水顺着鬓角留下,正如受伤破碎的心,渗出绝望的心气。
西城男子护送苟合女子逃走,两人躲起了闵惠芬。
万念俱灰下,医馆就此关闭,闵惠芬把自己关在药房里,每天捣鼓各式各样的毒药,粉色粉末,绿色粉末,蓝色粉末,几案摆着颜色各异的毒药,这些,都是她最新研制的药粉。
混着菜叶子,闵惠芬将红色药粉喂给笼子里的小兔子试药性,一刻钟后,兔子停止咀嚼绿叶,瞳孔微微收缩,闭眼倒地,四足抽搐两下,最后一动不动僵直腿。
二十年前的闵惠芬双眼射出兴奋的精光,将手把在兔子脉搏,“昏昏欲睡,没有知觉,内里气血翻涌,器脏受损,哈哈哈哈……喂了这么多天,可算神不知鬼不觉杀死,总算成功了!”
听完二十年前的故事,韩曜挑眉,伸手向闵惠芬去,“闵婆婆,既然毒药是你二十年前研制的,解药应该很好弄出来。”
闵惠芬露出诸多眼白,无奈叹气,“说这么多,当初我千辛万苦制作如此毒药,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弄死那杀千刀的死奸人,怎么可能会好心配制解药!也不知如何被西城人弄去药方?竟然用在我的乖徒身上,若是让我发现谁下的毒,我不得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韩曜:“婆婆你……!”
不知如何是好,他拂了拂衣袖,长长叹气,忽然直接,想到了什么,目光带着审视,定定看向闵惠芬,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闵婆婆,你还记得噬脏散方子吗?”
点了点头,闵惠芬回应:“记得?怎么?”
韩曜开口:“记得便好,既然闵婆婆能记得毒药方子,自然而然能配制解药!”
他一转头,看向纯骅:“快,将京都最大的药房钥匙交与闵婆婆,不惜代价,研制噬脏散的解毒方子。”
“是。”纯骅接了命令,便在韩曜眼神示意下,强行将闵惠芬带走往药房行去。
偌大的京都药房,就留有闵惠芬一人在里面,还有一小医童在旁伺候。
白芨、白术、山苍、丹砂、木香、龙骨、熊精、蛇胆、干壁虎、苏叶、枸杞、党参、熟地黄……
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药柜子标签名称,敛下眼眸,带着深沉的探究,闵惠芬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为了我的乖徒儿,奸人去死吧!”
她身后,几案摆满了瓶瓶罐罐药粉。还有吃着绿叶子的小兔,泛着红眼,沉迷食物,果腹充饥。
孟昱闺房,行了针灸的她迷蒙着双眼,苏醒过来,睁眼便是韩曜焦急地眼眸。
她双唇些许泛白,气息微弱,余光瞥向几案摆着银针,“我师傅来过了!”
只见韩曜点头应声:“你中毒了,闵婆婆诊治过后,便去抓药配方。”
孟昱冷笑一声:“哼……想不到,我竟会被下毒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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