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您的饭到了。”
秦麓抓起被子盖在了林鞍的脑袋上，后者乖顺的躺了回去。
她起身开门，一个还不到她腰高的小孩儿捧着木板把秦麓点的几碗汤汤水水端了进来。
显然这个重量与她而言有些吃力，身上还捆块长条布绑了个婴儿在背上。
她就像两边挂砝码的天平杆，身板在两边拉扯下竟站得笔直。
她极为麻利地朝桌上布菜，趁着背对秦麓的机会迅速打量房间里的东西。
很遗憾，没什么东西是在她路线内就能顺走的。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钱人，不捞一笔怎么行！
正当她正思索着到底是骗她服务费还是用小钩子勾走抽屉上的包裹时，心脏猛地漏了一拍，紧接着便是如擂鼓般狂跳不止，汗毛乍起，身形僵直。
那个女人在盯她！
身体本能地发出危险信号，她吞下当场逃窜的恐惧，收起木板强迫自己转过身，面不改色地走出了门。
秦麓关上门，林鞍听见声响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见房间只剩他和秦麓，缓缓掀开被子。
秦麓把人抱上椅子，拿起碗正欲给他盛汤，一个没拿稳，汤匙“咚”的一声掉进了汤里，差点溅了她一身。
秦麓微微皱起眉头，随手抄起一双筷子就要捞，结果刚拿起来就掉了一只。
她的手指似乎控不住力道，可能是掌骨受了伤做不了抓握，东西在手里有些捏不住。
“我来吧。”林鞍拿起筷子捞出汤匙给秦麓盛了一碗。
秦麓望着自己受伤的手半晌没说话，试着弯了弯手指，只能做到虚握。
显然这个动作是握不住刀的。
林鞍看着她的手指微微颤动，她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林鞍知道她现在肯定难受得不行。
都怪他！要死不能找个没人的角落吗？为什么非得当着她面死，不仅害她难过，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林鞍恨不得捅自己千百刀，望着秦麓逐渐暗淡的眼睛，心脏就像被拽着两头拧出一滩血，疼的不行。
秦麓看着手足无措的林鞍，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安慰他道：“我没事。”
林鞍更难受了。
秦麓心情却大好，她接着道：“只是拿不了勺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完低头想扶着碗喝，却被水汽燎到了伤口，烫的她猛地缩回了手。
林鞍瞬间慌了神，夺过她的手连忙吹风。
“还疼吗？”
秦麓摇摇头，抬眼可怜兮兮道：“要是我再也拿不了刀，保护不了鞍鞍，鞍鞍会嫌弃我吗？”
林鞍呼吸一滞，哪里想得到秦麓竟会担心这个，可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
林鞍最初与她在一起就是看中了她的能力，如今有失去能力的风险，也怪不得她会担心。
他连忙否认，心中更加愧疚，自己总是逃避秦麓的示好，害的她对感情也这么没有安全感，明明她该是这段感情的掌控者。
伤了她的身又伤了她的心，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和你……我都会爱你！”
林鞍本想说“都会和你在一起”忽然又反应过来现在他才是麻烦的根源，如果秦麓真的拿不了刀，他还是远离她为好。
不能再连累她。
他还是想跑！秦麓刚被捧起来的好心情一下子落了回去。
林鞍被她盯得心虚不已，撇头掰碎馍馍放进去泡，转移话题道：“再不吃就冷了，来，我喂你。”
秦麓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事情已经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已经不足以对抗。
她理解林鞍的选择，可她就是不高兴。
感觉像是自己的能力遭到了质疑，可偏偏她还真就不行！
秦麓憋屈地闷头开吃，那架势恨不得连他的手都一起咬掉嚼碎咽下去。
林鞍见她不悦，不敢再说话免得惹她烦，却又担心她这样吃噎着自己，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探道：“慢点，小心噎着……”
“……”
秦麓顿了一下，心中更是憋闷。
难道她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吃饭会噎死的废物吗？
现在叫她出去和异兽大战三百回合气都不带喘的好吗！
早知道就不装了！！！
可是被心疼的感觉真的好爽……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气死人了！！！！
林鞍只觉气压骤降，吓得手猛地一抖，差点摔了碗。
他不敢再喂，也不敢说话，捧着碗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椅子上。
他浑身紧绷，可新长出来的双腿没那么好控制，全然不顾主人的体面，自顾自地抖成了筛子。
秦麓见状立即消了气，她俯下身，卡进他□□，把他的早就冻得冰凉的腿揽进了怀里。
腿内贴着她温热的腰身一点一点暖起来，像一簇簇小火苗跳进他的血液里，带着每一寸肌肤回暖，最后流进他的心脏堆成了熊熊烈火，灼烧他，熔化他。
她伸脚勾来一把椅子坐到林鞍身侧，极为自然地把他的双腿拢到自己外套里抱着，指尖轻轻刮过腿侧，抬眸观察林鞍的反应。
林鞍毫无察觉，夹了几道菜喂给秦麓，忽然自己的腿毫无征兆地踢了秦麓一脚，她斜了斜身子又恢复了动作。
他慌忙扶住秦麓的肩膀，急切道：“对不起！我、我……”
他心如乱麻，下意识地想把腿缩回去免得再伤到秦麓，却发觉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它。
怎么回事？！林鞍的心猛然一滞，即便是残肢也理应听从他的支配，怎么会分毫不动？！
难道他的异能已经到达极限？！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好不容易才……
“我给你涂了夜露，刚才是想试试你有没有感觉，不小心按错了地方，”秦麓道，“你要是疼了就告诉我，别总是忍着。”
夜露是一种异兽的黏液，敷于表面有一定的麻醉效果，但擦除后就会失效，它的麻醉原理与正常的麻醉剂不同，对于医院来说不仅影响操作，用途也极为局限，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流通到了烟花柳巷。
林鞍见识过它与各种□□物搭配的效果，可谓是再熟悉不过。醒来不久就闻到了它的味道，只是不相信秦麓会用这种东西，便认定是上一个房客遗留下来的味道。
他没想到秦麓会有这种东西，更没想到曾经伤害他的东西却在秦麓手里变成了保护他的良药。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每一次生长血肉都会伴随剧烈的疼痛，他自认装的很好，从未露过破绽，况且痛苦并非情绪，她也不可能看见。
“上一次。”秦麓挪了挪椅子贴近他道，“你一直流冷汗，连呼吸都在发颤，我知道你是疼的。”
“我不知道你们搬去了哪里，附近也没有歇脚的地方，本想干脆把你带回Z基地，可走快了你疼得更厉害，只能等你醒来指路。”
“我不想你疼。”秦麓轻抚缠满绷带的双腿，黏糊糊道，“但我觉得要是就这么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所以只好用这样的办法试探。”
林鞍垂下眼，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被秦麓护在怀里吹不到一丝风，他心中又酸又涩，偏偏又倒灌进一股暖意，把整块心房搅得天翻地覆。
他不敢说疼，不敢再在秦麓面前暴露任何弱点，他怕给她带来麻烦，怕她嫌弃他。
他真的真的很希望自己对秦麓是有用的，哪怕就一点。
可他不仅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还一直都在骗她！到最后竟还是她照顾自己！
“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我……我……”
林鞍的话再一次卡在了喉咙里，他不敢说出自己的恐惧，不敢将情绪宣泄给秦麓。
他骗了秦麓这么多，还总是患得患失，怕这怕那的，秦麓就算脾气再好也会嫌他麻烦吧。
不，不能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他要坦诚！
他尝试着张了张唇，却始终无法吐露半分，最后逃一般的捂住自己的脸，狼狈地缩回自己的领域。
秦麓掰开他的手，正对林鞍泪光潋滟的双眼道：“没关系。”
人总是会在恐惧迷惘的时候拿起自己最熟悉的武器，伪装一次又一次地保护了林鞍，所以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选择隐瞒，选择欺骗。
就像她一次次杀死敌人来保护自己一样，每当危险降临，她总会握紧刀，刺上去！
秦麓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改不了，可林鞍却在改变，相比之下，自己花费点时间和耐心也不算什么。
林鞍抓住她的手指，似乎真的从中获得了些勇气，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你嫌我矫情，嫌我麻烦……我想在你心里好一点……”
秦麓不知该说什么，她认为的“好”似乎和林鞍认为的并不一致，或者说林鞍并不认同她的说辞，觉得她是在哄他。
可是“好”与“不好”有那么重要吗？
她变强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自由，吃饭的自由，住所的自由，说话的自由……让她能不再察人脸色虚与委蛇地活着。
她不需要选择强者为伴，也不需要找一个“好”人，她的实力足够应对一切，用不着找来一个帮手。所以林鞍不需要有多强有多好，只要她喜欢就足够了。
当然这番话她是不会说给林鞍听的，毕竟林鞍就是很好很强，说出来好像嘲讽他似的，本来他就很脆弱，搞不好会在被子里偷偷抹一个月的眼泪。
既然说“他很好”没用，说“不会嫌弃他”之类的估计也没用，那……
秦麓不知这么忽然想到了训狗，先说指令在对方完成后给点好处奖励一下，时间一久，狗就对主人十分信任，觉得只要自己做好了，主人就一定会给予它奖励。
没安全感归根到底不就是不信任她的爱吗？如果把爱当作奖励的话……
秦麓觉得这主意绝妙！顿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道：“我没吃饱，你要是再喂我一碗我就更喜欢你了。”
林鞍连忙又给她盛了一碗喂给她。
秦麓吃完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顺手就摸到了他的半截小腿。
“鞍鞍也吃。”
林鞍听话地取了半块馕泡着吃，汤很淡，馕也没有味道，他本就没什么胃口，勉勉强强灌进一碗。
在寻鹿的时候他就吃的少，听披靡说她不在的几年里，林鞍经常不吃不喝，都把自己饿死好几回了。
不过现在即便是没胃口也会强迫自己吃一点，所以秦麓特意点了几道汤汤水水，好入口些。
他显然对馕没什么食欲，当然也可能是这家店做的太寡淡，馕就一块面饼，盐都舍不得放多些，要是换做香辣肉酱馅的或许林鞍还能多吃两口。
秦麓把他抱回床上，奖励他一个额吻。他乖顺地闭上眼睛，生出惊喜又紧张的情绪，偷偷抠住她的衣角在指尖摩挲。
秦麓抚着他的头发，长期的营养不良在加上现在身体虚弱，头发如同干草般枯槁。
等他身上的伤长好了再带他去吃香喝辣养回来吧，这段时间足够她做掉Z基地的那群人了。
毕竟不用来回周转查线索，只是把人“清干净”，用不着太多时间。
至于失去高层后的混乱……序辉不是在这儿吗？随便找个人稳住就行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除掉Z基地的高层就除掉了他们对Z基地的控制，目前林鞍的身份还没有对整个Z基地公开，只要她把少部分知情人都处理掉，林鞍的活动范围就大了。
老是藏着掖着的话，林鞍只会越来越笃信自己是麻烦，越想远离她，这可不好！
H基地的高层也知道了林鞍的身份，她请了序辉的人去秘密查探这事还有多少基地知情，目前还没什么消息，她虽能杀掉八阶异能者但也讲究时间和数量，要是一窝蜂地上，她也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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