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是在一种极致的安静中醒来的。
这种安静并非深夜万籁俱寂的那种自然之静，其中尚有风声、虫鸣、心跳与呼吸作为背景的白噪音。此处的静，是一种绝对的、人为的、经过精密计算和过滤后的虚无。它仿佛连空气的分子运动、尘埃的无声起落，都被一套无形的、至高无上的规则精准控制着。这是一种具有重量的寂静，一种听觉上的真空，其存在感之强，足以压迫得人耳膜嗡鸣，心跳失序。
她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在短暂的模糊后聚焦。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一张由一整块巨大无比、毫无瑕疵的寒玉雕琢而成的床上。那是一种通透的、仿佛凝结了万年冰雪的青白色。丝丝缕缕的寒气，肉眼不可见，却能被每一寸肌肤清晰感知，它们穿透了身上那层薄如蝉翼的被子，执着地侵入四肢百骸。然而，这股寒气却诡异地没有带来刺骨的痛楚，反而像最高效的散热系统，精准地作用于她那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滚烫、刺痛的大脑皮层，带来一阵阵清凉舒爽的抚慰。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那“过热的CPU”，正在被动地、高效率地进行着“热量调节”。
环顾四周，房间的布置简单到了堪称禁欲的程度。一床，一桌，一椅，皆由同一种泛着淡淡青光的玉石雕琢而成，线条笔直，角度精准，仿佛是工业设计图纸上最完美的模型。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墙壁、地面，皆由这种光洁如镜、纤尘不染的玉石铺就，浑然一体，找不到一丝缝隙。光线并非来自任何光源，而是玉石本身散发出的均匀、柔和的辉光，让整个空间不存在任何阴影。
透过墙上一扇没有窗棂、完美得如同几何图形的圆形窗口望出去，是无边无际、翻涌不休的云海。云海之上，是几座孤峭、险峻、宛如利剑倒插的山峰。这里闻不到一丝一毫属于凡俗世界的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只有一种如同雪山之巅、万年冰川深处才有的，干净到不真实的清冷味道。这味道里，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类似于高压放电后产生的臭氧气味，那是顶级能量核心在高负载运行时才会产生的气息。
// 环境：已加载。玉衡峰顶，私有领域。
// 备注：一个风格极简、配置顶级的私有服务器机房。
// 当前状态：被囚禁于沙盒环境中，等待系统管理员的下一步操作。
林可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因深度昏迷而有些酸软的身体。她知道，这里就是那个传说中，寻常弟子连接近都无法做到的玉衡峰，天衍宗第一高手，寒月清的私人领域。一个完美的、与世隔绝的测试环境。
“醒了？”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里响起。它并非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仿佛在每一个空气分子中同时震动，直接灌入林可的脑海。声音清冷如故，不带任何感**彩，如同系统发出的提示音。
林可浑身一个激灵，仿佛被通了电，猛地抬头。她这才惊恐地发现，在房间那个原本空无一物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寒月清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瀑，与这间屋子的寂寂与清冷融为了一体。她的出现，没有引起光线的丝毫变化，没有带动空气的半分流动，仿佛她并非走进来的，而是如同一个预置的程序模块，被系统直接“加载”到了这个位置。她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这种认知，比看到一个鬼魂还要令人毛骨悚然。这代表着对方对这个空间的掌控力，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寒……寒峰主。”林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寒玉床上滑了下来，双脚并拢，身体站得笔直，双手紧贴着裤缝，活像一个正在等待最终面试的、惶恐不安的应届毕业生。
“不必多礼。”寒月清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扫过林可，像一道精密的扫描光束，“你的精神力损耗严重，但根基未伤。这张寒玉床有助于你神魂恢复，可固本培元。”
“多谢峰主。”林可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心里却在疯狂地吐槽。
// 好家伙，上来就解释了一下“新人福利包”的内容。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经典PUA套路？
// 还是说，为了让“测试程序”能更好地运行，系统管理员先友情赠送了一次“内存整理”和“BUG修复”服务？
“现在，”寒月清的话锋毫无过渡地一转，那双冰冷的眸子重新锁定了林可，目光的压力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解释……解释什么？”林可下意识地反问，心脏猛地一抽。
“解释一切。”寒月清的语气不容置喙，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条被执行的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权限，“你所谓的‘BUG’、‘空指针异常’、‘注入攻击’……以及，你到底是什么人。”
审判，终究还是来了。在root权限的用户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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