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路灯齐开。
他们坐在一家路边烧烤店,头顶上是像网一样的彩灯。
客人多,老板的锅铲要抡冒烟了,很快就端来一份刚出锅的炒米线,辣味扑鼻。
凃灵也爱吃辣。
她是被李妄抱着,前爪搭在桌子边缘,鼻子动了动,探头去闻,有点馋。
李妄却无情的把炒米线推远,“小铃铛想吃?这个太辣了,你不能吃。”
狐狸耳朵瞬间耙了下来,眼里有着失望,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真讨厌。
凃灵转个身趴在李妄的大腿上不想理他。
小家伙脾气还挺大呢。
李妄笑了笑,“小铃铛生气了?”
凃灵装没听见,耳朵都不动一下。
“真生气了?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你好,还对我生气了。”李妄故作不被理解的无奈,可他是面带笑容的,手掌温柔摸着狐狸尾巴,还挠挠尾巴根处位置。
果然,小狐狸装不住了,立马嘤嘤出声似乎在被挠痒痒的笑,还回头用嘴巴轻轻咬住他的手腕拿走不让碰,毛茸茸的尾巴摇晃频率加快,打在他身上。
凃灵要气死了。
尾根处敏感,她也不能真咬了他,只能叼走手,再用爪子挠李妄。
可是爪子很锋利,再加上凃灵存着故意的心,只听见刺啦一声,她把李妄穿的格子外衣挠烂了,衣服破洞了两个大口子。
狐狸都精。
知道做错事了,小狐狸缩了爪子,觑了眼李妄的反应,见他垂眸看着她,眉骨投下阴影,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小狐狸心里害怕的打鼓,然后就把脑袋在他腹部前蹭蹭,耳朵往下压,这次嘤嘤叫不是生气,是撒娇。
男主不是阳光开朗的小年轻吗,怎么冷脸的时候有点可怕啊···嘤嘤嘤~
李妄这才抚摸小狐狸后背的毛,半垂眸子,再问一句,“辣的食物还想不想吃了。”
小狐狸再次嘤嘤两声,抖了抖耳朵算是回应,也有被抚摸很舒服的翻身打滚。
可恶,人类的手是有魔力吗,被抚摸毛发的时候真舒服啊……这边来一点,那边也来一点……凃灵是一脸享受。
“不是不给你吃,是你不能吃。”见小狐狸的可爱样子,李妄缓了神色,“这些食物对你的消化系统不好···”
说着,他的忽然语气一顿,尔后自己都笑了,怎么和小狐狸讨论上这个问题了。
凃灵没养过狐狸,不知道狐狸的食谱。
她现在是狐狸了,可灵魂是人,应该说是狐妖,不是普通狐狸,就会想吃。
可她也知道男主是在为她好,李妄真查过怎么养小狐狸。
刚才那点不开心烟消云散了。
真不该啊。
凃灵心里不好意的想。
男主确实在一心一意为她着想。
凃灵站起来蹲坐着,前爪子踩在李妄的大腿,把他的胸膛当成攀山石壁,灵活地窜溜了一下窜到他的肩膀,坐立在左肩,毛茸茸的尾巴搭在了右肩往前落,就如一条围脖,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好看的冰蓝色眸子就如纯洁无暇的冰川,倒映出李妄的身影。
如稚子一样干净。
只是野性难除,总想肆意妄为。
既然在山里撒娇打滚的跟了他,那就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李妄勾起唇角,主动的和小狐狸贴脸同样蹭蹭,四目相对,他笑着,“小铃铛真乖。”
他也不嫌热,把小狐狸抱在怀里喜欢的很,还朝着远处冰箱前找酒的仇白喊,“老仇,和老板拿一个水煮鸡蛋!”
仇白举起手表示知道了。
等张昊带着老汉回来,看见李妄剥鸡蛋,只拿出里面的蛋黄喂小狐狸,蛋白扔了,而小狐狸吃的一脸享受样,掉下来的碎屑被李妄摊开手接住,他还拿纸巾细心擦拭狐狸嘴边毛发上沾染的蛋黄碎屑。
张昊啧啧的说,“我说老李啊,你看看你。和被妲己迷得神魂颠倒的纣王没差别了。”
“不过你比纣王强,以后你这小狐狸是自己养的。”他开始考虑着也要不要养一只,李妄的小狐狸看得他心痒痒,真漂亮啊。
可张昊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想想就算了。
有灵性和聪慧的狐狸不多见,而且他没李妄有耐心。
小动物也是需要陪伴的,养了不是丢在家里就完事。
仇白拉开易拉罐,仰头喝酒时看了眼李妄。
看得出来,李妄确实很喜欢这只小狐狸。
“那是当然,我亲手养的,独一无二。”李妄挑眉,“我的小狐狸最好看。”
被夸赞漂亮是狐狸界的最高赞美,凃灵超级高兴的,尾巴摇得欢乐,耳朵一动一动。
这开心的小模样太明显了。
“小铃铛还知道臭美呢。”李妄眼里划过惊喜,真觉得这小狐狸听得懂人话。
凃灵“···”
糟糕,大意了。这小子那么敏锐的吗!
怕被发现端倪,她立马消停,老老实实趴在李妄怀里,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
李妄笑了笑,抬头看,“大爷坐。”
提着袋的大爷不敢坐,紧张又局促的看着他们。
他就一个乡里人,没什么见识和眼光,可也看得出来这几个年轻人不简单。
“来来来,不用客气,大爷坐这里。”张昊已经坐下来了,他拍拍旁边的凳子,“相识都是朋友。我们又不是吃人的坏人,不用怕。桌子上你想吃什么就随便吃。”
老汉诶了声,坐下来后把袋子放在脚边。
老人家一身破烂,鞋子都是破洞的露出脚趾,花白了头发,很瘦,看着也是可怜。
知道老汉不敢动筷子,张昊把饭菜往他面前推,“饿了吧,先吃,等吃饱了再谈正事,就我刚才和你说的事。”
老汉这才动筷子。
他是真的饿了,吃得狼吞虎咽,夹着肉就往嘴里塞。
今天就吃了早上出门前熬的玉米粥,走路出来,半路上在草丛里两泡尿都没了。
进来县城里卖了些土豆红薯,钱不敢碰,每一分都要省下来给孙子看病。
也没人说老汉初吃的不雅观。
雅观只是富足的人会讲究,穷到一定程度,很饿的情况嗲吃饱肚子不讲究面子。
这桌点的烧烤是张昊和仇白喝酒吃,他们给老汉单独点了主食。
张昊喝了一口酒,吹着傍晚的风,舒爽了,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他看向李妄,“大热天的,你不整一瓶?”
李妄摇头,“你们喝,这酒不适合我。”
他嘴巴挑。
在家里有个酒窖,味道不好的酒还入不了收藏品行列。
没有好酒的情况下他宁愿不喝,他也不是好酒的人,更多是喝两口品尝。
“得,李大少爷的人生就两个字,精贵。”张昊举起两个手指,“老仇,我俩喝。我俩不精贵,喉咙和胃糙着,啥酒都能喝。”
仇白的嘴角似乎扬起了弧度,冷硬的五官在灯下添了柔和。
两人碰酒瓶发出了清脆声。
凃灵待得无聊。
吃完蛋黄,她又没事做了,睡也睡不了那么多。
凃灵扭着身躯想要跳下李妄的怀里下地乱跑。
可被按住了。应该说,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
李妄也没用力,轻飘飘的力道,只要凃灵一扭身就能溜出去。
可她莫名的不敢。
她浑身都是毛,大热天还很热,可是现在,却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袭来。
见她没再乱动,李妄松开手,改为抚摸,“乖乖的别乱跑,等下我带你去玩。”
在山里野习惯了,总是向往自由。
可是既然选择跟他回家,就不一样了。再精明,也得乖乖听话,哪里都不能乱跑。
能出去玩就好,凃灵心大没多想,再次安静的匍匐着,好奇望向周围的风景。
零五年的小县城,看过去灰扑扑,路人却又打扮新潮,有着经济上行的风气。
只是···地方偏,很容易拉帮结派。
这个年代似乎也正处在民风喜欢逞凶斗狠的现象。打架起来互砍是常有。
就如隔了一条街的对面。
烧烤摊坐着两伙人,气氛焦灼,大有聊不合就举起凳子砸人的架势。
老汉三两下就吃饱了,他放下碗筷,随手擦了嘴巴上的油就抹在桌子下面。
灯光下,桌子边缘已油光噌亮。显然不是一个人这样做。
而桌子上摆着的一包纸像是被遗忘了存在,也被遗忘了作用。
看到这随手的举动,李妄的眉眼一松,幸好刚才没把手臂搭在桌面。
天色渐晚,街上的人愈发多了,都是出来喝酒吃烧烤,烟火气很浓。
李妄开口,“老大爷,我们叫你来的意思你也知道,是觉得你手里的瓷碟还挺好看的。能否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要是合适的话,可以给价。”
他说得文绉绉,可胜在字字清晰,语速不快,老汉仔细听还是能听懂。
“诶好。”老汉立马拿出来,小心的放在桌面,“各位老板,就是这个瓷碟。我拿的只是一件,家里还有多,你们想要多少都有。”
他说话夹带很重的乡音,不过还是能听出来在说什么。
李妄拿起来看,“这碟子是你自己做的?”
他举起对着灯光,钴蓝色的釉色做底,颜色由底部到碟口的是渐淡,碟子内外统一一个颜色,中间有两条锦鲤交游,瓷面有褶痕似波浪线,在灯光下会呈显出月光照亮水面,风吹粼粼之光。
而他手里的碟子较为粗糙,算不上好东西,并未达到效果,却也了波鳞之形。
这个烧瓷手法倒是少见。
准确的说,已经失传了。因为有这个手艺的人早已死绝,是灭族的死绝。
现在是经济上行期,瓷器对海外的售卖很热销。
真有人掌握这个烧瓷的手法,不可能会毫无动静。
以李家的消息,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老汉纂着手指,目光有些游虚,“是,是的。”
“我家里是开饭店的,恰好也需要换一批餐具用品。我刚才在饭店门口看到你拿的瓷碟花色不错,要是确定好定下的话会大批订购。”李妄放下瓷碟,目光刺向老汉,年轻的脸庞,可眼里带着些许压迫感,不嚣张外露,却又叫人感受到。
“你要是保证能烧出一批成品上佳的瓷器,我会叫负责人来和你商谈为饭店订做,价格你大可放心,只要做的好,我会加倍给。但是,你光拿一个碟子骗我,连窑场都没有,这生意就没得谈。”
李妄在给他心理压力。
一个穷苦的老汉就不是会烧瓷的样子,却又有拿来卖,值得怀疑。
他来庵山前做过调查,在古时李唐玄宗时期,这里确实有过窑场,可没多久就被朝廷捣毁,涉及窑场的人都被杀光了。
此后并无关于庵山窑场的记载。
可是,只要存在过就会有痕迹留下来。
李妄翻阅了家中大量的古籍,发现有一个关于“浮鳞枕”的记载。
其中所描述的烧制手法就和老汉手里拿的瓷碟一样有鳞光。
而当时烧制出来的“浮鳞枕”是进贡给皇室,也就是当时的玄宗,却消失了。
而烧制之人也没有记载,只有一个“杨老”的代称,具体是谁无人得知。
既是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的秘密处决,背后肯定有问题,绝不会留下信息。
更何况距今已经千年不止,李妄能查到的线索更是微乎其微。
可是,他能够确定,父亲还在家中的时候也有查过关于“浮鳞枕”不见的事。
他猜测,庵山古窑的消失会和“浮鳞枕”有关。
这个“浮鳞枕”不是传闻,大概是真存在这么一个千年前的古瓷。
或许假老道的目的就是“浮鳞枕”了。
他的头脑风暴,凃灵不知道。
看见李妄拿的瓷碟,她觉得好看,很吸引她。
凃灵一跳,爪子踩在了桌子,蹦起来就去用爪子够住瓷碟。
只是她没有拿到,碰到了边缘,差点掉下来,李妄眼疾手快的拿好。
“想玩?拿去玩吧。”李妄也没责怪,小狐狸调皮点才健康,给小狐狸当玩具了。
既然小狐狸喜欢,他可以买下来。
“我,我···”老汉实在不善于撒谎,他犹犹豫豫,随后叹气。
“老板既然看出来了,我就不隐瞒了。这瓷碟确实不是我烧制的,我也不会烧瓷。那是我儿子之前在窑厂上班,死在窑厂后那边的老板是个黑心肝的,不愿意赔钱,就用这些瓷器来赔偿。”
老汉就是个村里汉,人生大半辈子都是在种田。
他家里穷苦,老妻生病,两人只得一个孩子。
现在唯一的孩子死了,留下一个五岁大的孙子,儿媳妇已经离开改嫁了。他们老夫妻独自带小孙子,可小孙子生病了,需要很多钱来救命,能借的都借了,可人老了没还钱的能力,亲戚不愿意借。
老汉就想着把家里的瓷器搬出来卖,能赚一点也是钱。
担心他们听了就不要,老汉急忙开口,“瓷器都是好的。有茶具,有花瓶,有碟子有碗,都不缺。便宜点也可以。”
张昊没说话,和仇白一样看向李妄做决定。
凃灵是觉得老汉挺可怜,可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
看她自己,也是怪惨的呢。
“这样吧,现在也天黑了,你留下住址,明天我们先去看过瓷器了再说。”知道浮鳞枕极有可能在这里,李妄反倒不急了。
老汉看到了曙光,感激的直直点头,“诶好!”
约好了明天会去,他提着袋子,离开时步履轻盈了不少。
至于留下来给小狐狸玩的瓷碟,李妄给钱,他没要。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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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浮鳞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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