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晖原以为,虞曼曼白拿了两三身衣裳,总该收手了。不成想,虞曼曼反而变本加厉。
春日晖的眉头,锁着一点愁绪,“夫君总是因为我,任由虞曼曼从铺里拿衣裳。可我哪值得他这样呢。”学也是他供着,再加上一个总在铺子里赊账的“二嫂”。
她春日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太太,还不起夫君这样的厚待。
卫开徽说,“想必你的夫君本就不求回报。”
春日晖听了这话更为难了。当初,二哥当众说她嫁不出去,是周承谦当众说心仪她;她惦念读书,是周承谦执意送她上学。如今,连她“娘家人”来白拿衣裳,周承谦也屡屡纵容。
春日晖已经无地自容了。
春日晖想过回霍家说道几句。只是,她终究算霍家的“养女”。她又不姓霍,回去说道,也是尴尬。
陆佩芙正在做冲刺凤鸣班的题目。
她的基础要比春日晖扎实许多,看起来是卯足了劲头,要考青国的苍星学院。
春日晖的寡欢心事,被陆佩芙默默听进了心里。
转日,周母来了铺子,计划清点一番后库。春日晖立刻担忧地望了一眼周承谦。铺子里的衣裳,跟账本是对不起来的。
周承谦微不可察地朝春日晖摇摇头,以示安抚。
周母明明看见了小夫妻之间的眉眼机锋,但她装作不知道,任由雀跃的小蝶领着她进库。
就在这时,有人登门,这是一笔罕见的大单。
周承谦闻言,立刻请周母出来协助整理这笔大单。
来客说,主家是春日晖的好友,如今到了快入冬的时候,特来周家铺子定做衣裳。
饶是周母经营铺子这么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阔绰的手笔。周母大喜过望,一边梳理单子,一边连声询问主家何人。来客说,我主家姓陆。
春日晖惊呼,“是佩芙,就是跟我一同考进稳实班的那位同学。”
周母送走客人,顿时改口说要回去裁衣打样了,再不提要点库的事情。
小蝶倚在库房门口,有些受挫,心中暗道,夫人真是好运。
待周母走了,周承谦笑笑,说,托夫人的人缘,看来今年要财源广进了。
春日晖认真道,“我确实好运,你们都太好。”
周承谦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瞥了一眼小蝶的神态,特意说,如今拿下了这样的大单,也该跟亲朋同乐,周承谦指了指一款印福字的绸缎,请小蝶送去霍家。
小蝶不能理解,她替东家生气。那虞曼曼净从铺子里捡贵衣裳,夫人吃里扒外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了大单子,东家居然还要给夫人的娘家送绸缎同乐同喜。
小蝶把福字绸缎送到了霍家。
霍家的两个帮工拉着她闲话,小蝶立刻跟倒豆子似的,埋怨了一顿霍家二太太去店里拿衣裳,从不付钱。
“你们这些娘家人也太厚脸皮了。”小蝶嘀咕,“也就我们东家为人厚道。换了别家姑爷也不可能这么纵着。你们知道那些衣裳多费工吗?”
小蝶就是故意说的。
帮工们听了面面相觑。天下间的墙,总是千疮百孔。很快,虞曼曼只赊不还,在周家铺子拿了十几身好衣裳的事情,就被霍家上下知道了。
“这虞曼曼也太不要脸了。”霍姑忍不住说。
前院,霍东刚拎着钱袋子进门,就听见霍姑这句话。
他近来在魔法竞技场连克强敌,甚至狠狠地削了两个夏国人,赚了一大把钱。
这笔钱怎么分配,霍东已经想好了。
他要给爹娘买两件熊皮披风,给大哥买件怀表,最后再给曼曼打套首饰!
霍东问怎么回事。
霍母侧头,把虞曼曼白拿周家铺子衣裳的事情,讲给霍东听。
霍东跟刚从舞会上回来的虞曼曼大吵了一架。
虞曼曼嚷嚷,还不是因为你们霍家赚不到钱吗。再说,她是你的妹妹,让我拿两身衣服怎么啦!
霍东出奇地愤怒。
虞曼曼这样做,小晖该在周家多为难啊。霍东转身就走。
虞曼曼大喊,你要干嘛。
“去给你还钱。”霍东心里难过,他拎着还没捂热乎的钱袋子出了门。
天气已经变冷不少了,铺子门口挂上了厚帘子挡风。春日晖在柜后拨着算盘,忽然听到一声久违的“小晖……”
霍东撩起帘子进来,欲言又止。霍东还没开口,也没来得及拿出包里的钱。只见春日晖的第一句话却是——
“二哥,你怎么又伤得这么厉害?”春日晖担忧地望着他。
霍东一时怔愡,仿佛回到了春日晖未出嫁,他在外面惹是生非,她在家里默默垂泪的时候。
身上的伤痕与青紫,突然发疼发痒得厉害,疼得他立时要站不住了。
春日晖引着他往后库去,说后库能有药。
霍东沉默地跟在春日晖身后,不由无声苦笑。他刚刚跟虞曼曼吵了那么久,虞曼曼连半句询问伤口都没有。
春日晖从抽屉角落里,翻出来跌打药。霍东的胳膊、肩膀、脸上都有不少伤。她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伤口应该先处理好。
周家铺子的库房不大不小,收拾得很整齐。这边柜子上是布料,那边挂着衣裳。
只有缝纫机上,堆着许多碎布。
很久了,他和她,很久没有这样单独而亲密了。霍东微微哆嗦了一下,这气氛太安静,他突然语气低沉,“小晖,周承谦待你好吗?”
“嗯,”春日晖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药上得差不多了。她抬眸,对霍东坦然又诚恳地说,“二哥,自从嫁给他,我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
周承谦站在门边,听见这句话,心里欢喜。他也是如此。
见周承谦回来了,春日晖站了起来。周承谦请春日晖与小蝶先回家,周母今日在家包馄饨。他与霍东有话要说。
春日晖跟着小蝶往外走,撩帘子时,忍不住回头望。只见周承谦用眼神温柔地描摹自己的轮廓。
春日晖还是走了。
霍东说,他来还钱。
周承谦本来心中憋着对虞曼曼的恶气,少不得要为难霍东几句。然而,方才春日晖的几句话已经全然把他哄好了。
周承谦把算盘归位,也不抬头,说,“不必,我没记过账,你走吧。”
霍东执意要还,周承谦定神看他,半晌,从柜里翻出一笔单独的小账。
霍东才知道虞曼曼赊了这么多钱,他一时羞愧难当。
周承谦道,“我没把这钱放在心上,我既然娶了春日晖,她的娘家要几件衣服而已,我心甘情愿给。”
霍东还是要付账,付全账。
他就是不想,沾周承谦这位姑爷的光。
霍东更不想让春日晖觉得,他养不起媳妇。
周承谦又审视了霍东的神情许久,他突然说,“我看你也算个有担当的男子。”
“爱人如养花。”
“有的花金贵明艳,却带刺难活。有的花忍让好养,开花却不显眼。”
“各花有各好,左顾右盼是不文明的。”
“照顾好自己的花,别给别人添麻烦,才是大丈夫。”
霍东瞪着周承谦,把账结清。他走回霍家的路,步子沉坠,落寞感简直要把霍东淹没了。刚刚,他心底确实升起来一丝,对于娶虞曼曼的后悔。
这样的他,可不就成了周承谦言辞里的话中人。
霍东好不容易压下那股后悔劲儿。
回到家后,霍东得知,虞曼曼在他走后,又跟霍姑大吵了一架。霍家人自虞曼曼进了门,就鸡飞狗跳,饭桌上也没了欢声笑语。
霍姑讲,“瞧瞧,我刚刚说什么。出去一趟,回来倒齐整了,有了媳妇怎么还麻烦别人上药。”
“家里好女人让给别人娶,自己到外面捡祸害进门。”
“要霍霍就霍霍你自己,别连累嫂嫂,更别连累我们这些早晚泼出去的水~”虞曼曼跟霍姑吵架时说的话,被霍姑端上桌阴阳怪气。
霍姑可是被全家人宠到大的小女儿,她可不忍虞曼曼。霍姑的话,众人听得一清二楚。结果连大嫂都不愿意出言劝和,反正全家没人喜欢虞曼曼。
虞曼曼不是今儿要这个,就是明儿要跟谁出去玩。连霍父都知道了袁花销大。
霍宗直言,如果虞曼曼再这么折腾下去,霍东自己选得媳妇,自己去赚钱养活。
霍东这顿饭吃得难熬。
他一个人回房枯坐,只觉伤口都在痛,这是他第一次后悔娶虞曼曼。这种隐隐的难受,被他强行压下。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得赚钱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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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国,凤塔画展。
索嫣女士的画被精心布置在主展厅。
那是怎样的一副绘卷呢,高3米,长7米的巨作。一只展翅的异兽,遮天蔽日,譬如鲲鹏。从滔滔江水上掠过,如扶摇直上九重天。更令人咂舌的,是色彩的运用。
有一种突破束缚感的绚丽焕然。
这样宏篇壮丽,这样开阔震撼。
贺珍珠挽着吕镜的胳膊,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吕镜没有见过这样的画,笔触粗犷,细节潦草,可拼合起来如此气度恢弘。
她本该跟着贺珍珠,一起哇哇连声。
但出于那一点小小的介怀,吕镜只肯说,“这难道是半成品吗,嗯……轮廓都没勾勒仔细呢。”
贺珍珠还没接话,吕镜听到一声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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