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岁安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清心剑,分明还在纪正明的掌控之中,难怪叶一舟没法操控自己的灵剑。
“师父……”叶一舟清醒过来,入眼的是一地尸体,还有手持清心剑的纪正明,“我……”
纪正明没有说话,只神情严肃,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提剑向着那女鬼而去。
纪岁安奔向茫然的叶一舟,这张熟悉稚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神情,她忍住心绪,柔声问:“没事吧?”
叶一舟在纪岁安的搀扶下起身,看着不远处痛哭流涕的蒙莹和颤抖着双手给凌相旬喂药的丁澄,他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他想靠近,却在凌相旬脖颈上看到了无比熟悉的剑伤。
是清心剑……
纪岁安明白他在想什么,握住他的手:“那不是你做的。”
叶一舟知道,他还残存着一点意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没有能力让自己摆脱厉鬼的控制,甚至没办法控制住清心剑:“要是我也像师父一样……我便可以……我本可以救下他们的……”
凌相旬彻底没了生气,蒙莹叫了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凌相旬脖颈上的伤,一双通红的泪眼转而看向叶一舟:“是你吗?是你!你不是新的清心剑主吗!为什么还会那样!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用出清心诀!”
一句质问让叶一舟久久不能回神,他知道不是他,可他说不出口。
纪岁安见他沉默,看着他道:“你得说出来啊,这不是你的错。”
“可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纪岁安见他魂不守舍似的,对蒙莹道:“蒙师姐,不是这样的,凌师兄不是叶一舟杀的,那些同门更不是。”
“不是他还有谁!还有谁能够使得了清心剑,难道你要和我说是掌门?”
“是清心剑失控了。”纪岁安知道叶一舟的顾虑,蒙莹和凌相旬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不忍告诉她真相,“不止他,所有人都失控了。”
她说得委婉,心知若二人去看了那些同门的伤,他们定能看出是彼此的武器伤痕。
“可他是清心剑主!他怎么能也受这厉鬼蛊惑!?”
丁澄想要拉住身旁的蒙莹:“小莹,别说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发生的。”
蒙莹看向地上沾了血的长鞭,她缓步躬身捡起,泪如雨下:“……是啊……谁也不想……可是……凌相旬,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她抱着长鞭抽泣着,哭着哭着,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丁澄的双手受了伤,此刻忍着伤痛想要将蒙莹扶起,可莫名头脑一阵晕厥,随即也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纪岁安向二人靠拢,回头一看,叶一舟也晕了,她向已经收服厉鬼缓步走来的纪正明,满脸不敢相信,他这是要直接动手吗?
纪岁安还没想清楚,便觉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她从没觉得眼皮像此刻一般沉重,不一会儿,也晕了过去。
*
纪岁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云山了。
她头痛欲裂,扶额走出房间,便看见了一人独坐花树下头疼棋局的白胡子老头儿,正是她的师父全冲。
“醒啦?”全冲头也不抬。
“是,让师父担忧了。”纪岁安走上前,“我是被……被掌门带回来的吗?师父可知叶一舟在哪里?”
全冲没有回答她,突如其来问了一句:“你从哪里来?”
拜师时纪岁安早已为自己捏造好了一个散修身份,这时候全冲突然问她这个,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见她沉默,全冲也未深究:“不想说便罢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纪岁安感觉体内的灵力有些混乱,可她已无心纠结,她想知道叶一舟现在怎么样了,鬼城一遭,她是最直接有力的人证,有她在,叶一舟便不会被当作勾结妖魔的叛徒了。
她道:“弟子还有些事情未了,需先去一趟凌云峰,便就此告退了。”
“是为了叶一舟去的?”全冲道,“听闻你来云山,也是为了叶一舟来的。”
他这才放下手中棋子,转身看着将走未走的纪岁安:“拜师那日,我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你我是有缘无分。但你这样好的苗子,我不愿就此错过,硬是将你收下了。如今你我师徒相称不过数日,情分虽还浅,但我是真心将你当作关门弟子而视的。”
他起身走向纪岁安,纪岁安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却是有几分愧疚在心,毕竟她并不是真心来拜师学艺的。
“你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混乱,你应当是感觉到了吧?此乃违逆天道法则后,灵力消解之前兆。”
纪岁安忽然想到婆音说的,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会在时空里消散……来得这样快吗?
全冲继续道:“为师不知你做了些什么,或是要去做些什么,也无力插手天道法则,但为师劝你一句,收手吧。”
收手?不可能。
纪岁安对全冲的印象,只是个有些暴躁且不正经的小老头,她还蛮喜欢这个便宜师父的性格的,可惜过不了几年,他就要仙逝去云山祠堂里待着了。而她,恐怕过不了一个月,也得死在这个时刻了,他们确实有缘无分。
她由衷躬身一礼:“多谢师父提醒,但有些事,徒儿非做不可。”
许是因为违逆法则的缘故,纪岁安这一次晕倒了足足有半月之久,而叶一舟,已经在戒律堂的牢里待了足足十日。
所有人都说他勾结妖魔残杀同门,纪岁安不敢相信,那天分明只有凌相旬身上有清心剑的伤,这不是一下就能看出来的吗?丁澄和蒙莹,他们不是知道的吗?怎么可能全成了叶一舟的罪了?
她急忙跑去戒律堂见叶一舟,隔着牢笼,她只能看见他颓坐在地的样子。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眼神涣散。他就那样坐着,连纪岁安的到来都没察觉到。
“叶一舟,怎么回事?他们明明都不是你杀的!”
听见这话,叶一舟才有了一点反应,他抬眸看向纪岁安:“你……竟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纪岁安不解,“蒙师姐也知道的呀!还有丁澄师兄。”
叶一舟摇摇头:“不……我……他们……他们都不知道……”
“什么?这话什么意思?他们都知道的呀!”
“师父不想让他们知道……”
师父……我爹做了什么?
纪岁安见他魂不守舍萎靡不振的样子,心知问不出个究竟,转身要去寻蒙莹和丁澄,却被叶一舟叫住:“花师妹……你能代我,给我父母收一收尸吗?”
纪岁安顿住脚步,他父母?
“他们死了,就死在云山脚下,为我赎罪而死,这么多天,只有你来看我,只有你这么说,也许……也只有你愿意帮帮我了。”
纪岁安张了张嘴,最后只答了一句:“好。”
云山脚下有一个村庄,用来专门安置部分云山弟子的家人,叶一舟父母原本便住在此处。听闻儿子勾结妖魔害死数个同门的消息,起初夫妻二人是不相信的,可人证物证俱在,最终二人以死替叶一舟谢罪,希望云山能留下儿子一条性命。
然,叶一舟早已被判了挫骨扬灰的雷刑。
纪岁安来时,叶一舟的父母已经有人收了尸,跟着村民的指引,她找到了正在进行下葬的坟地。
替老夫妻二人收尸的,是丁澄和蒙莹。
两人沉默着,默默干着手里的活。
纪岁安问:“叶一舟的判刑,你们知道吗?”
丁澄没有说话,蒙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当然,他应得的。”
“他不过是叫不醒你们,他没有杀任何一个人,那时我是清醒的,我可以作证。”
丁澄的眼中显出些惊诧,蒙莹却是像听了天大的笑话:“相旬身上的致命伤,青雀弟子们身上的致命伤,都是清心剑留下的,你说他没有杀任何一人?”
“他是清心剑主,你可知何为清心剑?他不可能像我们一样被一只鬼蛊惑住的,你明白吗?”蒙莹说着,眼眶已经红了,她强忍着情绪,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那天晚上他本来确实没有被控制,可你们开始自相残杀后,他施展清心诀无果,莫名就被控制住了,他那时没有意识,对我们都出了手。但他没有杀任何一个人。”
蒙莹愤然:“那相旬脖颈上的剑痕你怎么解释?还有沈勃他们,他们那些青雀弟子身上的致命伤,你怎么解释?”
“那不是……”纪岁安忽然意识到什么,那天他们都晕了过去,在此之前,蒙莹和丁澄清醒后,是没有看到除开凌相旬之外的那些人的伤的……
青雀弟子们身上莫名多出来的伤……叶一舟的清心剑莫名失控……他莫名使不出清心诀……还有那晚一直在作壁上观的纪正明。
纪岁安忽然明白了,纪正明想要叶一舟死,她空口无凭,就算说破嘴也无用。
“就算他真的只是被鬼控制了心神,燕州凌氏也不会放过他的,他们只认那一道伤,只想要一个交代。”丁澄见纪岁安沉默,开口道。
蒙莹剜了他一眼:“那么多人的致命伤都是清心剑造成的,你真信他?”
丁澄垂眸,他也不知道。
纪岁安不再说话,一边动手埋新坟,一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她便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她来这里,明明是想改变过去的。
也许她应该一开始将叶一舟绑了走的,绑去藏起来,再告诉他,纪正明觊觎他的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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