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看到颜江，一个灰头土脸的警员跑过来汇报。
“颜队，您可算来了，这里的爆炸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我们的人一直进不去。局长已经批准枪支许可，但问题是里头情况不明，每次我们想冲进去，都被接连不断的爆炸反震出来。”
颜江接过警员手中的防烟面罩和对讲机。
“出事地点的被困人员查清楚了吗？”
警员的嗓音闷在面罩，快速说道：
“还不清楚，局长那边一直没回电话。出事时间刚好是下班点，也许……”
“附近的居民怎么样？” 颜江单手扣好面罩，没再追问，阴沉的面色被裹进面罩里，没人看得出颜江在想什么。
“最近的盛都小区已经安排妥当，但事发突然，小区里一部分住户不知道是不是被爆炸波及，好些晕倒在家中不省人事，救护车和消防车已经在路上了。但是居民情绪激愤，恐怕得赶快给出个交代。”
“再安排一队人，守住盛都小区的所有出入口，不要让肇事者趁乱逃窜进居民楼。让狙击手做好准备，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直接拿下！”
“是！” 灰头土脸的小警员转身要走。
要不是局长下令他必须坐镇现场指挥，颜江恨不得立刻冲进眼前的浓烟里。
“颜队！” 车上的技术人员拉开车门，捂着口鼻冲到颜江身边。
“你确定？！” 颜江猛然扭头看向技术人员。
“我确定！”
“好，你回车上吧。” 颜江拍了拍下属的肩，面罩下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
女儿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郊区。
虽然颜江还没搞清楚里头的原由，平日里一向乖巧懂事的孩子究竟为什么会在上班第一天离开单位跑去郊外。不过眼下已经足以证明，自己的女儿并没有被卷进这场爆炸事故中。
他身为刑警队队长，肩负社会责任。
但，是人就会有私心。
***
“甄主任，外面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人族的公安干警。”
“恐怕需要有人出面……”
人事处大门紧闭，原本在单位二楼的工作人员退守至三楼。
***
二楼楼梯口，如今正躺着秦平芳的半副身体。
【兵】棋的强攻止步于一楼到二楼之间的楼梯口。
心理街道咨询处的楼道里，住着一只食魂。
【食魂】的名字听着不太正经，看着也不太像是个好东西。
食鬼和食魂，在心理街道咨询处担任守门一职，属同源一脉。
食鬼没多大能耐，寿命往往止步于数百年。而食魂则不同，只要不遇上罕见的异类，基本可以横着走。
前者喜食负面情绪，即便放出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至多不过是扰乱一些社会治安。
但后者却截然不同，食魂一旦孵化，就会主动附身生灵。
不同的食魂性格不同，有的喜欢兴风作浪，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戮。有的不愿动弹，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会漏出自己的踪迹。
但不论性格多么不同的食魂，都有很强的领域意识。
没有单位烙印的外来人员，如果没有在单位内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踏上楼梯，会在顷刻间被食魂附体吞噬。
心理街道咨询处的这只食魂，自打被顾铭带回来，除了偶尔有一阵子对三室的那条鱼有过兴趣，便没再单位里露过面。
一楼至二楼的楼道上，摇摇晃晃站着半副女性身躯。
那是秦平芳的另一半残躯。
残躯的内脏淅淅沥沥洒了一地，颅内的脑干活似被人劈成两半。
“是…是….浑……”
只剩半条舌头的喉腔断断续续发出声音。
秦平芳还没死透。
只要食魂出手，她就不会死。
食魂不会对单位内部人员动手，除非主动开口要求。
但秦平芳被砍成两截，已然无法好好说话。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二楼同事根本来不及出手反应。
【兵】棋静静地站在楼梯台阶下，在保安亭的食鬼看来，那是一对圆乎乎的人族模样双胞胎。
但在秦平芳眼中，那对双胞胎脖子上架着的，是两个黑色螺旋漩涡。
秦平芳深知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单位有规定，一旦遇袭，除主任级别和守门职务人员，一律不得在单位内部动手。
退至三楼的众人不由得心有余悸，秦平芳的惨状他们看在眼里。
即便他们想要施以援手，也没有这个能力。
单位里能打的基本都出外勤了，留守在内部的多数都是文职人员。
“甄主任有反应吗？”
其中一个文职人员挠了挠头，问向刚才敲门的人。
那人摇了摇头。
“话说，你们看见周大姐了吗？”
众人找了一圈，有些犯难。
“难道，周大姐……” 有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先说好，就算她死了，她的工作我也不接。”
叹气声此起彼伏，周莹的工作不好接，既要跟领导接触，还要和各科室协调沟通。
众人唉声叹气没一会儿，又有人抛出一个问题。
“小秦的半截身子还在那儿呢，怎么办？”
“现在不好拼啊。”
“顾局要是在就好了。”
“是啊……”
一干人或蹲或站，彼此附和，主打一个滴水不漏，谁也不动。
***
“呜哩呜哩。” 消防车和救护车从远处疾驰而至。
颜江没忘记自己邻居，李正明的老婆前不久曾打过电话向他求助。
“4栋902室有中年男子昏迷，年龄在六十岁左右。”
需要救助的居民大部分已经在物业登记好信息，只等救护车安然开进小区。
消防人员训练有序地从车上跳下，分工明确。
一队人迅速从车上取下高压水枪，为后续水雾灭火做准备。
另一队人准备进入出事地点内部，进行抢险救援工作。
颜江和消防人员沟通好情况，两方人员刚要展开行动。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不知从何时起，来到了颜江的身边。
“颜队长，还请暂缓行动。”
来人面容清秀，看着虽然年轻，眉宇间却略带愁容，周身气质不仅老练，还带有肃穆之气。
就好像，一个老者长了一副年轻的面孔。
“你是什么人？这里很危险，无关人员赶紧离开！” 一旁的警员立即上前出声喝止。
“还请颜队长借一步说话，这是我的证件。” 年轻人彬彬有礼，似乎并不把小警员的话放在眼里。
这个人不简单。
颜江在心里迅速有了判断。
虽然他们身处外围，但即便在这里，所有在场人员均戴上了防烟面罩。
此人不仅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犹如闲庭信步，甚至还在不惊动警察的情况下通过了外面层层检查。
盛都大道的情况虽然已经对外封锁，其他街道不过是实行了交通管制。
但那也只不过是明面上的表象，只有公安局内部人员才知道，S市如今所有街道都已经安排了实弹公安人员。
不仅任何出入盛都大道的车辆人员会被拦下排查，所有交通枢纽中转站都已加强了警力部署。
一旦有可疑人员出现了主干道附近，都会被立刻拿下。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佛橐捏了捏眉心，小顾铭失踪了，街道办还被人族公安局给围了。
徐阳给他传消息的时候，他恰好在S市。
就在佛橐思考找什么理由糊弄颜江时，心理街道咨询处内部再次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这一次的爆炸远甚于之前，饶是颜江这体格都被这动静震得连连后退。
颜江稳住身体，忙去看那个年轻人。
鸭舌帽被爆炸波及震落在地，露出一颗光亮的脑袋。
颜江惊愕地看着那鲜红色的戒疤，这人是个和尚？！
***
“唉，小甄这动静，也忒大了些。”
佛橐从地上捡起鸭舌帽，朝颜江欠了欠身。
“颜队长，小僧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颜队长配合。”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撤出盛都街道主干道，来不及撤离的，可以先安排进附近的小区。”
“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去安排。”
年轻人说完之后，抬手压了压帽檐。
径直走进了浓烟火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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