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了好一会儿,天守阁内的光污染终于散尽,看清眼前景象的付丧神们也迅速进入警惕状态。
机动高的小短刀们,甚至手已经悄然按上了刀鞘。
但是,沉默,沉默是今早的本丸。
这位来历不明的、疑似付丧神的青年,没有任何后续的动作,只是继续挺拔沉静地站着。
收起笑容后,一言不发地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桃濑灯里。
对于i人来说,没话找话开启一段聊天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情。
但是桃濑灯里此时必须要挺身而出。
于是,她努力地打量、回望着青年,绞尽脑汁地想从中找到一点交谈的契机。
但看来看去,除了知道了粉色是怎么渐变的之外,青年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看多了还觉得像失足跌落进了深水的花潭一样,有些溺水眩晕的感觉。
所以说最讨厌这种自带猜不透buff的眼睛了,难怪糟老头子三日月宗近成天装傻充愣把眼睛眯起来,不然交流起来真的压力山大啊。
桃濑灯里心中暗暗吐槽。
当然,三日月总是眯着眼,也可能是因为和风老生逃番之后心虚,不敢直视姬君的愤怒。
“诶多……扣你几哇?”
但是作为本丸的主心骨,她硬着头皮打破这份沉默。
一句特别蹩脚生硬的开场,让她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并且逐渐有向窒息发展的趋势。
尤其是青年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看着她,很懵懂地微微歪头,像在观察环境的小动物般,继续保持着沉默。
配上他白发粉眼的外型,看起来有点像刚出笼的兔子。
但是桃濑灯里的直觉能隐隐感觉到——
眼前的这家伙,应该不是这种很可爱的性格。
日语没反应。
看他穿着一身英式制服,难道真的听不懂日语?
说好的刀剑付丧神都是日本本土神呢?
桃濑灯里开始有些紧张了。
怎么还有海外侨刀。时政你驴我。
期末英语总是低空飘过的大学生审神者内心已经泪流满面。
但是面对着旁边一群付丧神殷切期望的眼神,她换了种语言继续小心地试探。
“Hello?English?”
青年依旧没有回应,但眼里好像瞬间地亮了一下,多了几分期待,像在鼓励她继续尝试一样。
“阿尼阿塞哟?”
“恭喜发财?”事已至此,东亚三兄弟已经全都试过,全都石沉大海。
“ciao?”
“Bonjour?”
桃濑灯里眉头越来越紧蹙,开始用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语言、破罐子破摔地一阵穷举,但最后都收效甚微。
而一旁的众多付丧神们面面相觑,看着他们的审神者和对方艰难地“沟通”,能做的只有暗暗给桃濑加油打气。
加油啊主殿!
鹤丸国永甚至把刚刚拆下来的红绸缎当成了拉拉队的彩带在挥舞。
气氛在青年持续的沉默中发酵得越发微妙,但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
一直到听到法语的时候,对面神秘的青年终于嘴角微扬,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像在示意“我懂你”一样。
“太好了!法语好像有用!”桃濑灯里简直喜极而泣,此刻她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但是,她看番学会的只会这一句,于是马上又迅速枯萎了。
“在座的有谁会法语吗!快来跟他聊聊!”
审神者对刀刀们投去了希冀的目光,于是乎收到了这些连法国在哪个洲都不知道的日本老爷爷们无数或低头赏地或仰头看天的回避。
哪怕是靠谱的大哥哥一期一振,此刻都愧疚、但是坚定的别过了脸。
对不起,阿路基,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只能说还好压切长谷部今天不在这里,他如果知道自己要因为不通外语,要残忍地拒绝最重要的主上大人的请求,恐怕要么懊恼到压切自己谢罪,要么现在就已经写报告、发奋图强去现世攻读语言学博士了。
沉默,沉默继续是今早的本丸,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停滞当中。
“没关系,我也不太会法语哦。”
僵持不下中,陌生的清亮嗓音打破死寂的空气。
刚刚还在心虚看地板的众人猛然抬眼朝声源看去——
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青年,此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姿态自然松弛,丝毫没有自己是这莫名其妙凝重起来的氛围的罪魁祸首的自觉。
“欸!!!???”
后知后觉的桃濑灯里和付丧神们同时爆发出强烈的质疑,只有意识到刚刚的事情是一次恶作剧、还把他也耍了进去的鹤丸国永,眼睛悄悄亮了起来。
相当有意思的登场方式啊,他很喜欢。
“你会日语为什么不早说啊!”性格向来风风火火的小天狗直接跳了起来。
“因为……我不知道需要做什么?”
青年眼神清澈地歪了歪头,温声细语地解释道:“我以为是姬君大人想给我展示一下她精通多门语言呢。”
“只会打招呼也没关系,真的很厉害哦。”
嗓音软软的、语气真挚的,净说些让人去死的话。
在对方的提醒之下,意识到自己刚刚干的事情到底有勉强、多诡异的桃濑灯里,此时绝望地双手抱头蹲下,把头死死埋进膝间。
她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臊得烧起来了。
什么审神者、什么时之政府、变成臊子面得了。
妈妈,人生是华夏陕西。
做人不如做一碗热腾腾的臊子。
“啊啊啊啊大将!!振作啊!”粟田口的小短刀们从一期一振身后一股脑跑出来,乱哄哄围住了地上那一团一蹶不振的审神者,试图通过七手八脚乱七八糟的摇晃把疑似已经灵魂出窍的桃濑灯里唤醒。
“所以,姬君大人原来是想跟我说话吗?需要我说些什么吗?”
果然不像兔子一样无害的、邪恶的神秘白毛男,看着眼前被打击到好像要掉色的桃濑灯里,眨巴着眼睛也从善如流地凑了过去。
他弯着腰,态度看起来很诚恳地向短刀们中间的桃濑灯里询问诉求。
大家一起面对陌生刀剑付丧神的突袭显现的那种紧张气氛早已经荡然无存,被青年刚刚那一出也一起折腾了的心累太刀们,也觉得此时提不起继续警戒的斗志了。
一期一振索性放任小短刀们继续围着审神者。
“你是刀剑付丧神对吧?按理来说显现之后不该先做自我介绍吗?”知道自己必须要挑起大局的靠谱审神者桃濑灯里,最终决定勇敢面对社死。
她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扒拉开短刀们的簇拥,坚定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直视着神秘的新付丧神。
白发青年所有所思地沉默片刻,似乎在措辞。
随后他很快地眨眨眼,在桃濑灯里紧盯着他行动的注视下,干脆利落地抬臂揽胸,姿态温顺地恭下身,行了一个相当隆重的宣誓礼。
雪白的长马尾像花束一样在肩头自然垂落,挡住他的半侧脸和表情:
“如果这是姬君大人的诉求的话,那么,祀剑祝染,无往无前,从此为您而战。”
青年的声音清朗悦耳,像初春的风一样拂面而来,语气中的郑重不容忽视。
礼数周全,姿态端庄,而且鲜艳的红色礼服和肃穆的宣誓礼节也很搭,都很适合眼前的人,连天守阁的空气,刚刚都好像都有为这份庄严的承诺凝滞一瞬。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所有暗暗警戒的付丧神和桃濑灯里都吓了一跳。
桃濑灯里甚至听到了身后有一句“我靠”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一个被万屋短视频文化荼毒了的付丧神。
老日本刀都学会海外的国骂了,她真得控制他们上网了。
但是刚刚付丧神们没控制好情绪是有原因的——
并不是每一位付丧神,在感受到审神者的灵力而显现后,都会将如此**直白的承诺宣之于口。
因为,虽然付丧神只是末位的神明,但也是与天地法则之间存在着感应的。
被他们严肃对待、亲口诉诸的誓言,是被见证着的、有效的束缚。
这份效忠的约束力,是时之政府那份基础款契约远不能比的。
时之政府那份,归根到底付丧神是和本丸绑定的,审神者提供灵力给时政设置的本丸,以时政为中介,再传递给付丧神们。
即使审神者到期离职,也可以更换灵力来源继续延续下去。
而这位新付丧神用的这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绑定,把自己的生命的决定权,交付到具体的人类手里。
无法违背命令、无法伤害主人,除非主人愿意解除绑定,不然主人死亡刀也要跟着一起碎刀的,像殉情一样的不平等条约。
毫无公平可言,封建到了极点。
所以,虽然付丧神们都存在了千百年,都知道有这种契约存在,但都心照不宣地废弃不用。
哪怕像压切长谷部那样的主控刀,愿意第一时间就献上自己的忠诚,也只是说为会主人“手刃家臣,火攻寺庙”*。
绝大多数的付丧神,在受到召唤显现的时候都只是自我介绍,然后将守护主人的心情藏在和刀铭一样深刻的地方埋藏起来。
和他们相处的时候,能感受到,但说出来的代价就太沉重了。
甚至有些个性强烈,或阅历丰富的付丧神,虽然来到了本丸,与审神者之间缔结了契约,看似服从安排,但其实内心并不真正认可他们。
而是需要在长期的考察中逐渐转变自己的态度。
比如某些平安老刀,再比如一位姓名长达五十八字的时政监察官。
更有甚者,当某些本丸的付丧神们遇到时政所谓的“渣审”,会因为过于痛苦而发生暗堕,哪怕拼上碎刀的可能性也要弑主。
而还有一些付丧神,因为对审神者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会谋划着将他们神隐。
但这些行为,在这份誓言的契约范围之下,全都是不允许的。
所以青年这份宣誓的意义,不可谓不沉重。
关于时政的契约内容和效力,是审神者培训的必修课程,而课程学的很好的桃濑灯里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些知识点。
只是想要一个自我介绍,却直接收获了一个死侍啊。
她有些被震慑住了,但很快就理清楚了思绪。
虽然很感动,但对方的话语间全是疑点,她已经槽多无口。
不要自顾自把自己当成我的所有物啊!
桃濑灯里感觉到自己眉心的青筋在跳跃了,一种被麻烦碰瓷了的认知在心头涌现。
她现在很想去审神者论坛发帖,标题就叫:因为走出家门没避开猫所以跟猫结婚了*。
“这样可以吗?”也不等桃濑灯里的反应,刚刚自说自话就把命栓桃濑灯里身上的、还在规规矩矩行礼的人,就颇为自觉地抬头询问了。
他虽然还没站起来,但这幅探头探脑的样子,已经让刚刚的严肃庄严烟消云散。
白色高马尾的脑袋抬的实在太快了,看起来就像弹簧一样q弹。
你的话说得很好听,但是你的态度实在很有弹性。
感觉自己像被棉花打了一拳。
桃濑忍无可忍地伸手按了一把这人的脑袋,胸腔里憋了一口郁气,闷地整个肺都几乎要炸开。
“完全不可以!”她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这样!她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单膝跪地没站稳的青年直接踉跄了一下,她像被触发了机关一样开始嘟囔。
不但没有了刚刚端庄肃穆的气势,连姿态也迅速地散慢下来。
他索性动作轻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看起来很委屈地揉自己被按脑袋的位置,一边继续他看似无害但让人棘手的注视攻击,眼神哀怨地看向桃濑灯里。
好在这次的沉默只是片刻,没等桃濑灯里发问,自称祝染的青年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啦,如果姬君大人喜欢的话,那我也可以叫酸酸甜甜草莓冰淇凌蛋糕切哦。”
完全不是名字的问题。
桃濑灯里看着他完全偏移重点的样子,几乎要憋不住胸腔里郁闷的叹气。
“主殿……”一直在沉默旁观的一期一振突然出声,话语间犹豫着,欲言又止。
“我知道,一期,你先带短刀们出去。”只是一个眼神接触,桃濑灯里便不容置喙地下达指令遣散众人。
“咪酱和鹤丸也出去,咪酱去帮我们泡壶茶,放门口就好。”
“鹤丸最好是做完了今天的马当番,晚上我亲自去检查,如果发现有问题你就等着。”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跟这位疑点重重的祝染单独聊聊。
遵从审神者的命令是付丧神们灵魂深处的本能,相信审神者也是,尽管有所担忧,众付丧神们们也迅速地动作起来。
一期一振有序组织,鹤丸国永苦大仇深。
烛台切光忠不单收走了餐具,还体贴地把桃濑灯里桌子上的文件和卷子也一起收拾了带走,递给她一个眼神。
他会帮忙把文件分发给主殿规划出来的刃选的。
桃濑灯里秒懂,目光中感激不尽。
但是歌仙的桃胶炖奶,你不要离开我啊。
她还一口没碰呢。
“祝染是吧?请坐。”痛失早餐的同时,还有一茬硬仗要打,桃濑灯里深呼吸地吐纳一口气,转身坐回到了刚刚伏案工作的矮桌前。
她确实是不想继续工作,但是早说不工作会摊上这么一个碰瓷的付丧神,那她还不如和文书亲个昏天暗地、难舍难分。
此时的她,虽然心中叫苦连天,但是腰杆挺直,表情严肃,属于执掌这座本丸的资深审神者的气势完全取代了刚刚的轻松和窘迫。
而青年也从善如流地在她对面跪坐下来,直接无视了旁边有烛台切光忠刚刚跪坐的软垫,膝盖直接着地,看着都疼。
“我问你答,没问题吧?”桃濑灯里单刀直入,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
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在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牵着鼻子走,现在必须支棱起来。
“当然。”对面感受到她认真的刃没有因此变得紧张,依旧眉眼弯弯对她笑。
“刀种?”桃濑灯里选手率先进攻。
“显然跟刚刚几位显然不一样,是剑哦。”自称祝染的付丧神试图幽默一下,但桃濑选手miss了他,表情依旧严肃。
“刀派?或者铸造你的刀匠。”桃濑选手继续发问。
“不知道。”这次的回复简练了很多,但内容开始出了问题。
“那时期呢?”桃濑选手不依不饶,不放过一点有效信息。
“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年纪很大的老头吧。”在这个问题上,对方明显沉思了一瞬,但依旧持模糊否定回复。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桃濑灯里持续出击,越挫越勇试图做出小结。
“是呀,什么都不记得呢。”祝染却难得痛快地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地认下了。
难道两方辩友就要打成今天的第一个共识了吗?
事情没那么简单。
桃濑灯里沉吟一瞬,紧盯着祝染的眼睛提出了她的疑问:
“好,那请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祭祀剑的?还知道刀匠不是老头?你有什么证据吗。”
七舅姥爷曾经说得好,优秀的武士从来不放过任何一点破绽。
虽然桃濑灯里完全不是武士。
但是作为本丸的审神者,她必须要对所有付丧神们负责。
从来到这里,在狐之助的帮助下,和初始刀山姥切国广缔结契约的第一天,到后来她每一次将灵力注入锻刀室,他们之间早就已经结下了此生不换的羁绊。
对桃濑灯里来讲,这些刀剑付丧神们是战友,更绝对不能让任何隐患染指的家人。
一期一振刚刚欲言又止,显然是也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有问题。
作为最早来到本丸的一批刀,粟田口公认的大家长,他细心思腻又认真能干,一直是轮值近侍的热门人选。
所以他对对协助审神者工作得心应手的同时,对时政实装刀剑的套路也有所涉猎。
而桃濑灯里自己也上任已经接近三年,时政的刀帐和公文每天翻翻翻翻到厌倦,一有什么活动就是第一时间全力以赴,是个实打实的鹰派婶婶。
所以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彼此之间要传达什么——
这位自称剑系付丧神的祝染,是把时政刀帐上完全不存在的刀剑。
尤其此刃看起来姿态轻松,回答起来也算对答如流,但刚刚这几句话里的信息可以说是无限趋近于无。
要来历,来历不明,要身份,身份成谜。
什么无往无前,完全就是黑户。
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麻烦。
无论如何,哪怕可能性再渺小,她都必须要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否则她绝对不允许本丸里存在着一个不定时炸弹。
所以,哪怕自我介绍的“祀剑”这一句话连破绽也算不上,很轻易就能被对方圆上,推说是什么直觉啊感觉啊之类的东西,她也必须要刨根问底地试一试。
万一能诈出来什么呢。
*手刃家臣,火攻寺庙:是游戏原作中压切长谷部的一句台词,映照着他曾经作为织田信长的刀的故事
*因为出门没有避开猫所以跟猫结婚了:是一个躲避游戏,设定是“如果你碰到我我就会跟你结婚”,主角是真的会跟任何碰瓷的东西结婚
这一章新修新改了,内容主线没有改变,但是增加了近1500字,我到底是改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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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舅姥爷我被碰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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