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外面看着张扬富贵,里面更是土贵的没边了。
“珊瑚礁,千年松。”明予时收了剑提在手里,似笑非笑:“你这城主过得很不错啊。”
“过奖过奖,银鹭城背靠深山,这才哪到哪啊。”
朱紫夫还以为明予时真夸他呢,神神秘秘凑近:“我在中原还有一座府邸,若是仙子不弃,斩杀鬼修后尽可拿去。”
明予时被他身上浓重的熏香熏得直干呕,强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看奶奶不把你一身肥油刮干净,就不叫明予时!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玉茗上前,轻声说:“老爷,该吃药了。”
“哦,对对,鄙人先行一步,”朱紫夫任她搀扶:“仙人们尽可调查,各类卷宗稍后就送到了,在下先去沐浴更衣,失陪了。”
等他那肥硕的身躯走远,柳松松才撇嘴:“吃药洗澡,是该焯水了。”
朱府下人们动作麻利,很快就抬了两桌的卷宗过来,什么户籍,地方军饷簿,粮簿一股脑全送进了偏厅。
“光送些没什么用的东西,粮簿送来干什么。”
明予时一行人翻看着户籍,一个小弟子拿着照影石记录簿子上的内容。
“朱法,三十二岁卒,仲五月破肚,血尽而亡。”
“刘招,二十九岁卒,仲五月破肚,血尽而亡。”
“刘海,四十一岁卒,仲五月破肚,血尽而亡。”
……
“李二,三十八岁卒,季六月破肚,血尽而亡。”
……
“付洹,二十五岁卒,孟七月破肚,血尽而亡。”
……
四十一名男子的资料连同他们凄惨的死状,都纪录在案。
白纸黑字,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偏厅里寂静无声,众人都被这本簿子的内容震撼,久久沉默。
明予时按着簿子,眼眸含火:“这鬼修着实可恶!”
闵霁淡淡道:“当务之急是找他出来,这鬼修专挑年轻力壮的男子下手,应当有规律可寻。”
“只杀特定的人,还用同一种手法,不是简单的随机杀人。这个鬼修背后一定有他自己的逻辑。”
游绥垂下眼:“不错,原本每一两天都有人丧命,但从月初的付洹开始,中间竟然隔了四天没有动手。”
“直到朱城主向外求援,他才继续杀人。”
从照:“这段时间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杀人的数量越来越多。”
“前些日子一天竟然能连杀三四人。”
钟明和翻看户籍:“被杀的男子家庭情况并不复杂,家有父母孩子,都是城里的富庶人家。”
一旁年轻的弟子听闻,愤愤不平:“这该死的鬼修,做事如此狠厉,见不得人好吗?”
柳松松道:“会不会是仇杀,嫉妒他人生活美满所以发狂杀人。”
明予时思忖:“不排除这个可能……”
宿回在桌尾翻看,头也不抬道:“去受害者家里走一趟如何?”
“那鬼修既杀了人,必定会留下踪迹,也好顺藤摸瓜找些线索。”
“况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少年面容平静,眼深似墨:“不亲自去看看,怎么会抓到他?”
闵霁正有这个打算,听后赞许点头:“阿回说的不错。”
明予时之前觉得这个阿回又冷又臭屁,说话呛得不行。但观察下来,这少年心思细腻有勇有谋,关键时刻一针见血绝不含糊。
少年老成,又不显得沧桑世俗。
她又看了眼游绥,这小子太过守礼,虽然修为不错但历练少,有主见但行动总是瞻前顾后,合该让这阿回治治他。
明予时干脆道:“好,兵分两队,分开行动。”
宿回指着地图:“我们和悬河长老去南边,明长老去北边如何。”
“可以。”
宿回看闵霁:“长老,恕弟子僭越。”
闵霁莞尔:“无妨,你心里有数便可。为fu……本长老替你兜着。”
明予时点头:“那好,一个时辰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在传送阵那汇合。”
“出发吧。”
一行人分开行动。
明予时领着其他弟子一路向北。
宿回几人加上游绥和闵霁,六人沿着地图一路往南去。
柳松松掏出厚厚一打符箓分发,瞬行符、护身符、攻击符……连闵霁都有一叠。
闵霁接过符箓,笑眯眯地给了柳松松一枚护身玉:“阿回,为什么你要去南边?”
宿回手里拿着一份银鹭城地图,指着一处:“这个朱法是最先死亡的,他那一定有什么缘由,让那鬼修盯上了他。”
从照微微皱眉:“而且这鬼修先是南边那儿开始杀,杀了十几个以后才慢慢开始向城中心和北面去。”
钟明和恍然大悟:“这样说,那鬼修一开始的活动范围不会离南边太远,说不定他现在还潜藏在那附近!”
游绥道:“不错,昨天刚来到此城,我就发现南方的鬼气格外的重。”
“而且城南临近深林,信号弹不易被发现,所以明长老才打算等到其他宗门支援后行动。”
游绥点了点地图:“这朱法其实是朱城主的一个亲戚,平日往来颇多。”
“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外出行商,换取外界的草药和物资粮草等等。”
“听上去很可疑,银鹭城自给自足虽然勉强,但不至于每个月都要采购。”
游绥抬头和宿回对视,宿回还是第一次和他认真对视,这人的榛色眼眸还怪好看的。
榛子主角认真道:“你的方向没错,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就动身吧。”
“好了好了,”柳松松蹲地上画了半天传送阵,直起身说:“一次性的阵法,传送五六个人不成问题。”
从照捏捏她脸蛋:“好,我们走。”
朱宅。
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正在搓洗衣裳,手上动作机械麻木,眼神涣散,看上去毫无生气。
朱母从她旁边过去,狠狠啐了一口:“丧门的娼妇,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死我儿子!”
说完还不解气,扑上去对她又打又骂:“贱人!贱人!你还我儿子!你还我……”
朱父在一旁不耐烦道:“事到如今了你打她有什么用,当心孩子看见。”
“看就看,不过是生了个儿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我呸!”
朱母又是一阵踢骂:“离我孙子远点,不要脸的东西。”
地上的女人被打了也没有挣扎,或许是知道挣扎也没有用,只是默默蜷缩着身体,一声不吭。
“贱人,你——”
嗖得一声,一根银针破空袭来。
朱母身上一麻,痛呼出声:“啊!”
朱父见此大喝:“什么人?滚出来!”
“哎呦哎呦,不好意思,手上没拿稳。”
钟明和从墙上跳下来,表情诚恳:“你说这弄的,怎么扎着人了。”
柳松松对这俩老家伙冷哼:“早知道就把阵法画远一点,直接砸晕你们俩。”
从照大步走到女人身边,把她扶起来:“没事吧?”
女人瑟缩着,躲开从照的手:“没,没事。”
朱父见来的几个黄毛小子,衣袂飘飘得不像银鹭城的人,连忙作揖:“不知仙人远道而来,有何事?”
游绥少见的冷着脸,手按在剑鞘上:“为什么打她?她是你们什么人?”
朱父赶紧解释:“一个不听话的妾室,犯了点错。诸位见笑了。”
宿回手里的鞭子抽的地面噼啪作响:“妾室?文书呢?证明呢?拿来看看。”
朱父凝噎:“这……”
“没有是吧。”宿回眯着眼:“我猜猜,她是你儿子朱法的正妻吧?”
朱父咬牙:“是。”
“情况紧急,我对败类没有好脸色,问什么你说什么,明白吗?”
都是熟人,也不用顾忌什么。宿回彻底不演了,反正有闵霁兜着,不配合就直接砍晕了下一家。
闵霁还是一副悠闲样,立在墙上欣赏着院外的蜀茶花,心想回头移栽一些到阿回和阿樾院子里,红簌簌的肯定好看。
反正阿回看起来很靠得住,遇上鬼修的他老人家时候再出手好了。
嗯,孩子也是需要历练的。
闵霁心安理得的偷懒。
宿回问朱父:“这是你儿媳、苗青,是与不是?”
朱父:“是……”
“你儿子死之前发生了什么,有谁在场?”
朱父提起来爱子,两眼一红:“小儿死的时候是夜里,当时一家人正在用膳,突然一阵阴风,冲进来一个鬼气森森的人。”
“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提着砍刀就——就把我儿子杀了!”
朱父眼眶赤红,咬牙切齿:“这个贼人,一定要碎尸万段才解恨!。”
宿回不管他什么想法,仍旧步步紧逼:“说具体一点。”
朱父怨恨地看了眼宿回:“他拿着砍刀,直接捅穿了我儿子,然后把他肚子划开了……”
“当时他母亲吓晕了,我,我往后退了出去,那恶鬼一刀斩碎了桌子,把碎片塞到我儿子的肚子里,就逃了。”
朱父浑身颤抖:“其他的就没有了,我该说的都说了。”
游绥问:“当时你们四个都在?”
“是,用膳我们都习惯屏退下人。”
游绥又道:“平时可有结怨?”
朱父回:“并无,城里人少有仇怨。”
柳松松点头,她的符没有动静,那就是没有说谎。
宿回招手,钟明和收回朱母身上的银针,几人退回到墙头。
宿回看着狼狈的朱母:“最后一个问题了。”
她一指旁边的女人:“她真是朱法的正妻苗青吗?”
朱母愤恨难掩:“是。”
宿回点头:“很好,告辞。”
“万炁聚灵。”
数十张黄符浮空,柳松松挥手打出,在女人布下了阵法:“再打她,我的阵法可是会把你们劈焦的。”
游绥也掷去了一枚传音符:“若是有需要,可捏碎它。”
而后几人踏入阵法,身影消失在三人眼前。
朱父朱母狠狠瞪她一眼,甩袖离开。
传音石静静躺在女人手里,枯槁的面容浮现一抹苦笑,她珍惜地收在衣服里,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轻声叹息。
“这救不了我……”
之后几人又传送去了几家。
按生平记录,男人们都是勤勤恳恳,辛劳有礼的正常人。
家里遭此丧子横祸,双亲们整日垂泪咒骂。有些母亲大病一场,再也下不了床,还有的哭瞎了双眼,险些随爱子离世。
妻子们则忙前忙后侍奉公婆,都是一副脸色蜡黄憔悴不堪的样子。
提起丈夫的离世,个个笑容勉强,颤抖抽泣。
孩子们则一脸天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眨着眼睛要糖吃。
宿回油盐不进,不管家人哭的多么伤心,只重复的询问。
“你是他的妻子某某某是吧,详细说明他去世那天的情况。”
“死的人是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平日里都干什么?”
“有谁在场?”
“有无仇怨?”
“那人有什么特征?”
宿回问完就走,丢下堂里哇哇大哭的孩子和伤心欲绝的父母,女人们表情空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匆匆送走了他们。
走了许久,嚎啕的哭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钟明和面露不忍:“真是可怜,这样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柳松松眼角也有些红:“嗯,希望他们早点走出来吧。”
游绥安慰她:“生死来去总是无常的,虽然他们死的很凄惨,但至少我们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啊?
柳松松眼睛更红了。
从照无语了:“你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
“欸?”
游绥慌乱,急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死了还给我们留了线索——”
“死了,但死的有用吗?”
钟明和一言难尽,拍拍他:“老兄,嘴巴还是太锋利了。”
“不是,你们听我说,”游绥还想解释:“虽然他们的死的很凄惨,亲人也很伤心,但生死本就无常……”
哇噻。
宿回真怀疑游绥是不是故意的了:“停停停,怎么越说越伤人了。”
游绥脸都红了:“我没有,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咳咳,孩子们,时间快到了。”
闵霁替游绥解围:“最后一家了,赶紧问完赶去和明长老汇合吧。”
——
“你是吴春?”宿回问她。
女孩儿犹豫着没有说话。
一旁年迈的男女应该是她公婆。
女人胳膊肘戳她,女孩儿抬头看了宿回一眼。
怯怯点头。
宿回皱眉:“你多大?”
“十四。”
游绥很是惊讶:“你还没及笄,为什么嫁过来了?”
女孩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眼神紧张地看着旁边的人。
男人咳了一声:“她家里出了点事,提前嫁过来了。”
“哦。”
宿回脸上平静无波,走流程一样飞快的问问题。
公婆一一回答。
情况和之前差不多,鬼修都是在有亲人妻子在的情况下,冲进来杀了男人后离去。
“对了,你认识苗青吗?”
宿回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你们出阁前家里挨得很近,有交谈过吗?”
被众人齐刷刷盯着,女孩儿低着头,紧张地扣手:“好像吧……。”
她婆婆替她说话,表情关切和蔼:“这孩子身体不好,平时不怎么出来。”
“是不是春儿?“
“哦,提起你的身体我很抱歉。”
宿回勾勾唇,脸上的惊讶很是做作,看起来一点都不感到抱歉。
“作为我的赔礼,”宿回手腕一翻,不知道她从哪薅了一朵娇美的蜀茶,递送到女孩儿面前,表情诚恳:“请原谅我的冒犯。”
钟明和没忍住,惊得眉毛要飞出去了。
这举动实在太大胆了,吴春的公婆神色扭曲,表情奇怪:“这,不妥吧。”
“赔礼而已,有何不妥。”
宿回侧目,幽深的眼神审视他们:“难道有什么不能收的理由吗?”
“没有没有。”公公忙道:“春儿,收下吧。”
吴春迟疑着收下,捏在手里。
“不闻闻吗?”
宿回瞧着她。
吴春看了眼旁边的男女,见他们点头,才凑近嗅闻。
“阿嚏。”
女孩儿打了个喷嚏,捂住了鼻子,眼泪汪汪:“谢谢……”
“阿嚏,阿嚏——”
女孩儿明显是不舒服,捂住脸连连打喷嚏。
宿回莞尔:“既然闻不得,恕我鲁莽了,”
“这是过敏的药粉,姑娘收好。”宿回递给她一瓶药,吴春连忙服下。
宿回转身:“告辞。”
游绥几人稀里糊涂,看宿回走了也告辞离去。
柳松松调侃她说:“阿回你可别喜欢上人家了。”
宿回莫名其妙:“胡说什么呢?”
“那你送人家花,还送的那么花哨?”钟明和好奇道。
“我只是试试她,有什么问题?”宿回替自己辩解:“你们不觉得可疑吗?”
两人对视一眼,懵懵的:“可疑什么?”
从照一人一个脑瓜崩:“她明显是花粉过敏,那对夫妻还让她收下这种花,明摆着有问题。”
游绥颔首:“没错,而且明知道儿媳过敏却不阻止,院子里还新移栽了蜀茶树。”
游绥紧缩眉头:“实在是可疑。”
宿回接话:“不仅如此,我拓影了朱紫夫的卷宗,吴春和苗青两人的户籍地隔了三条街,怎么可能认识。”
宿回冷笑着:“真是有意思。”
“所有人,都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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