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无视大家的惊讶，接着说道：“其实我辞职，不能说是蓄谋已久，只能说是一时兴起。”
啊？？？
“所以我借助开会前的几分钟打了个草稿，但时间紧任务重，那封信只能使我十分满意，所以我又借助刚刚开会的时间，将它润色成了一封使我万分满意的辞职信。”
我看你小子刚刚奋笔疾书的，还以为你要开始偷偷内卷了，合着你是在写辞职信啊？！
这下，别说大家，连刘歌都不由得愣住了。
“由于这封辞职信灌注了我对大家的深厚情谊，再加上我要是交给领导他们也不会看，所以我索性趁这个机会读给大家听听，就当听个乐子。”
陈舟拿起桌上那张纸，声情并茂地开始朗读：“尊敬的领导，亲爱的同事们，大家好。”
大家下意识开始鼓掌，鼓了半秒又猛地止住。
“我今天才辞职，是因为昨天太晚睡忘了这回事。不然我好歹把年假休完回来摸几天鱼再走。但是，我也因此能有机会在此提前跟各位郑重地道个别。
“我知道，在我辞职以后，大家免不了讨论我离开的理由。为了不让大家夜长梦多，我在此留下几个选项供大家参考：一、我中了一百万彩票，想辞职潇洒一把；二、我是本市富豪陈家的儿子，要回家继承家产；三、我偷偷考上了税务局公务员，特地提醒你们抓紧时间跑路。
“废话好像说得有点多，那我就长话短说了。首先非常感谢领导们对我的历练，虽然这份工作工资很少，但是加班时间多啊；
“其次，我最感谢的，是和我同期进组的范然同志，是他让我领悟到了人类道德的下限，有句话说得好，‘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是他让我做到一日三省，一年一零九五省，在他积极抢功劳时，在他骚扰同事时，在他暗地里骂刘哥人老珠黄时，我都会回想起初中时老师上的道德修养课。
“最后还是要感谢和我一起工作过的大部分同事们，在过去的日子里，正是因为你们吃苦耐劳的精神感染了我，我才不至于在公司里发疯。虽然我们公司是画饼天花板，待遇下水道，但是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用继续待了！
“好了，我想说的就那么多，对公司带来的不便以及占用大家的空间和时间，我也不道歉，因为我没什么素质。”
“好！”这一声吼中气十足，把大家，包括陈舟都吓得不轻。
陈舟闻言转头，就见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会议室的门口，边朝这边走来边鼓掌：“你这年轻人很有个性嘛，敢于指出公司的不足。先别急着辞职啊，我看你面相，是个可塑之才，将来必有大用！”
陈舟：“？？？”
众人：“？？？”
直到刘歌摆出一副大家从未见过的仿若便秘的样子，慢慢站起来道了句：“连总，您来了，没去迎接您，招待不周了。”才打破这漫长的静寂。
“嗨，没事，今天来考察的是小吴他们几个吧？我让他们不用过来了，反正今儿有空刚好经过，就替他们来看看，没想到公司里还有这号人物，实在是让我耳目一新啊！”
连总连江河，这个办公室里所有人顶顶顶……不知顶多少个头的上司，是总公司那边的大人物，大家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料到是这么个看起来并不太严肃的老头儿。
整个办公室的人，要么心虚低头要么偷偷瞄一眼周围人的反应再继续装死，比刚才还安静不知多少倍。
还是连总洪亮开口点破尴尬局面：“行了，都工作去吧，我在这你们不自在吧？”
会议室几秒之内少了十几个人，看得出大家离开的迫切。
刘歌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问连江：“连总您……什么时候到的？”
“哦，这个啊……范然是哪位？”
正往会议室门口走的范然被这句话钉在原地。
陈舟已经快要走出门口，闻言带了点幸灾乐祸，脚底抹油溜了。
会议室里看起来气氛凝重，会议室外的大家却如临大赦，不自觉松了口气。
然而安涟看起来还是面色凝重：“学长你……是不是发烧了？”
陈舟摆手笑道：“没有，我是真想辞职。”
“为什么？是找到新工作了吗？”
“这事儿说来话长，待会儿中午吃饭我再跟你好好解释，怎么样？”
“……哦。”想着办公室的确也不方便说话，安涟只好埋下头来，继续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了。
范然似乎是被训了一番，出办公室的时候脸色比生吞了大便还难看，回工位时还狠狠瞪了陈舟一眼。
那位连总似乎很健谈，和刘歌谈了有好一会儿，这才转到其他部门去视察。
午饭时间很快来临，陈舟请安涟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吃饭。饭点餐厅都热闹，人声嘈杂，杯盘交响，显得陈舟他们这桌尤为安静。
等吃得差不多了，安涟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所以学长你，为什么要辞职啊？”
“哦对了，今早你不是问我昨天干什么去了吗，我还没回答你，我昨天去医院检查了。”
“怎、怎么了？情况不太好吗？是要休养吗……”
陈舟把面前的菠萝包递给安涟，一边切黄油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也不能说是不太好吧，只能说是没救了哈哈哈……”
听完这一整句话，安涟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啪嗒”，眼泪滴在餐盘上的声音在这熙熙攘攘的餐厅里并不显得突兀，却十分突然，让陈舟有些慌乱起来：“小、小安啊，别伤心嘛，生老病死每个人都得面对的啊，再说了，还有一年的时间呢，够我好好享受了。”
“一、一年……”安涟顿了顿。
“呜……”
完了，陈舟心想。
怎么还反向安慰了。
安涟平静下来一些以后，沉默了许久，才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般开口，伴随着难以控制的哽咽：“学、学长，其实我一直都……”
她明明下了决心，那三个字却堵在喉咙，怎么都无法出口。
“我知道。”陈舟忽然开口。
安涟愣了愣，抬头望向陈舟。
那个总是没个正形的学长，会在同事面前嬉笑怒骂的学长，会默默帮我分担任务的，我的学长。
他看着我，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悲伤来。
不知是为谁的悲伤，很温柔，轻轻地，轻得如睫毛闪动。
我有点怀疑：那么大大咧咧的人，真的会知道吗？
怎么会知道呢？
他却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开口道：“我知道的。”
我有点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他转头去望窗外摇曳的树影，良久才开口：“大概是因为，我们都一样。”
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抱歉啊，安涟，我只能回答你‘对不起’了。”陈舟隐去了眼底的情绪，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递给安涟一张纸巾：“毕竟我才是真的人老珠黄风采不比当年了，哪敢祸害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啊？”
“学长给你个忠告啊，以后找男朋友得找身怀绝技的，别找像我这种身患绝症的啊，知道没？”
安涟本来还两行清泪挂脸颊的，听完陈舟的话又多出个鼻涕泡来。她笑完又回味一遍，觉得更伤心了，顿时脸皱成了苦瓜。
陈舟忙上前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笑笑多好啊，别伤心啊……”
…………
有句话说的好，发疯一时爽，收拾残局火葬场。陈舟酒足饭饱后才反应过来，今早写这么一封辞职信，还当众发疯，是因为被范然气得不轻。
可是，他还有一个月才能正式离职！
“……”吃完午饭回公司的路上，安涟的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倒是陈舟，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是被风干了的咸鱼。
“学长你……还好吗？”安涟有些担心地问道。
“还有一个月才能离开公司，我能先找个地洞躲一躲吗……”陈舟沉浸在无限的绝望中，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连安涟问他的问题都没有听见。
等陈舟后知后觉安涟在跟他说话，转头望向她时，安涟已经低下头看起了手机，手指舞动得飞快，不知在跟谁聊天。
“学长，”进公司大门之前，安涟忽然叫住陈舟，神秘兮兮地说：“我有预感，你今天就会被辞退。”
这话在别人听来这并不是什么好话，但于陈舟而言却是求之不得。他回以安涟一个微笑：“借你吉言。”
不知是不是安涟的喜鹊嘴起了作用，陈舟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待了二十分钟，就被刘歌叫到了办公室，并且对方第一句话就是：“你被开除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舟觉得自己宛如中举的范进，就差一拍巴掌来一句“噫，我被辞退了”然后疯一般地跑出办公室。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内心想法，事实上他只是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然后问了一句：“真、真的吗？”
由于陈舟一副想笑不笑欲哭不哭将怒不怒的样子，刘歌还以为他对这事有异议，冷着脸道：“这件事是连总决定的，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既然公司在你看来是画饼天花板，待遇下水道，那就请你去别处高就吧。”
陈舟听刘歌说了一长串，第一反应是：我刚才那一通瞎编，您记得还挺清楚。
第二反应才是：连总？他刚刚还说我将来必有大用来着，合着是用来辞退啊？
不过他哪有闲心细想这么多，满脑子都是即刻收拾东西滚蛋，再也不踏进公司半步。
从刘歌办公室出来之后，陈舟跑回自己的工位收拾东西，一边收一边哼着不着调的歌，看起来心情极好，平时跟他相处地还不错的同事有些好奇地问他：“什么好事啊？”
“我要滚蛋啰！”陈舟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音量，一下引起了整个办公室的注意。
那个同事一脸震惊：“你真中彩票啦？”
还有几个同事脖子都快伸出二里地，就想吃个热乎的瓜，结果被文件夹重重打在桌上的声响一惊，又只得缩回去继续工作。
陈舟不看也知道那声音的来源是范然，只装作不知情，低头继续整理手中的物品。
直到范然主动起身走到陈舟面前，摆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他说“恭喜啊，不知陈兄未来有何打算？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回来看看，我们公司这一大家庭永远欢迎你”陈舟才抬起头笑笑，慢悠悠说道：
“倒也没什么打算，就是我到了这年纪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我这张脸虽然比不上范兄，但也是能哄骗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小、男、生的。”
最后几个字声音不大，但却犹如一枚枚钉子，将范然钉在原地。
他神色顿时变了变，但还是努力维持住面上的平静，拍拍陈舟的肩膀说着“不敢当不敢当”，却在这句话说完后忽然加了力度，按住陈舟的左肩低声道：“如果你不想在这一片地方干了，倒也可以试试。”
“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有多少人会站在你这边。”
陈舟扒拉开他的爪子，看起来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既然这么多人站在你这边……”
范然听了他这句话，神色缓和了些许，但还没缓和下来几秒，陈舟就笑得十分欠揍地说道：“……那我站你坟边好了。”
“你！！！”
“你什么你，范然同志，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就别来骚扰你的前同事了好吗？”
…………
何植：我不是男主吗，怎么还没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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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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