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女儿是早年病死的,据说还是在孕中,后来马老头才被王大人接去王府安享晚年。”梁晨解释说。
“他女儿是在孕中病死的……”叶一舟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他抓不住,“那他和王府的人关系怎么样?”
洪贺道:“应当不错吧,他女儿走后王大人给他养老,他前些日子不哭得挺伤心呢吗?”
“也是。”纪岁安叹道。
一时间,案件又陷入僵局,可天子给下的期限将至,梁晨道:“不管王氏一案是不是殷家指使,三十二年前的余家灭门与如今的王家都是鬼仙所为,鬼仙又是殷家弄出来的,明日天女庙门开,拿下那鬼仙,我们自可将殷家捉拿回衙门,审问出背后指使鬼仙的另一人。”
叶一舟道:“背后之人指使鬼仙杀了王家满门后又让其回了天女庙,而非将其带走或是藏起来,要么是根本不怕,要么就是太怕,弃车保帅。”
“你觉得是哪种?”纪岁安问。
“后者,十有**不会再现身。”
洪贺叹了口气:“也只能按梁大人说的先办了。”
*
天气还是照常燥热,辰时,天女庙已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就等着巳时为天女贺寿,在天女庙吃上一顿免费斋饭。
照往年的习俗,巳时为天女贺寿,是由殷老太爷亲自主持仪式请天女,请完天女过后,百姓祭拜,祭拜完后方可去吃天女庙的素斋。
今年,据说殷老太爷请了一位高深法师,引得吴城附近的村镇不少人都赶来参加这天女寿辰,由于涌入吴城的人太多,衙门还特意派了人去管制城门和街道。
“听说这位法师是从西域来的,途径吴城去王城论法。”
“天女准儿会高兴,多多保佑咱们呐!”
“多亏了殷老太爷将天女请来了吴城,让吴城免受妖魔之难。”
“那王大人家中怎么会……”
混在人群中的纪岁安和叶一舟一边听着闲话,一边装作普通香客随着人流前去请香上香。
纪岁安听见殷老太爷请了位法师,猜测道:“这个法师会不会就是孟天师之外的第二人?”
叶一舟接过请来的六炷香,分了三炷给纪岁安:“等会儿就知道了。”
巳时,沉闷的古钟声响彻庙门,各处的香客们不约而同涌向天女祠堂。堂前高台之上,身披素袍手持法杖的老法师向着祠堂微微躬身,低着头,闭眼吟唱。
“请天女像!”
六个身着红衣的轿夫抬着架子,架子上放着祠堂中那座金塑天女像,天女像上缠着的绯色飘带,在阳光之下显得如此耀目。
纪岁安见那六个轿夫抬着这么大一座金像并没有显得多吃力,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就算这不是纯金的塑像,里边也该是石塑吧,怎么这么轻?
里面该不会是小小的……不,也可能是镂空的金壳像。
天女像被请在了台子中央,老法师拿起了一面小幡旗,嘴里仍在念念有词。
叶一舟二人站得偏远,但他也能清楚地看见,那老法师拿的,分明是招魂幡!那法师分明是早已看出这天女原身是只鬼,要将鬼仙收为己用。
“去!”随着老法师一声呵斥,招魂幡飞至半空,发出一道耀芒直射天女像。
天女像随之开始但抖动起来,洪贺当即传音在场钦天监众人和叶一舟:“鬼仙要现身了,一举拿下。”
随着金身剧烈抖动,人群中发出一声又一声惊叹,有人喊:“天女要显灵啦?”
细细密密的裂纹在金身表面逐渐浮现,附在塑像表面的金箔慢慢卷曲、脱落,直至露出金箔之下的黑青色的朽木雕塑,不多时,朽木雕塑也如金箔一般开裂,渐渐粉碎落了一地。
“啊!怎么回事?”
“天女……天女发怒了?”
惊惧之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天女像突如其来的破碎惊呆了,包括天女像前的老法师。他抓回招魂幡,不见鬼仙,便四处张望找寻。
混乱之间,殷老太爷在孙管事的搀扶下走上祭台,扑通一声跪在了满地碎屑中:“恭贺天女功德圆满,飞升归位!”
话音刚一落,人群之中便有人附和着殷老太爷的这句话,不多时,天女飞升便成了人人信服的真相,所有人都自觉叩拜起来,唯留叶一舟等人相互干瞪眼。
老法师见状,也只好垂首以礼,心中暗自发誓,定要收了这只鬼以养魂幡。
纪岁安惊诧道:“天女像碎了,那小小……殷小小去哪儿了?”
“偷梁换柱。”叶一舟立刻传音众人,“真正的天女像被挪走了,城里城外,找!”
跪拜在地上的殷老太爷轻轻抬起头,看见零零散散十几个人从叩拜的人群中离去,暗下了眸子。
钦天监联合大理寺众多衙役将吴城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天女像大,不好藏匿,搜查起来也快。约莫午时,所有人都交换好了情报,一无所获。
当众人无功而返,再一次聚集在天女庙时,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殷老太爷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他找的是梁晨:“我要投案,王大人一家,是我杀的。”
梁晨上下打量这白发小老头儿一眼,神情冷肃:“你?老太爷,敢问您和王大人什么仇什么怨,你又是何时何地,用何种手段害的王家上下几十口人性命?”
面对判官一般的大理寺卿,殷老太爷却也姿态从容:“诸位调查我殷家和这天女庙已有数日,若是说什么也没查出来,老朽可不会相信半个字。”
他呵呵一下,眼里似有着无尽的苍凉:“如你们所见,杀人的是一只鬼,我养的,也就是百姓们所供奉的这尊天女,杀人的原因么,在于三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
纪岁安一听便知他说的是殷小小那一件案子:“那时候,王大人还没有来吴城吧?”
“小姑娘,在我们这些商贾人家眼里,做官的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纪岁安话锋一转,又问,“那天女呢?莫不是真功德圆满飞升去了吧?”
“那只是唬人的说辞,老朽自知所养恶鬼作恶多端,方才毁去其寄身之所,投案自首,那鬼的寄身神像没了,自然也就灰飞烟灭了。”
叶一舟听得一笑:“老太爷,你这说辞,你觉得我们能信吗?你用此种方式替令爱顶罪,倒不如实话实说,好让我们早日找到背后操纵她的人,待事情结束,我们亦可为令爱超度,使其来世重新为人。”
殷老太爷着实没想到叶一舟等人知道天女是殷小小,脸上显露出些诧异,他很快恢复神色:“没有背后之人了,诸位既然着急结案,何必苦苦相逼?”
梁晨却道:“真相远比早日结案来得重要,老太爷,不是你做的,我们也不能冤枉了你。”
“冤枉?”殷老太爷说得十分坦然,“三十二年前的余家,如今的王家,都是小小做的,小小是我养的,何来冤枉一说?”
那一晚殷老太爷对着神像哭诉还历历在目,纪岁安相信,王家灭门惨案,绝不会是殷老太爷指使的,她问:“爷爷,您把小小送走的顾虑是什么,可以和我们说说吗?我们都知道不是您指使小小去杀王家人的,那您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有可以操控小小的第三人存在,今日过后,小小不就成了他奴役的杀人武器?”
殷老太爷着实被奴役二字吓到了一瞬,随即道:“孟天师已经死了!小小有自己的意识,不会被人操控的!”
叶一舟问:“那是殷小姐自己主动去杀了王大人一家?”
洪贺恍然大悟一般:“莫不是真有人像天女像许愿,殷小姐去帮人实现了愿望?可王大人是个好官儿,就算有人想害他,怎么会用这样的方法……”
“不会是这样的。”纪岁安道,“小小就算是鬼仙,也不是个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真神仙,吴城百姓所说的灵验,恐怕是因为有殷家之人专门将百姓们的愿望听了去,挑些不痛不痒的愿望实现,比如送点钱什么的,殷家最是不缺。至于目的嘛,恐怕是太爷您还记着孟天师说的,香火越旺,小小的怨气戾气便会越消减之类的。是吗?”
殷老太爷没说话,叶一舟又接着讲:“殷小小恢复了一定的神智,你就始终相信着孟天师的话,直到有一天,殷小小不听您的话了,紧接着你就得知了王家的死讯,以及熟悉的诡异死法,你知道是殷小小所为,想尽力帮她隐瞒。可我不明白,殷小小被困在天女像中,你就算将她送走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是有人承诺了你,只要你顶了罪,就能让殷小小恢复自由或是重新为人?”
洪贺添油加醋:“那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操纵鬼仙的另一人呀!老太爷,你就没想过他不会信守承诺,而操控令爱去干别的恶事!?”
“够了!”殷老太爷杵了一下手杖,“没有这么个人!事已至此,老朽便也不再隐瞒了。小女三十二年前因为怨念成了厉鬼,原本我不知道是她,也是害怕的,专门请了孟天师上门除祟,孟天师告诉我,是小小成了厉鬼,可她有极深的怨念戾气,以后便不能转世为人了。我又气又恼,一气之下说了些咒余家的话,小小转头就去了余家,杀了他满门。我这才知道,小小还是认我的……”
说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不禁湿润了起来:“我就问天师,能不能想办法超度小小,孟天师告诉了我,以众生愿力化解怨气戾气这个法子,我便为小小塑了金身,让她以天女的身份入了新建的天女庙,没想到……孟天师竟在半途仙逝去了。我便也只能照着孟天师说的,一直那样做下去,原本是挺好的,可没想到,前些日子,小小忽然就不听我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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