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箫竹心有余悸。
荒郊野外,黑天瞎火,突然有一个人从你眼前冒出来,任谁都得被吓一跳。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察看情况。
拨开乱糟糟的头发,饶是囚首垢面,也不难叫人瞧出那是一张美的叫人心惊的脸。
“倾城之姿,难辨雌雄,冠绝而已。”
原书中是这样描写那位侯府世子祝珩的。
再加上此人腰间那块红玉牌,叶萧竹笃定眼前人便是失踪的祝珩。
叶萧竹几乎要笑出声来,不知自己怎会撞这样的大运。
她看向一旁落着的石块,思索着几石头能砸死这位世子殿下。
“姑娘!”
“姑娘!你在哪儿?”
安宁安康他们寻着方才弄出的动静找过来了。
叶萧竹收回心思,一把扯下地上昏迷之人腰间的红玉牌藏进衣袖中,起身,气定神闲望向朝这边跑过来的四人。
“呀!姑娘你的手受伤啦!”安康叫起来。
叶萧竹瞥一眼破了道口子的手,垂下手腕,若无其事将其掩在袖中。
“不碍事,一点儿擦伤而已。”
她刚刚出手急,不慎打在了玉牌上。
“呀!姑娘,这有个人!”安康关心完叶萧竹,这才看见叶萧竹脚边躺了个人,又叫起来,起初他胆子小的很,连大气都不敢喘,现在人肥了些胆子也跟着肥了,跟只麻雀似的,到哪里都要“呀”一下。
“呀!姑娘,我得了一个铜钱!”
“呀!姑娘,那个妹妹长的好漂亮!”
“呀!姑娘,你什么也没讨到!”
“呀!姑娘……”
上辈子叶箫竹就不喜欢小孩子,到了这里之后……也不喜欢。
“姑娘!他是不是死了?”安康睁大眼睛,一半身体紧紧贴着平伯,伸出脑袋看地上躺着的人,“姑娘,你杀人了吗?”
“没死。”
叶箫竹言简意赅,不做解释,转身就走。
安康缩缩脖子,看见叶萧竹走了,又开始喊,“呀!姑娘,你就这么走了?”
叶箫竹:“夜已深,该睡了,明日还有事要做。”
“我们不管他吗?”
“管他做甚,又没死,有手有脚大活人一个,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叶箫竹脚步不带停的。
此人若真是祝珩,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生死有命,且看他造化了。
……
一夜难眠。
叶箫竹醒的迟,她醒来的时候庙里只剩下她,其余四个人大概是讨饭去了。
叶萧竹有些积蓄,不过没对几人透底,他们不知道,只忧心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给叶萧竹这个拖后腿的匀一份,所以乞讨时总十分积极。
叶萧竹乐见其成。
身为一帮之主,她自知这样不好。
可是没办法,她试过了,实在是讨不到东西。
第一天被旁边卖身葬父的小娘子狂吐口水,第二天被酒馆小二拿着扫帚追了三条街,第三天险些被青楼老鸨拉走。
经过多次实验,叶箫竹认命了,她气质卓绝,实在是没有当乞丐的天赋,不适合干这行,就算破布烂衫也挡不住她一身贵气,别说是施舍银子了,不跟她要银子都算是好的了。
对此,安宁安康连同平伯和琴婆婆欲言又止。
实际上是叶萧竹乞讨时总不爱笑,不讨人喜欢,自然讨不到东西。
不过其他几人从没有同她讲过。
叶箫竹也没有放弃,照旧每日都跟着上街去讨东西,虽一无所获,但贵在坚持,颇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其他几人很佩服她,觉得她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当真能带他们请天命讨公道,所以将自己的吃食分给她也没有怨言。
照理说现在叶箫竹也应该跟着在外面乞讨的,可昨夜她先是辗转难眠,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做起噩梦来,一会儿梦见安宁安康质问她为什么骗他们,一会儿梦见惨死的习雪嫣质问她为什么不杀了祝珩,一会儿梦见自己代替祝珩遭了万箭穿心而亡,循环往复,一晚上都没睡好,别说跟着去要饭了,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叶箫竹幽幽叹一口气,还是得快到元京去。
她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入京,安宁安康几人皆有所求,所以愿意听她的,可日子一久,从她这里看不到应有的回报之时,便是反噬之时。
叶箫竹深知,这就是人性。
活了两辈子,她看过的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连最亲近的人都能捅你一刀,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几人呢,人心险恶,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只希望不要再出意外了。”叶萧竹喃喃,虽然她一人也能到元京去,可多个人照应总归不是坏处。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明白,与几人一同上路,利大于弊。
哎,想那么多也无用,万般皆有命,强求不来的。
叶箫竹撑了撑手,正准备出去透透气,外头传来动静,是他们回来了。
“姑娘不会生气吧?”这是安宁的声音。
“姑娘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是安康的声音,显然已经忘记了昨夜叶箫竹说的话。
安宁安康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很是激烈,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大,各执己见,快要吵起来还是没争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琴婆婆出来打圆场:“别吵别吵,都到这里了,我们还是先把人带回去,让姑娘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琴婆婆说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平伯也说。
偷听的叶箫竹:?
她不是这种人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偷听了个大概,但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云里雾里的,终究还是搞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想了想,躺下继续装睡。
倒是也没有让她疑惑太久。
安康率先跑进来,站在假寐的叶箫竹旁边吼,快要把她晃散架,“姑娘!醒醒!快醒醒!”
叶箫竹:……
她慢悠悠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向安康,开口还有一丝被吵醒的恼怒。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安康没有半点惧意,“姑娘!他真的没死!还一直跟着我们!”说完,手指头往外一戳,嘿嘿一乐。
叶箫竹眉心一跳,下意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荒废已久的庙宇暗下来一瞬,一个大家伙堵在门口,等他慢吞吞的走进来,光线争先恐后跑进来,叶箫竹瞪着眼睛,嘴角抽搐,她当然认得这个蓬头垢面的家伙。
——这不就是昨夜她没打死的祝珩嘛!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平伯刚刚才说的话,就被安康这小子学去了,“姑娘,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大个子很可怜的,你就让他留下来吧,以后我会好好教他要饭的。”安康举起手掌,黑豆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叶箫竹仍旧是皱着眉,没有受到半点触动。
“随手捡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眼睛一睁一闭,彷佛看到了自己往后的悲惨命运。
“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叶箫铁石心肠。
“不行!”安康脑袋摇的飞快,“他被姑娘你打傻了。”
“嗯?!”
叶箫竹:……
真是好大一口锅。
她打的是肚子,不是脑子。
“你是不是在耍我啊?”她起身,拎起安康的一只耳朵。
安康踮起脚,双手去护被揪的红彤彤的耳朵。
“小安康,你现在胆子也忒大了,敢做我的主了?!”
“不敢!不敢!安康不敢!疼!疼——”
安康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刚刚说过什么,已经不管不顾的哭嚎起来了。
“还敢不敢留人了?”叶箫竹问的是安康,眼神却恶狠狠盯着不远处低垂着脑袋的祝珩,只看得见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和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叶萧竹看着他,仿佛看见惨死的习雪嫣和被万箭穿心的自己。
想起那骇人的梦,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不敢了!不敢了!”安康自身难保,再顾不上别人了。
见叶箫竹这态度,其他三人没有再多说,都默契的绕过祝珩走到她身边。
很好。
叶箫竹满意了,松开了手。
“你可以走了?”她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倨傲,也不管这是个废弃的庙宇,已然把这当成自己的地盘。
祝珩一动不动。
叶箫竹;……
“你可以出去了。”她笑了笑,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辞,毕竟是有身份的人,虎落平阳也是虎,还是不要惹他了。
祝珩还是没有反应。
叶箫竹:……
自从他出现之后,叶箫竹就有一种预感,这将会是个麻烦,叶箫竹只想安全抵达元京,找到习雪嫣,不想惹祸上身,所以面对不为所动的祝珩,她纵使心里再火大,也只是抿了抿唇,故显轻松的坐回原来的位置。
其他四人见状,也坐了下来,安宁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叶箫竹。
叶箫竹毫不客气的接过,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如何,饭不能不吃。
她啃着馒头,一边盯着祝珩,一边问询。
“他是怎么回事?”
“他一大早就蹲在外面,我们走的时候他就跟着了。”安康刚刚被教训过,已然不愿意回答,回话的是安宁。
“知道他是谁吗?”叶箫竹明知故问。
安宁摇摇头。
从螺溪镇出来之后,叶箫竹就跟他们说过可以利用乞丐的身份打探消息,安宁虽然不够聪明,但胜在听话,叶箫竹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所以今天乞讨的时候都注意着,没听说过翠城哪家丢了个人。
叶萧竹又指指自己的脑袋,“真傻了?”
听到叶萧竹的问询,安宁点头。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不敢说是被叶萧竹揍傻的,怕被揪耳朵。
叶萧竹听到安宁这么说,吸了一口气。
不怪她多想,原书中祝珩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她不信他真的傻了。
“不管他是傻了还是死了,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叶萧竹咽下最后一口吃食,算是说给所有人听。
安康虽然没插嘴,但小耳朵竖着听呢,听到叶萧竹这样讲,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平伯拉了一把,又往他嘴里塞了水囊,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堵不堵也无所谓了。
叶萧竹不会带来历不明的人一起走,更不会带祝珩走。
这个人是祝珩,她昨晚没用石头砸死他已算仁慈。
叶萧竹想是这么想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很快,她就不得不带上祝珩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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